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有錢果然好
李氏霎時一肚子的火,昨晚小的來丟了臉還不夠,今兒大的老的竟也上趕著來?
當真她家小巍的臉不是臉,丟了也白丟是不是!
李氏幾步進了院子,便大聲道:“阿昭,我們忙完了,這便走吧,還耽誤你這麽長時間等我們,真是過意不去……咦,婆婆和三弟妹怎麽來了?是有什麽話要與我和小巍說,還是有什麽回禮要給我大哥大嫂嗎?不必客氣的,我大哥大嫂沒那麽講究,就隨便抓隻雞逮個鴨子的,也就夠了。”
曹氏臉上的笑一僵。
自家回他們李家什麽禮,就從來沒有過的事兒,李成棟兩口子都是小輩兒,家裏又有的是銀子,孝順他們老兩口兒一點怎麽了,不該呢?
曹氏正要說話,陸薇薇已先笑道:“我方才恍惚聽見祖母和三嬸是要請我這同窗去家裏吃飯?可我們趕著回城裏,實在來不及。要不這樣吧,祖母讓三嬸回去抓兩隻雞來,一隻給我舅舅舅母做回禮,一隻給我這同窗拿回去吃,不也等於是他受了家裏的款待,等於領了家裏的情了?”
說完當沒看見曹氏越發僵硬的臉一般,又與一旁的孫蘭花道:“三嬸還愣著做什麽,回去抓雞啊,不是您說的就當謝我同窗在學裏對我的照顧了麽?”
孫蘭花的笑也霎時僵在了臉上,片刻才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這怎麽能一樣,我、我……娘,您看……”
下意識看向了曹氏,正好就與曹氏惡狠狠瞪過來的目光碰了個正著,後麵的話自然也說不出來,甚至都不敢再與曹氏對視,慌忙避開了。
昨晚孫蘭花輾轉反側到半夜,才胡亂睡著了。
卻是天才剛亮,已被陸大妮兒小聲叫醒了,說她想了一晚,還是不甘心錯過這次好容易才等來的機會,什麽正頭夫妻不正頭夫妻的,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還要受盡婆婆妯娌氣的正頭夫妻,她才不要做。
她寧願去大戶人家做妾,哪怕是個不被夫主家族認可的外室,其實根本沒有隨謝令昭進京去的機會,哪怕也要受氣,至少吃得好穿得好,有人伺候,縱隻能活幾年,也強過孫蘭花這輩子!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謝令昭實在長得太好看,太氣派了,真的就跟天神下凡一樣,她別說給他做妾了,便是為奴為婢,都心甘情願。
陸大妮兒紅著臉說著說著就哭了,隻求孫蘭花幫自己,不然她一輩子都會難過,後麵越說越激動時,還連‘不幫她她就去死’的話都說了出來。
孫蘭花又是生氣,又是心痛女兒。
末了到底還是卻不過她,壯著膽子去找了曹氏,與曹氏說謝令昭竟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少爺,那可真是拔根汗毛,都比他們家的腰還粗,若陸大妮兒真能跟了他,別說三五十兩了,三五百兩也肯定是不在話下的啊。
要是陸大妮兒能再生個兒子,就更是一家子都跟著雞犬升天,隻等著享福吧。
曹氏本來正要罵孫蘭花的,害她白殺了一隻雞,簡直就是個該挨刀的敗家娘兒們!
聽得謝令昭竟是京城來的,一時倒顧不得罵孫蘭花了,——陸大妮兒嫁到周邊,便是嫁到鎮上,至多也就二十兩的彩禮而已,三五百兩是多少個二十兩了?若她再生個兒子,更是能分家產的小少爺,一家子可不真隻等著享福了?
如此這般,婆媳兩個才會瞧著李氏與陸薇薇前腳去了後山,後腳便過來了。
想著陸大妮兒是小輩,她來請謝令昭吃飯,其實是很失禮很不正式的,也不怪謝令昭不肯去,但若換了她們兩個當長輩的來請,結果肯定不一樣。
到時候謝令昭自己都同意去吃飯了,吃裏扒外的李氏與陸薇薇再反對阻撓,自然也沒有用了。
婆媳兩個到了後見了謝令昭,見了他由內自外散發出來的華貴與氣派,孫蘭花霎時明白了女兒何以那般癡迷,說謝令昭是‘天神下凡’,可不隻有天神才能這般的好看氣派嗎?
