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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記憶開閘

  自然界中,大多群居動物生存在一起,是為了捕獵和自保。所以,把人類圈在一起的必然結果,不是拉幫結夥,就是自相殘殺。這是我自上了學、識了字、有了知識以後,從我二十多年的生存經驗中總結出來最精辟的一條真理。從校園到社會,這條真理就在我的生活中一遍又一遍地得以驗證,至於人們為什麽不能和平共融,究其原因,不外乎兩個字:利益。


  在我的世界觀裏,我不是一個貪財圖利的女人;但在卓久久的眼裏,我是一條以權勢為食的狗——這句話是她咬著牙、含著淚對我說的。五年前,她在我的麵前哭得撕心裂肺,五年後,她在我麵前笑出了一片春天。


  再次見到卓久久,已是五年之後,她如往日一樣,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女子。高領毛衣,男士皮夾克,寬鬆牛仔褲,利索的短發,和帶著妖氣的眼睛。時間並沒有在她得臉上劃下印記,這時,我的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人生真的可以隻如初見。她天生麗質,容貌姣好,一身男士的裝扮,乍一看,就像一位美少年。可細細品去,五官又太過細膩,楚留香的眼睛,馮程程的嘴,豆腐嫩的皮膚,勾勒出的魅。以前,陌生人見了她,除了說漂亮的,就是說帥的。總之,除了雌雄難辨以外,她絕對能給人一麵驚鴻的印象。而此時此景下,她的出現,震得我智商短路。


  遇見卓久久那天,我剛剛跑完市場,正坐在路邊的小吃攤跟一碗“四川擔擔麵”和幾根烤大勁兒的羊肉串死磕。


  鑒於“跑市場”這個概念有點大,我準備用一個更貼近百姓生活的詞語來形容我現在的工作:死推銷的。


  我是韓國知名化妝品企業中國總公司北.京分公司東城區總代理手下的一名推銷員,沒有之一,因為東城辦公室內隻有兩個人,一個領導,一個員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帶著產品和笑容到各個美容院賣產品,而領導李經理每天的工作,就是給我開會,鼓勵我賣產品。


  每次開會,李經理都像打了雞血似的,他說要相信自己,我的未來一片光明,我的前程無比輝煌,我是向著太陽生長的草木,雖然正在飽受風雨的洗禮,可一旦沾到雨露,就會綻放出花朵。


  據我所知,他十幾萬的財產都被套在這個生意裏了,要錢要不回來,產品也賣不出去。所以,他每次給我打氣,我都會回饋以激昂的鬥誌,表述一下誓死報效公司的決心。我認為,這就是善良。


  就這樣,善良的我拿著大包小提的化妝品把最後一根肉串簽字舔了個遍,抬起頭時,與卓久久那雙帶著妖氣的眼睛四目相對。


  我承認,我曾無數次地幻想過重逢,想過她、想過卓悟、想過司馬少等很多很多過去糾纏在我生命之中的人。不管重逢之際是謾罵、悲痛還是無言,都已經在我的夢裏上演過無數遍,我以為,時隔多年,我會變得從容淡定,誰想,還是被她的笑容撞了個跟頭——打死我都不信,她看見我還能笑出來。


  她說:“hi~”


  很幹淨的開場白。


  天呐,她之所以能衝我笑出來,是因為我今天有些蓬頭垢麵吧?看見我的慌亂,她似乎挺開心,看到她開心,我更加地慌亂。


  事後,當我冷靜下來,仔細回想,才發現那次重逢是她的一個預謀。兩個曾經有過過節的人,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漸行漸遠,都希望能在再次見麵時,從氣勢上壓倒對方。理論上講,她回國的消息我並不知道,而樓下的麵攤我幾乎每天都會光顧,所以,她是有備而來,成功地殺了我個措手不及。


  我正在猶豫著張口的第一句話是像她一樣說句hi,還是略加生分地說句好久不見的時候,她又開口了:“好久不見。”


  開場白都被她搶了去,我更加愕然了。


  沉默不能太久,總要有人先開口。看見舉著肉串簽子的我一臉茫然,她接著說:“你過得好嗎。”用肯定句的語氣問出了一句疑問句,打量著我的穿著——淘寶的衣服,路邊攤的鞋。她補了一句:“果然離婚了。”


  這句話,刺痛了我。


  人在受傷的時候,會條件反射似的逃避,像梅花鹿一樣。以我當時的智商,就隻會逃跑了。所以,我抓起身邊大包小裹的化妝品就跑,心想著等下次姐姐我打扮精神點再來和你丫對壘。


  看見我撒腿就跑,久久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拔腿便追。我顧不上被大風掃亂的頭發,顧不上嘴裏沒咽下喉的半塊肉串,顧不上匆忙之中掉在地上的一瓶護發素,隻是玩命地跑。而卓久久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沒來由地死追,還不忘撿起我掉下的護發素。大街上,一串串回頭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不像警察抓小偷,也不像家庭暴力(鑒於有些人錯將久久當成了男人),於是一個斷言浮出水麵:原配抓小三。


  後來,當我和久久都放下了過去,能坦然提到那次經曆的時候,我給久久的評價隻有四個字:“你個賤人。”


  久久的到來像一把鑰匙,將我埋在頭腦中最深的東西放了出來。


  每一個人心裏都住著一些人,住著一些過往,不管時隔幾年,它們總能被輕易喚出,無關歡樂,無關痛楚,隻是一種習慣。


  那些本以為已經淡去的情感,其實本不應該淡去。當它們猶如洪水般破閘翻湧、傾瀉而出時,我才真正地意識到,原來,那些刻在骨子裏的疼痛,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合的,時間隻是給它們覆上了一層浮灰,當風起時,那些被掩蓋的苦楚,就像擱淺在水邊的小舟,給個順風順水,就能自發行駛得不可收拾。卓久久的出現,喚醒了我曾經的記憶,就像激活了一台老舊的計算機。


  當我成功甩掉了她,累得像條哈巴狗一樣喘著粗氣、拖著兩條幾百年沒運動過的老腿回到家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癱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而是做麵膜,鬼使神差地翻出我上學時的照片,再看看略有皺紋的雙眼,歎了好半天的氣,然後滾到床上,繼續歎氣,把氣一直歎到了夢裏。


  那一夜,我睡得不踏實,總有種睡到穿越的感覺。微微睜開雙眼,是刺眼的光,和那個已經被我埋在記憶中的,刺眼的男人。一下子,我就被拖回了大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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