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吃軟不吃硬 真一天三頓來蹭飯
李昌待李氏和李舅母帶著王媽一走,也是立時變了臉,猛地撲上前便揪住了謝令昭的衣襟,“姓謝的,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姑媽單純,我可不會受你蒙蔽,你要是再敢打什麽壞主意,我饒不了你!”
謝令昭實在不慣與人有身體接觸,便是知道眼下該順著李昌來,該盡可能的做小伏低。
還是本能的一把格開了他的手,因李昌顯然用了力氣,他必然得回以更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重獲自由,還格得李昌趔趄了一下,才總算搶回了自己的衣襟,與李昌拉開了距離。
於是李昌更怒了,“姓謝的,別以為我不敢打你,我這便打得你滿地找牙!”
陸薇薇扶額。
她表哥平常也勉強算穩重啊,怎麽一遇上謝令昭,便立時成了爆炭?
可見還是某人太可惡,都是某人自己的鍋!
她忙上前擋到了李昌和謝令昭中間,以防她表哥再撲上去揪謝令昭的衣襟,一麵道:“表哥表哥,你便別急,聽我說。我和娘是昨兒在竹溪鎮上遇上謝令昭的,娘見他可憐,昨晚便請了他去我們家住……”
見李昌又激動起來,忙繼續,“表哥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呢?謝令昭去了我們家後,給我道了很多次歉,說了很多話,又幫著我們打水掃地,晚上我和娘出門去了,還特地給我們生火燒洗澡水。”
“總之多了解之後,我發現他其實也沒那麽可惡,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且之前的事,也情有可原,今兒一路上他也對我和娘多加照顧,娘又堅持要請他來家裏……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細節我回頭再慢慢兒與你說。你就先別罵他,也別趕他了,對他客氣點兒,行嗎?不然待會兒不止你姑媽要說你,估計你娘也要說你了,你可就虧大了。”
畢竟這世上顏控真的很多,區別不過是隱性的,還是顯性的罷了。
但不管是隱性的還是顯性的,謝令昭這張臉無疑都是能通殺的。
李昌卻仍梗著脖子,“哼,他能有什麽可取之處?當街縱馬,鞭打澈哥,還拿蛇嚇你,簡直就沒幹過一件好事兒,有可取之處就怪了!再說了,不是表弟你說的,人的悲喜並不相通,就算他情有可原,也不能成為他肆意妄為,禍害無辜的理由嗎?結果也是你最先被他蒙蔽,反為他說起話來,你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呃……”陸薇薇語塞了。
索性看謝令昭,讓他自己的鍋自己來扛,她已經努過力了,實在扛不動,當然得他自己來麵對了。
謝令昭倒也沒讓她失望,直接對著李昌就是一躬到底,“李昌兄,之前都是我的不是,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成為我犯下種種不是的理由,也改變不了我大錯特錯的結果。我已經給陸巍道過很多次歉了,現在我鄭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給我一次大家能化幹戈為玉帛,化敵為友的機會,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頓了頓,“當然,你也可以不原諒我,但我不會放棄,一定會一直求得你原諒我為止的。我也沒有絲毫的壞心,因為家母早逝,我自小到大其實並沒感受過多少母愛,但昨日我在陸伯母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愛,所以……總之,我鄭重給李昌兄道歉,還往你大人大量,不要再跟我一般見識。”
李昌剛才還有怒,這會兒卻隻剩驚了。
滿臉難以置信的看向陸薇薇,“他這是、這是……”
瘋了不成?還是換了個人,眼前的人根本就已不是之前那個謝令昭了?
陸薇薇攤手,拉了他到一邊小小聲,“就是這麽個情況了。反正我聽過他的道歉,又經過昨兒到今兒與他的相處後,覺得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不然我娘對他印象再好,再護著他,也是沒用的。至於表哥要不要原諒他,就看你自己吧。”
李昌打小兒便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若謝令昭一直都那麽的囂張跋扈,他當然隻會憎惡到他到底。
可偏偏謝令昭忽然說變就變了,直接換了一個人,且恰恰因為謝令昭以前實在太可憎,便越發襯得他如今徹底的的道歉與做小伏低難得,也越發令人驚訝觸動。
就更別說謝令昭還明顯身份尊貴,大家生來便有天壤之別了,也不知他是下了怎樣的決心,才做到這一步的?