她也就是年紀大了,要是再年輕二十歲,肯定也會跟女兒一樣的。
便是曹氏,也大是驚喜。
這樣一看就是金銀堆裏長大的少爺,拔根汗毛別說比他們家的腰粗了,怕是鎮上和縣裏大戶們的腰,也沒人的汗毛粗吧?
曹氏與孫蘭花遂都極盡諂媚之能事的奉承謝令昭。
也的確如她們所料,因她們到底是長輩,謝令昭顧念李氏與陸薇薇,不好直接對她們冷臉,直接走人,愣是讓她們問出了謝令昭的姓,隻當再加把勁兒,就能把人弄家裏去吃飯了。
可惜偏偏這個當口,李氏和陸薇薇回來了,真是倒黴!
曹氏接連吸了幾口氣,才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笑,道:“家裏雞鴨都還小,就一隻大些的昨兒也殺了,今兒中午主要是吃魚。老大媳婦,小巍,謝少爺第一次來,不吃飯就走也太失禮了,大家吃了飯再走吧,我們中午吃早一些也就是了。我瞧著謝少爺也不是不想去,可你們不答應,他就算想去,也不好說……”
話沒說完,謝令昭已毫不客氣道:“陸老太太哪隻眼睛看出我想去的?我一點不想去,隻想立刻馬上回城裏!你們也不必再說,你們心裏想什麽我很清楚,你們這些年對陸伯母和陸巍如何,我也一眼就明白,實在不想再與你們廢話,你們請吧。”
“你……”曹氏徹底維持不住笑了,“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
謝令昭笑得譏誚,“那也得長輩先有長輩的樣子。還不走?罷了,你們這樣的人我從小到大見多了,隻要能得到好處,臉算什麽?禮儀廉恥又算什麽?喏,賞你們的……”
說著自袖裏掏出一塊銀元寶,往地上一扔,“不必謝恩了,爺平日賞家裏下人金元寶金豆子都賞過,區區幾兩銀子,算得了什麽?拿了賞銀就立刻走人,別再礙爺的眼,省得爺後悔了,寧願扔水裏,也不賞你們了!”
這話委實刻薄,他扔銀元寶的舉動更是羞辱人,隻當曹氏與孫蘭花都受不了這個屈辱,肯定要拂袖而去了。
卻見曹氏與孫蘭花都是一臉的又驚又喜,曹氏還以不符合她年紀的敏捷,幾步上前便拾起那銀元寶,放嘴裏啃了一下,確定是真的後,才喜滋滋的揣進了懷裏。
銀元寶呢,她活了幾十年,攏共也沒見過幾次,果然京城來的大少爺就是闊氣,隨便賞人都是元寶,——至於臉麵,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大少爺隻要肯給銀子,便是把她的臉踩地上,又算得了什麽!
還是見一旁的李氏與陸薇薇都滿臉的震驚鄙視與羞臊,一旁孫蘭花也是驚喜過後,臉漲得通紅。
曹氏方終於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了,強撐著道:“謝少爺真是客氣,看我上了年紀,還特地給我銀子買補品。既然謝少爺一片好心,我可就不客氣了,家裏……”
謝令昭冷冷道:“還不走?再不走,銀子我可就不賞了!”
讓曹氏把已經揣到懷裏的銀元寶交出來,那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隻得又厚著臉皮說了一句:“好吧,既謝少爺這次沒空去家裏吃飯,那就下次再去吧,我們就先走了,謝少爺路上慢些,老大媳婦你和小巍也慢些啊。”
轉身快步離開了。
反正讓大少爺答應收下大妮兒,也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事,這次不成,回去後再慢慢兒想法子便是,反正這個有錢闊氣的孫女婿,她是要定了!
餘下孫蘭花又是羞臊又是痛心。
謝少爺本就已瞧不上大妮兒了,娘還這樣,他豈不得更看不起大妮兒,看不起他們家了?關鍵銀子還一文落不到她們娘兒倆頭上,要是都給她們娘兒倆,她不就能把大妮兒打扮得更漂亮,管保謝少爺瞧得上了?
