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改錯字)
眾人漸次散去, 直到最後隻有無疆、西流和踏雪還在裏頭, 踏雪喊出了一百萬零一金的價碼, 但事到臨頭,兩手空空, 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給我兩天時間, 這錢保準送來, 我把我自己扣在這裏還不行嗎?”踏雪扯著一把扇子死皮賴臉道。
那猴臉男帶著麵具也看不出是何臉色, 隻是拿身體擋在孤燃花前,似乎擔心他此刻劫花逃竄。
“本公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難道還會賴帳不成?”踏雪繼續辯解道。
西流和無疆站在踏雪身後,西流側頭看無疆,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問道:“怎麽?”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 簌簌傳來,將整個樓包圍。
無疆還沒回答,就聽踏雪道:“哎,猴哥。”他沒經人同意就擅自給他取了個外號, 叫得親切熱乎,上前一步似要與其握手,“和氣生財,咱沒必要搞成這樣不是。”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踏雪要伸出手時, 他猛然一個後退, 瞬間周身充斥煙霧,將他和冰櫃包圍。
踏雪抓了一個空。
無疆看到煙霧時猛然回想起那日朱宅的大火,煙霧繚繞,腦中響起那個溫和淡然的聲音,她眼角一跳,喊道:“朱管家!”
她出聲的同時,西流抓起她的後背,猛地退開,頭頂掉下一個鐵牢籠,砸了個空。
這一抓一喊一退三個動作同時發生。
踏雪馬上退回到兩人身邊,眉頭皺起,問道:“你確定?”
無疆目色淩厲,點頭。
三人目光投向樓上,弓·弩高架,黑影重重,四周門窗已在他們出現的同時封閉起來,三人已然成了甕中之鱉。
他們無暇思索自己是如何被發現的,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生天。
三人背靠著背,與樓上的弓·弩遙遙對峙著。
忽然,不知是哪架弓·弩率先發出了“哢”的一聲,它像一個信號,瞬間滿樓的弓·弩齊發,漫天箭矢如雨,一下子把整樓的光線都壓暗了,極速殺去。
箭很快,然而三個人的動作更快,就在那“哢”的一聲響起之時,三人猛得散開,快成三道隻能看到殘影的風,消失在樓下,與此同時,樓內的三十三道燭火猛然一顫,瞬間滅了。
瞬息之間,整棟樓陷入無邊的寂靜和黑暗。
無疆屏息斂氣,無聲地收起手中的暗器。
陷入這種敵眾我寡,被人圍困的境地時隻能把水攪渾,弄到敵我難分。
無疆從小就是在黑暗中訓練起來的,蘇冕對她訓練的第一步,就是蒙上眼睛,用耳朵來聽,用身體來感受,這個世界的聲音,以及絲絲縷縷的氣息。
她常年行走於黑暗之中,練就了超越常人的五感六覺,輕盈,敏銳,鋒利,像一線見血封喉的刀光,在黑暗中斂起,又散開。
她緩緩拔出腿側吹雪飲血一白一紅兩把短匕,緩緩移動著,忽然,右側襲來一線溫暖的氣息,無疆抬起“吹雪”輕輕一掃,黑暗中那人的喉嚨便出現一條細長而深邃的線,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猝然倒地。
即使無疆扶助了他,但喉間的血味立馬散開,殺人的人對血腥味總是十分敏銳,立馬便聞血而來,數道刀意劍氣從她身前掃來,她彎腰躲過,腳尖一滑,從人群中閃了出去。然而刀劍相碰,擦出微弱的火光,這短暫地光亮讓他們迅速辨清了敵我。
無疆一看情勢不對,立馬腳尖抹油,撤身後退,她單腳腳尖那麽若即若離點著地,與地麵那麽一縷絲線般連著,身體幾乎淩空,憑著對氣息的感覺,身影在滿樓黑衣的縫隙之間左右擺動,如入無人之地,憑著這淩波之步,瞬息退出數丈之遠。
眾人隻覺麵龐一縷清風拂過,等反應過來再揮劍之時,已經人去劍空。
無疆逃出人群,立馬將發散的氣息聚攏,收回身體之內。
氣息這個東西,就像習武之人的小小觸角,你若想去探知別人的存在,你就要把你的氣息釋放出去,把你的觸角伸展出去,去尋找去感知,可是這個觸角一旦伸得很長你也容易被別人伸過來的觸角發現。一旦你把觸角全都收回體內,你很難被別人感知到的同時,也無法去感知別人的存在,除非那個人把全身的氣息都傾覆過來,直接把觸角毫無忌憚地到抵到你的身上。
比如無疆此時。
她猛然感受到一股無比強烈的氣息,排山倒海般呼嘯而來。那人似乎不屑於隱藏,觸角直接帶著鋒利的倒刺,滴著封喉的毒液,張牙舞爪朝她撲來。無疆整個人籠罩在綿密鋒利的殺氣之下,那是她從未見識過的殺意,縱使她終年在刀鋒劍刃上行走,此時也不由得全身戰栗起來。
朱管家!
