第二十七章離開酒會
酒會祥和的音樂還在繼續,我的心情卻不再祥和,總算找到了卓悟緊張的根源所在。原來,卓悟家與司馬少家之間竟是如此緊張的關係。卓悟噤若寒蟬,我擔心地看著他,怕他獨自生氣,悶壞了自己。
“五…姐姐”我略微發聲,引起卓悟的注意,他側頭看我,問:“嗯?”
“司叔叔為什麽那樣對你?”
卓悟比剛才略顯放鬆,語氣也有所緩和地問:“那他應該怎麽對我?”
“怎麽說都是舉辦酒會,來者都是客,司叔叔邀請你們過來,又冷嘲熱諷的,這怎麽算盡了地主之誼呢?”
卓悟長歎一聲說:“這種場合就是這樣,大家麵和心不合,暗地裏你爭我鬥,麵子上卻不至於撕破臉皮。司政國與我爸爸有些過節,最近以清查貪汙腐敗為由調查我爸,我爸知道司政國的脾氣,頑固不化,不想與他正麵衝突,所以今天才由我出麵。”
“哦,好複雜。”我歎道。
他溫柔地看著我說:“剛才讓你尷尬了吧,沒事,不用怕,有我在呢。”
我回想著與司叔叔打招呼的一幕,說:“我倒是沒什麽啦,隻是,從沒想過你和司馬少家會是這樣的關係。這麽說,你和司馬少還是仇人呢?”
卓悟搖搖頭說:“我和司馬少還算可以,理不清的恩怨都在上一輩,挪不到我們身上來。而且司馬少與他父親完全不同,世界觀很單純,也沒什麽心機。”
我說:“可是剛剛聽你說司馬少的時候,我以為……”
他打斷了我說:“你以為我在侮辱司馬少?”
我沉默不語。
他說:“就算心裏有愧於司馬少,我也隻能拿他開刀。司政國一生心高氣傲,他敢於放棄龐大的家族企業,就已經說明他有足夠強大並且不畏一切的內心了。他妻子管理企業期間,司政國隻是把捏著幾項重要財務報表,他妻子就不敢越雷池半步。可以說不管做什麽,他都分寸十足。不管是警界、商界、政界,都要賣他幾分麵子。他是怎樣趾高氣昂的一個人,你應該能猜到幾分吧。”
我再次環顧了一下這個豪宅,遠望賓客們笑容可掬地圍繞在司政國和司馬少的旁邊,看司政國端著香檳杯侃侃而談,眾賓客隻扮聽眾的情景,若有所悟地說:“你的意思是,他集財富、地位和聲譽於一身,已經沒有什麽能撼搖他的了,對麽?”
卓悟說:“聰明。”
我說:“所以你才把目標巧妙地轉移到司馬少身上。”
卓悟說:“司馬少是司政國的軟肋,他與其他久入商海的生意人截然不同,雖然率真單純是好事兒,卻成了擔起家族興旺的致命弱點。司政國遲遲不把祖業交給他,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說:“既然你爸爸與司叔叔有過節,你作為晚輩怎能出口不敬呢?剛聽司叔叔說,整理了你爸爸的受賄資料,聽著怪嚇人的,你爸爸他…不會有事吧?”
卓悟說:“司政國說出這話來就是為了嚇唬人的,看,你不是被嚇唬住了麽?如果這事兒真有那麽嚴重,我爸爸怎能不親自來一趟。臨行前他囑咐過我,司政國這個人的最大特點就是愛嚇唬人,隻要別與他撕破臉,剩下的讓我自己看著辦。”
雖然卓悟這樣說,我依舊免不了擔心,直到他對我說了五六遍的“放心,真的沒事”,我才覺得自己有點多慮了。
卓悟把我領到擺滿糕點的桌子前,說:“餓了吧,吃點東西。”
我搖搖頭,雖然腹中有些饑餓,但在主辦方對我們不是很友好的情況下,不願意吃他們的東西。卓悟卻不以為意,給我拿了一塊“巧克力慕斯”,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對我說:“沒事兒,放心吃吧,不用有任何障礙。”他用手指掃了一圈在場的賓客說:“所有到場的人中,十個裏有九個是笑裏藏刀的,看他們現在卑躬屈膝,萬一哪一天司政國倒台了,上去踹他兩腳的肯定是現在笑得最歡的這些。出席這樣的場合,不用帶著情誼來,隻帶著自信就夠了,你若心虛就輸了,明白麽?”他把蛋糕放在我的手心裏說:“諾,你先吃點東西,我去跟各方賓客告個別咱們就走。”
“走?”我驚訝看著他說:“晚上不是還有晚宴麽?”
他說:“無所謂,咱倆的任務就是露個麵而已,這裏的飯還不如路邊烤串好吃。”他說完就走了,笑麵盈盈地衝其他賓客揮手,走到司政國麵前彬彬有禮地說著些什麽。留我自己站在原地,傻傻地發愣。
原來,這才是卓悟的世界,我不可思議地回憶著我們從認識到現在的每一個階段。怪不得他有與自己年齡不符的沉穩,怪不得他有著另類的感情觀,怪不得,我感覺不到他是從心底裏真正接受了我。他的世界裏是生意、謀劃、關係、利益和社交,而我的世界裏是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睡了吃。如果我是他,肯定也很難接受一個像我這樣的女朋友。可是…卓悟畢竟已經接受我了呀,他是接受我了吧?第一次見麵的聯誼會上,他頂替了司馬少的位置,成為我的搭檔。後來,我們幾次出來約會。這樣就代表他接受我了吧?我突然想起他的那個笑容,就是司馬少憤憤離開聯誼會現場之後,卓悟臉上那一絲笑容……
“小優!”司馬少的到來打斷了我的回憶。
“啊!”我趕緊放下手裏的蛋糕。
司馬少今天的裝扮很得體,深灰色的套裝襯得他膚色並沒那麽暗沉,頭發仔細梳理了一番,濃眉圓目,四字方海口,金碧輝煌的屋內裝潢使他看上去夾帶了些土豪氣質。真是難以置信,司馬少的背景竟如此闊朗。這麽算來,卓悟與他一比,也算相形見絀了,可為什麽卓悟總是給我遙不可及的感覺,而與司馬少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因為身世背景的改變而變化呢?