不行,她得趕緊回去,讓娘把銀元寶給她,至少也要給她一半才是……
孫蘭花遂也在衝謝令昭和李氏陸薇薇訕訕一笑後,快步追曹氏去了。
李氏這才紅著臉,小聲與謝令昭道:“阿昭,又讓你見笑了,可真是……”
早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她昨兒說什麽也不會邀請阿昭來家裏做客,往後她也絕不會在再帶小巍的任何一個同窗回來了,沒的丟死人!
謝令昭見她難堪得頭都要抬不起來了,忙笑道:“陸伯母別這麽說,誰家裏沒幾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以後您要是見到了我家裏的人,不,不用見到,隻是聽說,都足夠您歎為觀止了。相比之下,方才的事簡直不值一提!”
說完忙又看陸薇薇,陸伯母都難堪成這樣兒,陸巍肯定隻有更甚的,“陸巍,我……”
卻見陸薇薇臉上並無難堪,隻有無語。
見他看過來,還立馬道:“謝令昭,你銀子多的燒是不是,竟然平白給她們銀子,還一給就是一個銀元寶,最小的銀元寶也得十兩吧?你銀子多的沒處花,你捐給積善堂,或者去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啊,愣是白便宜了那些個不要臉的人,你氣死我了!”
謝令昭怔了一下,才小聲道:“你不覺得丟臉嗎?我也不是銀子多的燒啦,我是想羞辱她們,讓她們負氣走人的,不是聖人都說‘不食嗟來之食’嗎,誰知道……”
陸薇薇翻了個白眼兒,“不食嗟來之食的都是有骨氣的人,是本來就不缺銀子的人,兩個貪婪無知的村婦,你竟然指望她們不食嗟來之食,以銀子羞辱她們,砸退她們?她們隻會盼你盡情的砸,拿銀子活活砸死她們都成好嗎!”
便是她,每每碼字碼得快要頭禿時,每每學習做文章煩躁疲憊時,不也做過天上怎麽不掉銀子砸死自己的美夢?
頓了頓,“至於臉麵,她們自己都不要了,我還管那麽多做什麽,反正丟的又不是我的臉!”
謝令昭幹笑,“我哪裏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以為真的會羞辱到她們,你和伯母不好做惡人,那便我來做唄,誰曾想……你真的沒生氣嗎,我看你臉色很不好,分明……”
滿不是沒生氣的樣子啊。
陸薇薇沒好氣,“我隻說我不覺得丟臉,可沒說我不生氣。本來是可以賺她們兩隻雞的,結果雞沒賺到,反搭了十兩銀子進去,十兩銀子能買多少隻雞了,真是氣死我了!下次你要再這麽蠢,我不把你罵得狗血淋頭,我名字倒過來寫!算了,不想說了,沒的生氣……娘,我們收拾收拾就走吧,省得待會兒她們再來惡心人。”
不由分說拉了李氏往屋裏去,都快要進屋了,還能聽見她勸李氏的聲音,“您難堪羞臊個什麽勁兒,當事人都不難堪羞臊,反而沾沾自喜,覺得撿了大便宜……就當看跳梁小醜多好,高興就多看兩眼,不高興直接看都不看,本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謝令昭瞧著母子兩個進了屋,聲音也很快聽不到了,先還有些沮喪。
他真的隻是想替陸伯母和陸巍解決麻煩,可惜卻好心辦了壞事,不但陸巍生氣,陸伯母也不高興,不會回城後,陸伯母便不肯再讓他去他們家了吧?
還是想到陸薇薇的‘下次你要再這麽蠢’,方心下稍安。
既然還有下次,說明陸巍應該已經拿他當朋友,沒想回城就與他劃清界限?那他再厚顏登門,陸伯母應該也不會趕他……吧?
不一時,李氏與陸薇薇便收拾好,又去與隔壁段氏道了別,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仍跟昨兒一樣,時不時就有人與母女兩個打招呼,“阿遷嫂和小巍要去縣裏了?”
