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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夢回宿舍

  “梁小優!韓靈!起床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活該你們考試鴨蛋!我要出去買早餐,你們吃什麽?”太陽剛露出魚肚白,宿舍老大就邁著匆忙的步伐,往返於我和韓靈的床鋪之間,打鳴似的叫喚。


  韓靈把毛茸茸的頭探出被子,摸著手機,看了眼時鍾,艱難地張開嘴巴說:“豆腐腦。”說完,蒙上了被子。床單是深黑色的宇宙,被罩湛藍,滿是星星月亮,床鋪下的櫃子上、牆上,貼滿了星座圖。用一句話來形容,她的小天地是個標準的神棍窩。


  老大不滿地念叨著:“真是伺候了一群祖宗。”邊說邊翻騰著零錢,大聲衝我喊:“梁小優,你吃啥!”


  睡夢中的我麵帶微笑,迷迷糊糊喊了句:“八分熟的牛排,帶點魚子醬……”


  “……”


  聽見老大憤憤喊了一句“臭不要臉”之後摔門而出,我又入酣夢。


  十分鍾後,再次被驚醒。


  宿舍門明顯是被一腳踹開的,把我和韓靈嚇得從床上彈了起來。柳艾麵紅如海棠,喘著粗氣,大聲叫道:“號外!號外!”


  一早上被吵醒兩次,世界上沒什麽比這更不可容忍的了。我不耐煩地嚷嚷起來:“沒看見有人睡覺呢!”


  韓靈是虔誠的信徒,至於是什麽教的信徒,她自己都沒搞明白。反正上到星象八卦,下到漲水揚塵,古至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今至手相麵相腳相,凡是跟命理信仰沾邊的東西,皆能讓她癡醉。有信仰的人,往往有禮貌。韓靈用手平撫著自己被嚇壞的心髒,不緊不慢地問:“出啥事了?”


  柳艾抬頭仰視著我們,宿舍床有四張,上鋪睡人,下麵擺著書桌衣櫃,上鋪的梯子一直紮下來,到地麵。柳艾不喜歡這種平輩間抬頭的感覺,甩飛她的鞋,兩步並作一步,蹭蹭爬上韓靈的床,掀開了韓靈軟塌塌的被子,把臉湊到她的近前,近乎於接吻的距離。


  對於她這種行為,我們都見怪不怪了。柳艾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就喜歡別人瞪著死魚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最好在配上幾個點頭的姿勢以示意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凡在對話中有被忽視了的感覺,她都會把臉貼到別人跟前,提醒別人注意禮貌,認真聽講。基於這一點,你會發現,柳艾很少待在自己的床上。她跟誰聊天,就往誰的床上蹦,有時候聊得開心了,就在別人的床上過夜。再發展到後來,她就算不聊天,也喜歡在我或者韓靈的床上睡,她說兩個人睡熱鬧。


  韓靈淡定地看著柳艾的臉,說:“小艾,眼屎~”


  柳艾抓著韓靈的肩膀拚命搖晃,說:“別管那些有的沒的,你知道嗎,經貿學院組織了一次聯誼會,今晚6點,就在學校對麵的咖啡廳,好多帥哥,據說卓悟也會去的!韓靈,咱倆室友一場,交情深不深,就看今晚的了,你不是會算卦嗎?快給我算一卦,看看我今晚能不能成功脫單!”


  韓靈剛要開口,我搶先著說:“哪有白吃的飯、白算的卦。”


  柳艾眼睛銳利比虎豹,盯著我說:“開條件吧。”


  “把我們也帶去,當你的戰友,幫你脫單。你答應了,韓靈才答應給你卜卦。”


  “我當多大買賣呢,這麽點小事。”柳艾說:“成交!”