司馬少把我放下的蛋糕又遞過來說:“沒關係,吃吧,你喜歡吃哪個,我讓糕點師天天做,給你帶去。”
“嗬嗬,不用不用,就是閑著無聊,吃著玩。”
“嗯,吃吧吃吧,多吃一點。”
“不用,這一塊就夠了。”
他看我咬著慕斯,指了指其他的說:“也嚐嚐別的,看喜歡吃哪個,我讓後廚再做點。”
“哎呀,真不用,我又不是來吃這些的!”
他說:“小優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好好,那你把這個放下,我要吃就自己選了。”說著把他手裏拿起來要給我的蛋糕放回到盤子裏。我看著他嗬嗬笑兩幾聲,說:“這麽多年了,你的風格還是沒變!”回想幼兒園的時候,我喜歡上一款動物形狀的軟糖,司馬少就天天給我買,買了一年,都快把我吃吐了。直到我威脅他說再給買那個牌子的糖果就與他絕交,他才停下來。
司馬少怔怔地說:“我是什麽風格?”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回答,說他一根筋死心眼不太好聽。換了以前,可能毫不留情地說他腦袋不會轉彎了,可是現在,畢竟知道了他的身家背景,有些話隻能咽在嘴邊了。我悻悻然地想:我這不是見風使舵,隻是人之常情而已,是的,人之常情。
司馬少環顧四周,問:“卓悟呢?你怎麽跟他一起來的,你們…不會是在交往吧?”
“沒…沒有交往。”我沒底氣地回答。經過剛才一番心理鬥爭,我與卓悟之間巨大的差距讓我慫了。越了解他,就越不了解他。從始至終,都是我厚顏無恥地黏在他身邊,突然發現,他好像從沒為我們之間的關係表個態,我們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在一起了,或者說,我們其實並沒有在一起,隻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呢?
以前,我總是覺得我配不上卓悟,現在看來,我們在一起,不是配不配的問題,純粹是我在高攀,死皮賴臉地高攀。想到此處,心裏悲戚酸楚,難過不已。
司馬少看不到我內心的多愁善感,隻聽聞我與卓悟沒在交往便眉開眼笑起來,說:“我就說嘛,你們又不合適。就算小優你一時興起喜歡他,也就是幾天的事兒。”
不會說話的家夥,真討厭,我反駁說:“你怎麽知道就幾天的事兒了!我是有多喜新厭舊?”
“不是不是”司馬少急忙解釋:“不是說你不好,是你的脾氣啦,倔強又要強,卓悟那家夥,嬌生慣養的,根本不懂心疼人。”他嘿嘿兩聲說:“但是我知道心疼你,這不從小一直心疼到大麽。”他側目看見遠遠站著的司政國說:“剛才我爸爸沒嚇著你吧?有機會我會把你介紹給他的,爸爸不喜歡卓悟,所以連帶著你也討厭了,真對不起。我找個機會和他解釋一下,他會喜歡你的。”
“沒關係的。”我並不在乎司馬少的爸爸怎麽看我。
司馬少較真兒地說:“你不用發愁,反正都包在我身上啦。”
“那…你也幫卓悟說說好話吧。”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都是校友嘛,幹嘛把關係弄這麽僵!對不對?”
司馬少說:“我跟卓悟關係還可以啦,聯誼會不是還幫他當嘉賓麽,真要說我倆有過節,那也是聯誼會之後,你寧可與他搭檔也不與我搭檔,我才對他有意見的。但是,我反省過了,那天的確是我不對在先,我…你知道的。”
他吞吞吐吐,我知道他說的是趁我不備親了我的事兒。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那段回憶,趕緊打斷他說:“行了!那天的事兒…就算你欠我個人情吧,記得還的!”
司馬少眨巴著星星眼說:“就算不欠你人情,我也對你有求必應啊。”
“好,那你答應我在你老爸麵前給卓悟的爸爸求求情,讓他別為難卓悟的爸爸,行麽?”
司馬少麵露難色地說:“這個…我父親的事情我一向不過問,也不敢問得太多。就算我提出這個要求來,恐怕也…”
話沒說完,與眾人告別後的卓悟走了回來,看見司馬少在這裏,問道:“聊什麽呢?”
司馬少坦誠布公地說:“小優說讓我在爸爸麵前給你爸爸……”
“啊!”我驚叫一聲打斷他的話,把司馬少和卓悟嚇了一跳。挽起卓悟的胳膊,問道:“都告別過了嗎?”卓悟怪異地看著我,說都告別過了。我牽著他往外走,回頭跟司馬少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拜~”司馬少叫了句“等等”,我沒理他,拉著卓悟徑直走了出來。
天色已近黃昏,崎嶇的山間小路蜿蜒盤旋,我火急火燎地牽著卓悟,卓悟就聽話地跟著,夾雜著疑惑和好奇,思慮了一下,又什麽都沒問,隻乖乖跟著我走。直到路過一個分叉路口,他把我從左邊的小路拉回來,牽著我走進右邊的小路,笑著說:“小路癡,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