一時間,李昌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片刻才摸著鼻子,也小小聲與陸薇薇道:“其實仔細想來,他也不是真就罪無可赦。第一次固然是他不對,但我若不強行出頭,他也未必就會對澈表哥動鞭子,至多也就讓路人小販受點損傷。反正事後他家的下人都加倍賠償了的,指不定那些路人小販還覺得是好事呢。第二次他雖不分青紅皂白就攔了我們找茬兒,到底也沒找成不是?第三次表弟更是暴打了他一頓,指不定現在都還沒好,這麽一算,好像從頭到尾我們也沒吃多大虧。”
陸薇薇笑起來,“那表哥的意思,是原諒他了?”
李昌卻又遲疑起來,“讓我就這樣原諒他,好像又有點兒做不到,他之前真的太可惡了。況當初受傷的可是澈哥,總得澈哥先原諒了他,我才能原諒他吧,不然讓澈哥心裏怎麽想?”
陸薇薇緩緩點頭,“表哥這話也是,那明兒咱們問過澈表哥的意思後,再說吧。不過看在我娘的麵子上,今晚你就別給他臉色瞧了,讓大家都好生吃頓飯,怎麽樣?他其實也不容易,瞧著有錢有權,私下沒準兒黃連鍍了金,比我們難多了。咱們看人也得兩麵,不能隻看到一個人好的,看不到他壞的;或是隻看到他的壞,看不到他的好才是。”
李昌聞言,往謝令昭那邊看了一眼。
見他自一躬到底後,因自己沒叫他起來,他便真一直躬著,一動不動,便是換了他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心裏對他的惡感又淡了兩分,低聲與陸薇薇道:“行,看在姑媽的麵子上,今晚我不說什麽了。——那個啥,謝令昭,你別鞠躬了,且屋裏去坐吧,我雖還是不怎麽待見你,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懂的,請吧。”
陸薇薇見李昌發了話,則是笑著上前幾步,“謝令昭,你腰還沒彎痛呢?屋裏去吧,再耽誤下去,我娘還當我和表哥把你怎麽了,指不定就要出來興師問罪了。”
謝令昭聞言,這才站直了身子,與李昌道:“多謝李昌兄不與我計較,今晚便厚顏給貴府添麻煩了。往後我也定會嚴於律己,再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要依他的本心,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也幹不出這樣謙卑向李昌道歉的事來。
他纏著陸巍道歉,是想跟他做朋友,也是李氏實在太好,他真的想與他們母子長久往來,卻並沒有也與李昌做朋友的打算,哪怕他是陸巍的至親,他也沒那個打算。
朋友貴精不貴多,隻要是真朋友,一個便足矣。
可李昌是陸巍的表哥,他們還住在一起,他想跟陸巍和陸伯母常來常往,又的確繞不開李昌這個表哥,繞不開李家的其他人。
那他便隻能也給李昌道歉,先求得李昌的原諒,才能有以後可談了。
這才有會了方才謝令昭的鞠躬道歉,當然在他看來,便是“忍辱負重”。
不過他的“忍辱負重”現在看來,還是有用的,李昌也變了態度且不說,關鍵陸巍竟主動為他解釋,還護著他,關心他腰痛不痛,——這個歉道得值,躬也鞠得值!