  韓靈:“……”


  十分鍾後,我、韓靈、柳艾已經動身前往市中心,為晚上的聯誼挑選裝備。那天,寢室老大給我們買完早餐回來,看見空空的宿舍之後,異常氣憤,給我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數落我們不該擅自行動,並一氣之下充分發揚中華民族絕不浪費糧食的光榮傳統,把三個人的早餐全吃了。


  對於聯誼,我並不像有些綠茶婊那樣,扭扭捏捏地被朋友拖著才勉為其難地跟著去。我認為,每一個單身的大學女人都有一顆悶騷的心,聽見類似聯誼的字眼會自然而然地蠢蠢欲動。我的主動,出於本能,更是出於好奇。從上大學開始,就總是聽見卓悟的名號。學生會組織活動裏有他,讓女生趨之若鶩的十大魅力男排行榜裏有他,街邊打群架能找到他,全國知識競賽的選手裏也能找到他,總之,他給我的感覺是:卓悟是個傳說,出現在任何故事中。


  公交車上,柳艾屁股就沒坐穩過,手舞足蹈,喋喋不休。韓靈眼波呆滯,望著窗外閃過的風景,麵無表情。可憐了我,晚上沒睡好,還要瞪著一副好奇的小眼睛盯著柳艾,佯裝傾聽她的長篇大論。


  到了目的地,我才真正地快活起來,和柳艾選購著各式服裝。韓靈則像以前一樣,找個肯德基看書去了。六個小時後,當我和小艾頂著我們的新發型,滿心歡喜地提著我們掃蕩而來的心血與戰果出現在韓靈麵前時,她打了哈欠,低沉沉地說:“女人太可怕了。”


  那一天過得很快,快到柳艾完全忘記了讓韓靈幫她卜一卦。那一天過得很慢,慢到韓靈在等我們的期間內足足吃下了兩份辣腿堡套餐,外加一盒葡式蛋撻。


  韓靈這個人,長相一般,個不高,1米5多點,娃娃臉,微胖。雖然長得不驚豔,但把她扔人堆裏,還是一眼就能找到:最黑的那個就是她。本來就黑,再加上喜怒不形於色,或者說,她很少有喜怒,所以韓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掛在廟裏的辟邪像,長得是個門神樣,淡定得也像個門神。柳艾曾給過韓靈一個最精確的評價:“除非玉皇大帝從天上蹦下來,否則丫這輩子都不帶有表情的。”


  韓靈白了她一眼,眼白在黑色皮膚的襯托下格外明顯,說:“我信佛,不信玉皇大帝。”


  柳艾眨眨眼睛:“有區別麽?”


  老大吼道:“都閉嘴!沒看我背題呢!”


  “……”


  跟韓靈比起來,柳艾臉上的動作都能收集成一整套qq表情。這丫頭濃眉俏眼,白皙的小臉上,用淡淡的色彩做了簡單的勾勒,更顯立體。俗話說,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她的美麗路線走得沒有一絲捷徑,晨跑後喝牛奶,出門前一小時的化妝時間,晚上就像做試驗似的把她的瓶瓶罐罐擺出來往臉上拍打。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她浪費在臉上的時間要花去一大半。一個月幾百的零花錢,丫的連個秋褲都不舍得買,但上百塊的自然堂和美寶蓮,鈔票花出去眼睫毛都不帶顫抖的。記得第一天來到宿舍,柳艾和韓靈站在一起跟我打招呼,一個黑得要死,一個白得掉渣,柳艾站在韓靈的左邊,毫不生分地把我拽到韓靈的右邊,鬼精鬼靈地跟宿舍老大說:“看!我仨站在一起,像不像巧克力夾心三明治?”我側頭看了看韓靈,她微微笑笑,看上去沒有生氣。宿舍老大把頭從一堆考研真題中拔出來,回頭看了看我們。當時,正值夏日,老大的身體被暖暖的陽光籠罩著,發出隻有學霸才能散發出的光芒。她用食指推了推金色的包邊眼睛,說:“自家姐們之間不要攀比,以後就在一個屋簷下住了,要相親相愛才是。”說著看了看我:“你是梁小優吧,皮膚真白啊。我叫宋薑,以後多多關照。”


  “宋江?”