“小巍好好念書,明年一定當上秀才老爺啊,到時候都知道我們是秀才老爺同村的人,可就太有麵兒了。”
“下次回來得中秋去了吧……”
但與昨兒不同的是,也有人與謝令昭打招呼了,“謝少爺,下次再來啊。”
“謝少爺,煩請多照顧我們小巍,當然,您自己也多保重哈……”
謝令昭本就有些不舍離開,哪怕繼續留下肯定會再被陸家一家子煩,還是舍不得,昨晚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他真的很想繼續與陸伯母和陸巍同桌吃飯,同住一個屋簷下,就他們三個人,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打擾。
這會兒再見陸家村的人也對自己這般友好,就因為昨兒打水時那一麵之緣、那幾句話,心裏的不舍就更濃了。
可他也知道,李氏和陸薇薇都不想多留,客隨主便,那他除了跟他們一起回縣裏,還能怎麽著?
好在回城後,陸巍應該還是會如現下一般待他,他也應該能常見到陸伯母,常吃到她做的菜,也已經比昨兒之前強多了!
這般一想,謝令昭低落的心情總算又好了起來,不由分說接過李氏和陸薇薇手裏的包袱,便大步往前走去。
等到了鎮上,又不由分說去雇了馬車來,請母子兩個上車,“車行的人說了,這馬是他們車行最好的馬,車也是最大最舒適的,保證又快又穩,至多未時就能到清溪。那下午到縣城時,肯定天還沒黑,陸伯母盡管安心吧。”
陸薇薇看著眼前雖稱不上華麗,但的確比她以往坐過的馬車牛車都好的車,片刻才道:“雇這車不便宜吧?五百文夠麽?”
謝令昭不明所以,“我一兩銀子雇的,怎麽,貴了嗎?應該還好吧,這年頭一兩銀子能幹什麽事兒。我主要是覺著這車太簡陋、太破了,早知道,我就把我家裏的馬車趕來了,今兒隻能委屈陸伯母和陸巍你了。”
‘這年頭一兩銀子能幹什麽事兒。’
陸薇薇很想告訴眼前的霸道總裁,這年頭一兩銀子能幹的事兒多了去了。
話到嘴邊,還是決定不說了。
霸道總裁麽,本來計量錢的單位就跟他們平頭小民不一樣,可能一兩銀子在他眼裏,就跟他們眼裏的一文差不多?
何況他銀子多的燒,隨便賞人都是銀元寶了,她還跟這兒計較什麽,跟著蹭“豪車”就是了。
陸薇薇遂扶著正笑應謝令昭話的李氏上了車,“這還委屈,阿昭也太客氣了,我還沒坐過這麽好的車呢,今兒真是跟著你沾光了。不過你這也太破費了,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擱不住這麽拋費啊,往後還是注意一些吧,別人家說多少,你就給多少,好歹先殺個價。”
隨即陸薇薇自己也上了車。
謝令昭見娘兒倆都坐好了,才自己上了車,笑著與李氏道:“陸伯母的話我記下了,往後定會多多注意,不再當冤大頭的。就是我不會殺價,少不得隻能請陸伯母什麽時候空了,先教教我了。”
這樣的話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心裏感覺真挺好的。
陸薇薇先笑道:“娘別拿我們的標準來衡量謝令昭,我們覺得這車已經夠好了,在他看來,卻可能這輩子也沒坐過這麽破的車,是吧?”
謝令昭忙擺手,“不是不是,我覺得伯母說得挺好的,若不是拿我當自家的子侄,為我好,又怎麽會與我說這些?伯母怎麽沒跟旁人說,隻跟我說?真對一個人好,可不是隻誇他,他做什麽都說好,而是要指出他的不好不足,時時提點他,指導他,才是真對他好。”
說得李氏滿臉都是笑,“阿昭明白我的心就好,我這人就是有些嘮叨,我家小巍和阿昌時常都說受不了,時間長了阿昭就知道了,到時候可別也嫌我嘮叨才是。”
“我巴不得伯母能日日對我嘮叨呢……不,不是嘮叨,那都是愛,我光想都覺得心裏高興,伯母往後可得日日說我啊。”
“嘖,難怪我娘喜歡你,這嘴巴抹了蜜吧?看來我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三人如此說著話兒,馬車又快而平穩,一點沒辜負它‘豪車’的性能和一兩銀子的租金。
等不知不覺間便已到了清溪鎮上時,竟還差一刻才交未時,比預計抵達的時間足足早了一刻鍾。
陸薇薇不由再次在心裏感歎,有錢果然好!