李昌的怒氣早已再而衰了,這會兒見謝令昭還是這般的謙遜,更是三而竭,不剩多少了。
扔下一句:“小巍,你帶客人去堂屋坐吧,我先去切西瓜。”,便先進了大門。
陸薇薇便笑著招呼謝令昭,“走吧,我表哥這個人向來為人赤誠,不拘小節,這便是已經原諒你大半了。等以後時間長了,看到你的優點了,肯定會徹底接受你的。”
謝令昭見他說完就要進去,忙低道:“陸巍,昨兒我說的有關我家裏的事,你和陸伯母能不能別告訴旁人?我不想別人知道,也不覺得別人有知道的必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也省得屆時不是明裏暗裏議論他的,就是自以為善心同情憐憫他的,他打小兒聽得看得太多,早已經厭煩了!
陸薇薇一聽就明白他的心思,也是,誰願意把自己的傷口曬給所有人看,誰又願意接受別人的同情憐憫呢,很多時候那反而是一種負擔。
她於是皺眉道:“你家裏的什麽事,你有說過嗎,我怎麽不記得?”
本來他也沒說多少,她隻是一知半解,便謝令昭不說,她也沒打算與旁人說,如今他既特意叮囑了她,她自然更不會說了。
謝令昭笑意就抵達了眼底,與方才跟李昌說話兒時的笑明顯不一樣,“陸巍你可是縣學裏常年的頭名,記性這麽差呢?不過沒關係,便你現在不記得了,以後時間長了,也會一點一點都知道的。”
陸薇薇撇嘴,“我才懶得知道,某人好像也忘了,我還沒徹底原諒他,沒交他這個朋友呢?還進不進去了,不進去就回吧。”
一馬當先進了大門。
謝令昭見了,忙也跟了進去,“當然要進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堂屋,李昌正好端了切好的西瓜進來,“表弟,……謝令昭,吃西瓜。我娘說最多半刻鍾,就可以開飯了。”
陸薇薇招呼謝令昭坐了,見他好似有些拘謹,又遞了一塊兒瓜給他,自己也撿了一塊兒瓜,吃起來。
才吃了沒兩口,李月帶著李盛進來了,“表弟,你回來了,明兒咱們可以全家一起去看賽龍舟了。”
“大哥,我明兒的字也寫完了,姐姐也檢查過了,說我寫得好。所以你明兒別想再給我派額外的任務了,我要玩兒個痛快……”
姐弟兩個在樓上李月的房間裏已聽到李氏和陸薇薇回來了,卻仍等到李盛寫完了字,才下樓來找陸薇薇,自然不知道家裏還有客人。
還是見屋裏多了個陌生男子,才猛地反應了過來,李月便忙要避出去。
陸薇薇忙笑道:“表姐,這是我和表哥的同窗,都已打上照麵了,哪還有回避的必要?坐下吃西瓜吧。”
所謂“男女大防”這樣的糟粕,她向來都是不屑於遵從,也不願看著身邊的人受起桎梏的。
李昌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大戶人家才講究那些個繁文縟節呢,他們家離大戶人家且差得遠,在自己家裏他妹妹也要拘著,日子又還有什麽意趣?
因也道:“是啊妹妹,坐下吃瓜吧,我和表弟都在,便旁人見了,也不能說什麽。”
又與李盛道,“你隻要好生完成規定的任務,我幾時說話不算話過了?”
李盛立時歡呼起來,“明兒可以玩兒個痛快了!”
陸薇薇見謝令昭好似越發不自在了,李月也一直低著頭,想著還沒與彼此介紹,因笑道:“謝令昭,這是我表姐和表弟李盛,我表姐以前是女學的,表弟如今在章家書院念書。表姐、阿盛,這位是謝、謝公子。”
李月便忙帶了李盛給謝令昭見禮,“謝公子。”
見完禮後,到底不自在,還是指了個借口:“我去廚房給娘和姑媽幫忙。”,起身出了堂屋。
餘下陸薇薇見李昌與謝令昭都不說話,明明兩個都是巴拉巴拉說起來便沒個完的人,這會兒卻都選擇了三緘其口,隻比賽吃西瓜似的,你一塊兒我一塊兒,很快便吃了半桌子的西瓜皮兒。
不由一陣心累,她也不會找話題,不會帶動氣氛好嗎?他倆不覺得尷尬呢?
