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忌憚
雲暮雨手上拿著一棵草,一會兒由深綠變成淺黃,一會兒由幹枯變回生機盎然,秦朗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偏過頭低聲道:“那是些莽夫,你不要與他們生氣。”
雲暮雨茫然地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不明白為什麽夏言蹊會在這裏布下這麽一個陣法。沼澤雖然危險,但是他們不是應當盡早到蒼梧淵想辦法將耿旭複活?為什麽會在這裏拖延這麽久?這個陣法雖然複雜,但今次來的人裏麵不乏有精通陣法者,不過是多耗些時間罷了,夏言蹊他們這樣做,有害無利。就算夏言蹊不懂,但秦培羽和夏顏月是懂的,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秦朗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透著一點不好意思:“他們都是秦家長老請來的,我說多了倒是不好,委屈你了。”
雲暮雨垂下眼眸,將忌憚深深地埋藏起來。經過這麽久的接觸,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麽無害,他隱藏自己的實力,又是為什麽?
她自嘲一笑,隨意將已經幹枯的草扔在地上。
人類就是這麽複雜,心思深沉。
草落在地上擊起巨大的灰塵,雲暮雨渾身寒毛豎立,前踏一步,並不回頭,左手往後一拍,無數潔白的小花朵聚結成團,擋住疾刺而來的矛,右手捏住一條綠藤,快若閃電地斜鞭而出,鞭影閃過,一地枯草被攪弄起來,晃花了旁人的眼睛。
這時她才轉過身,看向襲擊她的人。
男人的輪廓分外熟悉,雖然一副凶神惡煞猙獰恐怖的表情,卻無損於他俊朗的外表。
雲暮雨心神大震,雙眼含淚,顫抖著伸手摸向他的臉,哽咽數聲說不出話來。
男人毫不所動,巨大的牙齒開合之間直接刺向她,雲暮雨依舊癡癡呆呆地看著他,眼見巨齒即將把她戳個對穿,眼前景象旋轉變化,那一擊便落空,秦朗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是幻陣,你沒事吧?”
他見雲暮雨溫柔繾綣地看著鑿齒,臉上似悲似喜,對自己的話完全沒有反應,想來是沒有聽進去。
一瞬間,他臉色變寒,眼神也發冷,悄無聲息往後退一步,身影便消失在兩隻妖怪麵前。
“耿旭”的身前泛起一波波漣漪,麵目變得模糊不清,漸漸淡去。
“不。”雲暮雨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低啞的呻吟,急切地伸出雙手想要擁抱即將消失的人,她往前踏出一步,“耿旭”便消失在她麵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麵目猙獰人形怪物。
她的神誌清明起來,雙手挽花,動作犀利,冷風如刀,花葉旋轉直上,招招不離鑿齒要害,看情形似乎是要將它碎屍萬段才能發泄方才被戲弄的憤恨。
鑿齒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加之兩隻碩長的牙齒從中協助,雖然雲暮雨攻勢淩厲,兩妖卻打得有來有往。
秦朗袖手旁觀,嘴角擒著慣有的微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混不在意。
霹靂一聲巨響,那邊不知道又有哪隻倒黴鬼碰到爆炸符,爆炸符與濃度相當可觀的沼氣簡直是天作之合,將人炸得七竅升天幾乎就要魂歸沼澤。
巨大的爆炸聲絲毫沒有驚醒雲暮雨,依舊不要命一樣急躁地攻擊。雙手如閃電如疾風,隻能隱約看到手勢的殘影。殘影中,沼澤裏的各類雜草,或幹枯衰敗如針尖,或繁茂水靈帶著泥土,全都一窩蜂砸向鑿齒。
連環陣,一陣套一陣,牽一發而動全身,那邊爆炸聲剛落,這邊鑿齒就已經隱沒在陣法裏,讓雲暮雨的所有攻擊都落空。
空中簌簌落下殘枝枯葉。
她緩緩放下雙手,站在原地,倔強站著的身姿透著一股落寞地孤寂。
秦朗的眼神閃了閃,試探地往前走了一小步,見她目光犀利地盯過來,便將嘴角的幅度又往上揚了幾度。
“方才那是什麽東西?看起來似乎很厲害。”
在看到他的時候,雲暮雨的眼神驀得變了,變得神采奕奕,其中光彩溢出,柔和了她原本有些冷硬的表情。
她舔了舔嘴唇,紅著臉羞澀地閃躲開他的眼神,聲如蚊呐:“上次你不帶我來,這次我自己跟著來了,你沒生氣吧?”說著似乎擔心眼前的人生氣,原本微紅的臉變得煞白,低垂著頭不敢看人。
秦朗眼神一暗,知道在幻陣裏,她將自己看成了她想象中的那個人,他以前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現在想來,那些傳言倒是有幾分是真實的。
他並不多做解釋,反倒柔和了聲音,輕聲道:“累不累?”
雲暮雨急切地搖搖頭,抬起頭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你還願意與我說話,我心裏是很歡喜的。”說著,眼淚就順著白淨的臉龐滾落下,很是柔弱可人。
秦朗又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臉上依舊笑意盈盈,眼睛裏全都是蠱惑。
一步一步,在雲暮雨的默許下,他慢慢走到她身邊。
一根樹枝呼嘯著直擊他背心,他明明能躲開,卻隻微微晃動一下.身體,樹枝穿透外衣刺進皮肉,讓他痛苦地皺緊眉心。
雲暮雨的已經恢複清明,一無表情地看著他,冷冷地道:“你不是他。”
“你喜歡他?”
她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已經變得狠戾,仿佛淬著毒。
半晌後她才撇開臉:“你又將我當成了誰?”
“你就是你,我沒有把你當成誰。”秦朗苦笑著道:“這個幻陣並不高明,看來在你心目中,他真的很重要。”
雲暮雨不自覺地微微蹙了蹙眉頭。
至陰之體不愧是修煉者中的天才,方才的幻陣雖然是因著耿旭讓自己心神不定,被鑽了空子,可是秦朗卻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他的修為以及心性應當都很不錯,為什麽要表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物外有名的高手不過雙手之數,像秦朗這樣年輕的高手,足以當得起一句年少有為,按照秦家在物外的地位,他沒必要這樣韜光養晦。
他這樣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麽?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好處?
雲暮雨心裏對秦朗起了深深地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