他們在清溪鎮上吃了午飯,謝令昭再次大手筆的包了一艘烏篷船,不過這回知道殺價了,雖然隻殺下來二百文,又花了整整一兩銀子,他還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與李氏道:“伯母,原來殺價真的有用,我學到了,往後一定能省不少銀子了。”
陸薇薇嗬嗬。
你要是不包船,我們跟其他進城的人一起坐大船,不用往後,現下就能省銀子!
不過謝.霸道總裁.令昭應該也從來沒跟人共坐過一艘船吧?
算了,他有錢,他說了算。
上午坐車時李氏與陸薇薇都沒睡覺,船開了後,漸漸便都有些撐不住,先後打起了盹兒來。
謝令昭卻是了無睡意。
他看見李氏不知不覺靠到了陸薇薇肩上,陸薇薇卻沒的肩膀靠,隻能一直坐得直直的,連睡著了眉頭都是皺著的,顯然不怎麽舒服。
就有一種衝動,上前去坐到母子兩個中間,讓他們一人靠他一邊肩膀,不就可以都睡得舒服一些了?
他體力好,不怕累,撐得住。
但他又知道,陸伯母和陸巍肯定都不會讓他這麽做,肯定他才一坐到他們中間,他們就要坐直了,克製住睡意,繼續與他說話兒。
他們到底交情還不到那一步,就是陸巍,也是打昨晚起,才對他有所改觀,算是有了幾分交情。
陸伯母更是昨兒才認識他,哪怕他們人再好,心地再好,也不可能短短一天一夜,就真拿他當了自家人,在他麵前怎麽著都可以不用顧忌。
何況他還與陸伯母男女有別,與陸巍倒是同性,但一個大男人,竟靠在另一個大男人的肩膀上睡覺不是更奇怪,更會讓人見了東想西想嗎?陸巍肯定不願意的,沒準兒還要惱他的……想來想去,好像都隻能由得他們了?
隻盼他們待會兒醒了後,不會身體酸痛吧。
小船一搖一搖的,漸漸謝令昭上下眼皮也打起架來,卻仍強撐著不肯睡,睡著了時間可就一下就過了,他都恨不能時間永遠停止不前了,怎麽還舍得白白浪費在睡覺上?
可惜他到底不是周公的對手,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傍晚時分,陸薇薇與李氏在縣城外的碼頭下了船,娘兒倆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都頗不錯。
謝令昭打發走了艄公,便過來自告奮勇要送他們回家,“總得把陸伯母平安送到家門口,我才能安心。”
李氏想著自家娘兒倆一路上又是蹭他的車又是蹭他的船,連午飯都是他搶著付的銀子,忙笑道:“碼頭離我們家不遠,本來不該再給阿昭添麻煩的,但今兒一路上都蒙你照顧,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你要是不嫌棄,就去我們家吃了飯再家去,怎麽樣?”
一麵衝陸薇薇使眼色,示意陸薇薇也邀請他,就怕她不情不願甚至開口拒絕,謝令昭自然不好再去。
陸薇薇接收到她娘的眼色,看了一眼謝令昭,見他分明滿臉的期待,嘴上還得假意客氣,“那會不會太給伯母和陸巍添麻煩了?”