就在那殺氣要結結實實落到她身上斷發見血之時,一股極清冷的氣息忽得從旁掠來,將那洶湧鋒利的殺機攔腰斬斷,接了過去。
兩股氣息瞬間纏鬥在一起,散發著駭人的冷意,幾乎能將周圍結出霜。
這兩股氣息很奇怪,它們都極冷,似乎一脈相承,可事實又是全然相反的。一個陰冷,像是沼澤之地升騰起的冰涼毒氣,帶著腐爛的腥,而另一個卻是清冷的,仿佛村後樹林裏的暮雪晨霜,帶著淡淡的梨花香。
“西流。”
她無端地在心中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暗夜如墨,濃得化不開,但她知道他在那裏。
掌風湧動,樓內氣息翻滾,所有黑衣都被驚動,朝這邊湧來,將無疆團團圍住,無疆也懶得再跟他們捉迷藏,瞬間氣息全開,兩把短匕如柳葉,又輕又薄,殺起人來又利落又幹脆。
一陣輕微到幾不可聞的風聲自頭頂掠過,而後紙扇與風相撞的獨特聲音一起,周圍一片人倒地,頓時沒了聲息。
“妹妹,還——”踏雪一開口,□□就簌簌朝他身上射去,逼得他轉移位置。
“挺”“得”“住”“嗎?”光這短短的一句話,他的位置已經變了四五次,躲避弓·弩的同時揮手出掌,一瞬間幾撥人倒地咽氣。
“想辦法出去。”無疆彎腰後翻,避開麵前刀劍,雙匕往兩側橫掃,又倒了兩人,這些黑衣雖不是那麽難對付,但是他們殺了又來一波,殺了又來一波,像是無窮盡一般,饒是神功蓋世之人,也總有力竭之時。
無疆已經感到手腕酸澀,身體開始透支,黑暗無盡,她不知道身後還有多少黑衣。還有西流,那朱管家二十年前血洗山莊斬殺世子,屹立殺手榜第一不倒,剛才瞬息之間的殺意竟然讓她不由自主地戰栗,平生第一次生出害怕的感覺,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西流能頂得住嗎?
她跟踏雪在應付周圍的刀劍和弓·弩手,一時沒法擺脫。
無疆感受到他的氣息在減弱,而冷鳳的氣息卻在不斷地增強,幾乎要將他壓製下去,他的封印——
無疆想到此,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緊迫感,她忽得向後倒去,像一片從枝頭飄下的落葉,可就在後背幾乎貼地之際,她雙腳一動,踏出淩波之步,雙匕至於頭前,於地麵殺出一條極險峻的血路!
西流,她能感受到他就在眼前。
可就在她要衝破重圍靠近西流之時,頭頂忽得斬下一柄長劍,力重千斤,無疆雙匕交叉抵擋,一下子被摁入地麵,她胸中一痛,血氣上湧,滾到喉間。
與此同時,雙匕一劍猛烈相撞的瞬間,鋒刃倏然擦出一簇微弱的火光來,猝不及防地出現,又轉瞬即滅,像沒有存在過一樣,但無疆還是抓住了曇花一現的瞬間,借著這一線光芒,看到了西流蒼白的臉。
他要撐不住了。
無疆心裏突然想。
念頭剛起,西流散落的鬢發便隨風飄蕩起來,這裏是沒有的風的,那是冷鳳的掌風,他兩袖盈起,凝起無上的掌力,向西流拍去。
西流同時一掌推出,兩手幾欲相接。
就在此時,無疆體內再次升起一股戰栗感,但與方才完全不同,那是身體感受到危險時本能而起的瑟縮和警示,是在說,有危險,快躲快跑,但此刻,那道襲向西流道掌風化成一把出鞘的鋼刀,刮得她骨骼微顫,匕尖低鳴,全身陡然升騰起一股神魂皆燃難以言說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