好在還有個李盛在一旁時不時的說上幾句話兒,“表哥,今年天兒熱得早,我覺著很快就能下河洗澡了,我和大哥今年教會你鳧水怎麽樣?……你總要學的啊,長在河邊的人,有幾個不識水性的……不就小時候溺過水嗎,這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怕呢,可不是你說克服困難最直接的辦法,便是麵對困難嗎,今年我和大哥一定要把你教會了!”
堂屋的氣氛方不至一直沉默尷尬下去。
不一時,李氏笑著進來說可以開飯了。
因多了謝令昭這個客人,就算李月與他方才沒有回避,也沒有陌生男女第一次見麵,便同桌吃飯的理兒。
晚飯便擺了兩桌,李氏、李舅母與李月一桌,李昌、陸薇薇、謝令昭與李盛一桌。
如此一來,李氏便不方便給謝令昭夾菜了,遂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陸薇薇,“小巍,阿昭第一次來,肯定放不開,你注意多給他夾菜,多照顧他啊。”
席間還隔著桌子招呼了謝令昭好多次,“阿昭,你千萬別客氣,多吃一些啊,中午你隻顧著照顧我和小巍,便沒吃好。”
“這魚是我蒸的,你不能吃太辣,這個正合適,你多吃些。”
“丸子是我大嫂的拿手菜,你在外麵可吃不到,多吃幾個啊……”
看得李昌都快酸了,附耳與陸薇薇道:“他到底給姑媽灌了什麽**湯,讓姑媽待他這麽好?都快勝過你這個親兒子了。便是現在我們再告訴姑媽,他之前有多可惡,姑媽也不會信吧?”
陸薇薇回以耳語,“我也很想知道,難不成,當年我娘在我之前,還生了個孩子的?還是他天生長了一張讓當娘的見了就母愛泛濫的臉?”
被二人酸妒的人謝令昭這會兒心裏卻並不高興。
好容易才厚著臉皮留下蹭飯,結果竟然不能跟陸伯母同桌,不能再由陸伯母親手給他夾菜。
那以後他再厚顏登門,豈不也是一樣的結果?
還有陸巍與李昌也靠得太近了吧,說什麽需要靠那麽近,兩個大男人不覺得奇怪嗎?
就沒見過誰家表兄弟是這樣的!
麵上卻是絲毫沒表露出來,一直都一副溫潤帶笑的樣子,他吃相也好看,畢竟天生就是豪門貴公子,再怎麽著,禮儀教養都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如此一來,他整個人瞧著賣相便越發的好,越發的具有欺騙性,簡直讓人快要移不開眼睛了。
等到稍後飯畢,謝令昭坐了一會兒,即告辭離開,李氏讓陸巍和李昌送了他出去後。
李舅母立時便拉了李氏到院子裏,掩飾不住興奮的低聲道:“妹妹,那位謝公子一看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少爺,可我沒聽說縣裏有謝姓的大戶人家啊,我聽他口音也不像是咱們天泉的,莫不是外地人?那妹妹知道他是哪裏人嗎?我瞧他長得器宇軒昂的,又是阿昌小巍的同窗,也算知根知底,要是咱們阿月……”
後麵的話沒有再說,但也足夠李氏明白了。
忙道:“大嫂快打消念頭的好。阿昭本人倒是沒的說,長得也好,性子也好,可他是京城來的,是京裏大家大族的少爺,家裏據他說來,也是繼母後媽什麽人都有,亂得很,咱們阿月哪裏應付得來?指不定嫁過去沒多久,已經別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咱們天高路遠的,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退一萬步,就算咱們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我們惹得起京城的大戶人家嗎?到時候別說為阿月討回公道了,怕是自己也要填限進去。當然,我說的是萬一,但理兒卻是這麽個理兒,大嫂細想想吧。”
李氏是喜歡謝令昭,也同情憐惜他,所以才會對他那麽好。
沒娘的孩子是根草,還不知道他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麽日子,他沒有娘,她的小巍沒有爹,也算是一對兒難兄難弟了。
可再喜歡憐惜,跟李月比起來,那肯定還是李月更重要,李月的終生更重要。
所以明知這會兒李舅母正興頭,她也隻得做惡人,潑李舅母冷水了。
好在李舅母與小姑這些年是真姑嫂情深,與別家姑嫂都不一樣,讓李氏的冷水這麽一潑,隻是惱了一瞬,便已冷靜了下來,道:“謝公子竟是京城來的呢?那的確不合適,那麽遠,我豈不是三五年都見不到阿月一次了?不行不行,還是得將她留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安心。”
頓了頓,“不過他既是京城的大家公子,好端端的跑咱們這小地方來做什麽,京城不比天泉好十倍呢?”