到底還是開了口:“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而已,不麻煩。走吧。”
謝令昭霎時笑開了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聽伯母和陸巍的了。”
又是不由分說把娘兒倆的大小包袱都拿了,大步往前走起來。
看得李氏搖頭直笑,“阿昭可真是個體貼人兒。”,和一臉假笑的陸薇薇跟了上去。
一刻鍾後,母女兩個帶著謝令昭,抵達了家門口。
正好見王媽在門外擇菜,一見李氏與陸薇薇,便笑道:“姑奶奶和表少爺可算回來了,太太已經念好幾次了。太太,姑奶奶和表少爺回來了——”
李氏忙問:“大哥回來了嗎?還沒呢……難不成大哥這次真趕不上過節了?且看明兒大哥能不能回來吧。”
頓了頓,“今晚吃什麽?這位謝少爺是小巍的同窗,肯定阿昌也認得,昨兒我們在竹溪鎮上遇見的,謝少爺人很好,還特地一路送我們回來,我便請了他來家裏吃飯。”
王媽早已看向了謝令昭,等李氏說完了,立刻笑道:“謝少爺好生俊俏,瞧著都快把咱們表少爺比下去了。晚上燉了雞,還有幹燒排骨,姑奶奶要是覺得還不夠,讓朱嫂子再蒸一個魚吧,——不知謝少爺可有忌口的?”
謝令昭見李氏也看過來,笑道:“我什麽都能吃,伯母不用麻煩的。”
李氏便與王媽道:“那就讓朱嫂子再蒸一個魚吧……”
正說著,李舅母出來了,“妹妹,小巍,你們可算是回來了,這兩日你們不在家,家裏真是一點都不熱鬧。”
李昌也跟在後麵,“表弟,你可算回來了,還以為你和姑媽也回不來,那明兒可就隻能我一個人,帶一群婦孺去看賽龍舟了。本來根三嬸和秀妹妹也想去的,可澈哥非不去,她們便也不肯去了……謝令昭,你怎麽會在我家門口?你想幹什麽?你有什麽隻管衝著我來,休想再欺負我表弟!”
李昌不防謝令昭還敢追到自家門口來,還當已經風平浪靜了這麽久,他早忘了彼此間的“恩怨”了。
誰知道他竟還記著仇的,可他憑什麽記仇,從頭到尾都是他錯好嗎!
李昌驚怒之餘,自然不可能有好臉色和好口氣,整個人可謂是橫眉怒目,目眥盡裂。
謝令昭就尷尬了。
他昨兒與陸伯母說的是,他與陸巍之前‘有誤會’,所以陸巍才不待見他,現在李昌也不待見他,程度還一看就比陸巍的深多了,他難道也說是與李昌之間有誤會?
得什麽樣的“誤會”,才能讓李昌這般生氣,這般憎惡他?
一個人說他不好便罷了,個個兒都說他不好,那肯定就是他的問題了。
陸伯母想明白了這一點後,還肯對他好,還肯讓他時常來家裏,時常做菜給他吃嗎?
念頭閃過,就聽得李氏道:“阿昌,你這是做什麽,阿昭是我和小巍的客人,他人也很好,你多相處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們之間有誤會,小巍昨兒一開始跟你似的不待見阿昭,但後來他們把話說開了,也就好了,你和阿昭有什麽誤會,也趁早說開吧。阿昭一路送我和小巍回來,我留了他吃飯,總不能待會兒你們上了桌,還大眼瞪小眼吧?”
“啊?”李昌一呆。
這是個什麽情況?
下意識往陸薇薇看去。
就見陸薇薇衝他微微點頭又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了。
李昌向來是兄妹兩個裏服從那一個,陸薇薇才是拿主意的,見表弟這個態度,看來姑媽的話是真的。
到底悻悻的沒有再說。
李氏這才笑著與謝令昭道:“阿昭,你和小巍、阿昌先說著話兒啊,有誤會正好趁機解開。我先進屋放東西去,再瞧一瞧晚飯的菜色,待會兒應該就能吃飯了。”
李舅母聽得謝令昭既是李氏的客人,還與陸薇薇和李昌都是同窗,當然也是笑臉相迎,“謝少爺是吧?多謝你一路照顧我家小姑和小巍了,快請屋裏坐,千萬別客氣,當是自己家裏就是。阿昌,你多招呼著點兒謝少爺。”
謝令昭雖心下一團亂,基本的禮儀教養還是在的,忙躬身給李舅母行禮:“晚輩謝令昭,見過李太太。”
待李舅母笑著避過了,又說了一遍讓他別客氣,再和李氏一道先進了大門後,才笑得比哭還難看的看向了陸薇薇,“陸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