  柳艾看我一臉好奇,玩心大起,佯裝驚訝地張著嘴巴,笑著說:“莫非你就是山東鄆城縣人稱孝義黑三郎的宋江宋押司麽?久仰久仰。”宋薑一還禮:“哎~江湖人送的虛名而已,見笑見笑。”


  見麵的第一天開始,宋薑宿舍老大的地位就紮紮實實地打下了,光是看她書桌上摞成山的參考資料,我們這一聲老大就叫得心服口服。從此,我們在老大的帶領下,本著團結一心的核心思想,嚴格遵守一致對外的基本路線,時刻踐行自家姐們不分你我、相親相愛的指導原則,快樂地享受著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


  今天聯誼,本來說要把老大也拉過來的,雖然我們心裏明白,讓她放棄大好的自習時光跟我們出來鬼混完全是奢望。經過一番軟磨硬泡之後,老大一句堅定的“滾出去,別吵我”更加證明了一點,學霸的世界是閑人免進的,閑女人進不來,閑男人也進不來。


  於是,我們隻能挑軟柿子捏,把剛剛陪我們溜達了一天,癱在床上的韓靈生生拖下來,拽出了門。盡管她說了幾百遍自己要斷情絕愛,我和柳艾對丫的一致策略就是:無視,拽走!

  晚上六點,我們準時出現在咖啡廳門口,太陽昏昏欲睡,LED炫彩燈圍成的小鳥圖案閃爍在門口的店招之上,絨羽未豐,展翅待飛。鳥兒的右側,閃爍著咖啡廳的店名:候鳥咖啡。門上掛著醒目的牌子:今日停業。


  正自納悶著,門口閃出一男孩,手裏拿著個類似於刷卡機的東西,迎了上來:“幾位,是聯誼會的嘉賓吧?”


  柳艾回答:“是的。”


  男孩舉起手裏的機器,說:“按個手印吧。”


  “嗯?”我高挑起眉毛,表示我沒聽懂。韓靈好像也揚了楊眉毛,鑒於她太黑,麵部表情不明顯,此處暫且忽略。柳艾顯然比我們兩個自信得多,把右手食指探到機器上,聽到“滴”的一聲,男孩笑著說:“進去吧。”柳艾不顧我盯著指紋機露出的鑽研神情,拉著我和韓靈走進了長廊。


  “天呐,參加個活動還要按手印?!!”我和韓靈驚訝地對望著。


  “是啊,這有什麽稀奇。”柳艾一副看農村人的表情,輕蔑地說。


  我十分痛恨她這種看不起人的習慣,為了不給她繼續看不起我的機會,我適宜地閉上了嘴。


  五米之後,長廊盡頭,視野漸寬,已不是咖啡廳原有的裝潢。地上鋪散著厚厚一層銀杏樹葉,好像踩在天然的鵝絨地毯上。天花板上,倒垂下來許多嬌.嫩的花,潔白無雜色,像倒掛著的花提,花瓣和綠色的葉片散出優美的弧度。細細看去,不過是些裝飾的假花,怪不得,嬌.豔得如此整齊規則。


  “不是搞聯誼麽?怎麽吊白色的花兒?跟吊喪似的,這麽不吉利。”我問。


  韓靈仰著頭,說:“這些是曇花,倒掛在這裏是有寓意的。”


  “曇花?曇花一現不是盛極必衰的意思麽?”


  柳艾接茬說:“聯誼本來就是盛極必衰的!約個炮之後,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嫌棄地說:“你敢不敢再說得惡心點,怎麽純潔的大學生活到了你嘴裏一下子肮髒不堪了呢?”