李氏道:“隻聽他說過幾句,應該是家裏容不下,沒娘的孩子還能指望誰,後爹嗎?總歸往後大嫂別再提這話兒了,我邀了他以後常來家裏吃飯的,你就拿他當阿澈一般待,也就是了。”
李舅母“嗯”了一聲,“既是阿昌和小巍的同窗,來家裏就來吧,也不過多一雙筷子的事兒。哎,我本來還以為,時來運轉,阿月的事兒能有眉目了,誰知道……”
李氏忙道:“大嫂別著急,我們阿月這麽好的姑娘,肯定能嫁一個最好的兒郎,最好的人家,隻不過暫時那個人還沒出現而已,等緣分到了,他自然就出現了。我也是當娘的,我明白大嫂的心,但當著阿月的麵兒,大嫂可千萬什麽都別露出來。”
“我心裏都明白。”
李舅母低歎,“可還是免不得著急,都怪我娘……那群可惡的人,要不是他們使壞,指不定阿月的親事都定下來了,如今卻是……,這天泉縣攏共就隻這麽點兒大,誰還不知道誰呢?本縣怕是指望不上的,可遠地方我又擔心。好容易今兒來了個謝公子,我瞧著倒是與阿月年紀才貌都相當,偏又……”
話沒說完,陸薇薇與李昌送完謝令昭,折了回來,正好就聽見李舅母最後的話。
李昌立時急了,好在還沒忘記壓低聲音,“娘,您這話什麽意思呢,難不成竟打算把妹妹許給謝令昭?萬萬不成的,謝令昭那個人很可惡的,他、他……總之這事兒不行,您別看他長得好,一副貴公子的派頭,就誤了妹妹終生!姑媽,您也是,不能因為喜歡謝令昭,就亂點鴛鴦譜啊!”
陸薇薇見他越說越激動,忙拉他,“表哥你小聲一點,惟恐表姐在樓上聽不見是不是?你好歹聽一聽舅母和我娘怎麽說,萬一不是你想的這樣呢?”
李氏也嗔道:“就是,你這孩子怎麽聽風就是雨?你娘就白說一句,我與她說了阿昭是京城來的後,便已打消了念頭。她當娘的人,隻有比你當哥哥的更心痛阿月,更盼著阿月好的,還要你來說?”
頓了頓,“行了,都回房洗漱了早些睡下吧,明兒不是還要早起去看賽龍舟呢?”
李昌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又讓陸薇薇一嘲笑,“看吧,我就說不是表哥想的那樣吧,看你往後還斷章取義不。”
不由越發訕訕的,與李舅母、李氏打過招呼後,先回了自己屋裏去。
雖方才李氏便說過李舅母已打消念頭了,但陸薇薇很清楚,李月的親事已成李舅母的一塊兒心病了,無論他們這些旁人怎麽勸怎麽說李月年紀還小,實在不用著急,好的肯定在後頭……雲雲,都沒法讓她的心病痊愈。
待洗漱完了,便與李氏道:“娘,謝令昭長得好,為人體貼周到隻是表象,也有可能隻是他想讓我們看到的,但他私底下是什麽樣兒,我們都不知道,您可千萬要勸著點兒舅母,必須讓她徹底打消了念頭的好。表姐是個單純的人,真不適合他們那樣的大家大族的。”
李氏白她,“還用你說,我心裏都知道,不然剛才也不會勸你舅母了。就咱們縣裏那幾家大戶人家,不也經常聽說大婦是如何整治小妾,小妾是如何不敬大婦,各自生的兒女也鬥個你死我活的嗎?京城的大戶人家肯定隻有更甚的。咱們家也不是吃不起飯,你表姐完全可以嫁個人口簡單家風好的人家,還守著娘家,日子不知道多好過,傻了才去攀那個高枝兒,讓自己沒一日省心日子過呢!”
陸薇薇吐一口氣,“娘這樣想就最好了,希望舅母也能這樣想,真的,平平淡淡才是福。您也勸著點兒舅母,別那般焦慮,跟天要塌了似的,她雖不說,我又不是看不出來。我既能看得出來,表姐自然也能看出來,讓她心裏什麽滋味兒?且等明年我和表哥考完了,舅母再來著急也不遲啊,車到上前總有路的。”
“你舅母當娘的,也是不容易。”
李氏歎道,“你表姐親事一天沒有著落,她就一天沒法兒不著急,擱哪個當娘的都是這樣,不信你回頭問你根三舅母,她肯定也是一樣的心。等將來你自己當了娘,你就……”
話都出了口,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忙堪堪打住了,“那個,反正我會勸你舅母的,小巍你就別管這事兒了,早些睡吧,明兒再歇一日,後日就該上學了,你也該收收心了。”
心裏又是懊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又是發愁,大嫂總有看到阿月出嫁當娘那一日,自己卻是不知道得到什麽時候,甚至這輩子都看不到那一日了吧?
念頭閃過,李氏滿心越發不是滋味兒了,就要轉身出去。
陸薇薇忙叫住了她,“娘可別跟舅母一樣,也覺得天要塌了啊。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我們能做的,便是活好當下,讓自己不留遺憾,您說呢?”
李氏勉強一笑,“我不會跟你舅母一樣的,你自己選的路,隻要你是真的喜歡,真的快樂,娘就無條件支持你。好了,我回房了,你也快點睡。”
母女兩個遂別過,各自歇下了。
翌日一早,陸薇薇才打著哈欠起了床,出得房門,李昌便找來了,臉色還不怎麽好看,“表弟,謝令昭來了。”
“啊?”陸薇薇怔了一下,才道,“大清早的,他來幹嘛?”
李昌哼哼道:“說是來送節禮,再就是正式來謝姑媽前兒留他吃住兼正式給我們和澈哥賠禮道歉的。帶了好多禮物來呢,誰不知道他有錢,至於這般顯擺呢?”
“那這會兒人在哪裏?……已經在堂屋裏了?”
“不止呢,我娘和姑媽都高興得很,直誇他想得到,太客氣了,我來叫你時,姑媽已經在邀他待會兒跟我們一起去看賽龍舟,午飯也來家裏跟我們一起吃了。”
陸薇薇不由嘬牙。
不會以後謝令昭真要如他所說,一天三頓都來他們家蹭飯吧?
她招呼李昌,“走,我們也去堂屋瞧瞧。”
兄妹兩個很快到了堂屋裏,果見已換了一身玉色衣裳,越發襯得其麵若冠玉的謝令昭正與李氏和李舅母說話兒,“……京城自然也有賽龍舟,一般都是京兆府牽頭,不過誰輸誰贏多是提前就定好的,其實遠沒有天泉的賽龍舟熱鬧和刺激。”
李氏與李舅母都聽得滿臉的笑容與向往,“那肯定還是跟我們這小地方的不一樣,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有機會去京城瞧一瞧,見一見世麵?”
謝令昭微笑:“等將來陸巍和李昌兄金榜題名,留在京城做官了,陸伯母和李太太還怕沒有機會不成?肯定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