  韓靈指著天花板上的曇花,說:“你們都誤解了曇花的真正含義。”


  我瞪了柳艾一眼,說:“來,快請我們的大仙賜教賜教。”


  韓靈不緊不慢地說:“在佛教傳說中,曇花代表著忠貞的愛情。相傳,有一位花仙,愛上了每天給他澆水的年輕人。它凡心大動,觸犯了天規,玉帝知道後大怒,罰此四季常開之花每天隻盛開一個小時。其實,花仙喜歡上的那位年輕人,就是尚未成佛的韋陀菩薩。花仙知道韋陀每年夏秋之際都會上山給佛祖采集露水,於是守在韋陀必經之路上,等韋陀出現時,才競相綻放,將自己最美的樣子留給韋陀。因此,民間才有了曇花一現為韋陀的說法。”


  “soga~”我點點頭。


  韓靈仰起頭,閉著眼睛,深深呼吸著周身的空氣,好像置身於大自然一樣。


  我眼巴巴地望著韓靈欲飛天的架勢,識趣地轉移了話題:“看來這個卓悟不隻是個傳說,這現場布置的,明顯比小學生春遊強多了。”


  韓靈說:“是呀,現場的很多景物都有其背後的故事。”


  我和柳艾都沒心情去研究表象之下的東西,左右打量打量說:“貌似活動還沒開始。”


  到場的人挺多,嘉賓席上,男女各有七八個左右。觀眾席上,一共七八排座椅,每排大概十五人左右,聽柳艾說,都是各學院喜愛社交的學生。


  視野的盡頭,簡單搭了一個小講台,講台兩邊上方懸掛著音響,放著浪漫的音樂,配上天花板中央閃光燈旋轉投射而出的氤氳之光,和室內天然的草木氣息,真讓人有種想交配的衝動。


  大廳左右兩側是兩列靠椅,左右各一列,男左女右,相對而坐。靠椅的椅背上,貼著心形的卡片,寫著嘉賓的名字。很多人對號入座,柳艾跑到座椅前,尋找著屬於自己的位置,定在一張椅子前麵,開心地衝我們招手:“快來,咱們的座位在這。”


  “咱們是臨時決定來的,也有名單?”邊說邊和韓靈找到寫有自己名字的座椅坐下。“看這架勢,還有人主持?這也太正式了點吧?我以為就是吃個飯唱個歌兒呢。”我看著牆邊高出地麵一塊的小講台問著。


  柳艾也皺眉說:“是啊,這種帶主持的方式太老套了點,非要在這裏熬個什麽勁兒,看中了哪家的男孩就直接帶走就好了嘛!”


  “……”


  麥克風聲嗡嗡。一個學生樣貌的男孩,扯著麥克風線,走上了台。


  “喂,喂。喂,喂。”他發出各種聲調的“喂”來試聲。之後,麵部表情突然來了個急轉彎,剛還耷拉著的嘴唇瞬間被興奮燃爆了,右臂朝天一揮,發出熱情如火的聲音:“帥哥美女們!請回到座位上!給我個微笑,讓我看見你們的熱情好嗎!?”


  “好不好!”主持人吼道

  “……”


  台下大多學生都被他莫名其妙的叫聲嚇了一跳,怔怔看著主持人,內心潛台詞無一不是想一把掐死這個一驚一乍的。


  目光全部聚焦在主持人的身上,他人來瘋再起,用更大的分貝吼道:“好不好!”他右手彎握在右耳邊,希望得到台下的回應。


  “好…不…好!”他繼續吆喝。


  台下一片哄笑。


  我用肘彎碰碰柳艾,說了句:“丫是個二百五。”


  柳艾點頭,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雖然開場白有些弱智,倒也簡單熱情。嘉賓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觀眾的嘈雜聲也停下了,之前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不好意思找座位的學生們都聽話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男八位、女八位,正好一十六人。除此之外,還有五六個組織活動的人忙進忙出。男嘉賓那排的座位比女嘉賓多了一個,在其龍頭位置上,一個雙手環抱的男孩坐在那裏。平頭,鵝蛋臉,俏眼,厚唇。淡黃.色的運動套裝,刷得比米飯還白的白色球鞋。這個人很顯眼,因為他太幹淨,潔癖已經蔓延到長相上了。


  是他!我認得這張臉!我胸腔被心髒撞得猛烈一動。在市中心,我們有過一麵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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