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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

  怎麽可能?!

  西疆曾傾盡國力踏遍三山五嶽, 風乙霜染華發苦苦追尋二十年, 連屹立兩百年堪稱網羅天下消息的久修閣也未曾發現, 怎麽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出現?竟然還堂而皇之地拿出來拍賣?

  無疆一時因聽到這到這個消息而激動到顫栗,一時間又難以相信。她雖是想著來這裏打探些消息, 但其實沒抱多大希望 , 萬萬沒想道孤燃花這麽輕易湊巧地就出現了!

  踏雪已悄無聲息地從對麵的橫梁上飄了過來, 站在無疆身旁。


  “真的是孤燃花嗎?”無疆問道。


  踏雪眉間蹙起, “不好說,不過這流離之市自打舉行拍賣會起, 就沒出現過假貨,在黑市頗有口碑,來這裏的均是各界富賈, 各道首領,乃至喬裝打扮的各國權貴, 得罪不起,東西全是經過層層鑒定才送至此地,是假貨的概率不大。”


  聽踏雪如此一說,無疆心中騰起些許希望, 可就在這時,西流忽得問道:“這流離之市的背後之人是誰?”


  踏雪收起扇子,沉聲道:“我沒打聽出來。”


  西流聞言點頭:“我們先看看再說。”


  席間的許多人沒聽說過什麽孤燃花,但是一聽這東西能生死人肉白骨, 百年一朵可遇不可求, 且是這時隔三年再次開啟的拍賣會的壓軸之物, 俱是睜大雙眼翹首以待,可東西遲遲沒上場。


  猴臉男又向席間微微鞠躬,道:“抱歉,各位,因為此花特殊,生於在雪山高坡,需在極寒之處才可存活,保證藥性,此次我們帶雪連根挖起,封存在冰櫃裏,冰櫃移動艱難,請各位稍微稍作等待。”


  就在這等待的功夫,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無疆耳聰目明,馬上聽到有人說:“要是真有如此功效,那可真是稀世珍寶了,接下來估計是一場血戰,可惜我這一大半錢都砸在那魚腸劍上了,葛兄,你加油。”


  無疆轉頭問道:“你帶了多少錢?”


  西流往懷中一探,抽出一張銀票來,輕飄飄地夾在指間,自嘲一笑:“一百兩。”正好是剛才那店家開口要劍鞘的價錢,如若再加一分他也不能這麽爽快地應承下了。


  這一百兩若是在外麵那可是巨款,但是在這銷金窟裏,對著這些一擲萬金的人,就如同那蒼蠅腳上沾著的一小抹灰塵,實在算不得什麽。


  “你沒錢,但是西疆有錢啊。”踏雪探頭道,“這孤燃花可是有市無價之物,今兒個遇上了,你可別放過了,子遊兄,你趕緊飛鴿傳書一封。”


  “當麵付清,該不賒賬。”無疆重複那猴臉男的開場詞,神色凝重,“西疆有錢也來不及了。”


  西流聽著他倆對西疆財富的隨意擺弄,覺得他們似乎有所誤解,忍不住笑歎一聲,“西疆國庫的錢不是我的錢,也不是皇兄的錢,是西疆子民辛勤勞作上交國家暫存國庫的稅錢,要抗洪除疫,鋪路賑災,還有每年一大筆的軍需費用,每一分都要用在還之於民的刀刃上,怎可來買一朵隻能利於一人的花,況且,”西流笑容漸斂,掃了一眼二樓各房前垂掛著的珠簾,道,“這些人富可敵國,也許西疆的國庫估計在他們眼裏也不算什麽。”


  西流話畢,另外兩人陷入了沉默,踏雪右手提著著紙扇,扇尖輕輕敲打左手手心,目色沉沉若有所思,而後展顏一笑,“子遊兄,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而無疆聽完他的一番言語,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難受,她滿心滿眼地都在想,該怎麽把這朵還沒露麵的孤燃花搞到手。


  正思忖間,傳說中的孤燃花徐徐登場了。


  它被盛在透明的琉璃櫃中,櫃分兩層,夾層中間放著冰塊,內層鋪滿冰雪,它盛開在這瑩白的冰雪之中,純白的花瓣中心綴著一點朱砂紅,像美人皓腕上的一點守宮砂,更襯托得它潔白無暇。


  眾人議論紛紛。


  猴麵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此花熟後三月則敗,如今已過去一月,還剩兩月時間,各位想好了就可出價競拍。”


  無疆目光灼灼,盯著這朵傳說中的孤燃花,問道:“是它嗎?”


  西流道:“我也未曾真正見過,但它確如書中所繪。”


  “好。”無疆輕點頭,而後沒再說話。


  樓下競價聲已起,第一個人直接喊出了一萬金的價格,是之前那些珍寶的最高終價,如今卻隻是它的起價。馬上,第二個人喊出了一萬五的價碼,緊接著,兩萬金,三萬金,四萬金,不斷得往上疊加,滾雪球一般,迅速滾到了二十萬黃金的價碼。


  場上角逐越發激烈,那一次比一次激越的聲音揪著眾人心髒的同時也敲打著無疆,但慢慢的,那些數字和議論變成一陣模糊不清的風,在她耳邊繞道而過,似乎隻是毫無意義的呼嘯。她的雙眼緊緊盯著那朵在冰雪之中安然盛開的孤燃花,似乎神魂皆在其上,她的目光又沉又亮,倏地縮成瞳孔中的一點亮光。


  她的手忽得放在了劍上,幾乎同時,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她驟然回頭,對上了那沉沉的目光。


  “別。”他輕輕說道。


  “這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敢在這裏拍賣,就是有足夠的底氣與來者叫板,你不知道這裏有多少機關,暗中潛伏著多少人手。”西流低聲道,“別冒險,小白花。”


  無疆深吸一口氣,良久,才散開手中的力道。


  其實西流說的這些她都知道,作為一個職業的殺手,她有著比常人更豐富的經驗,更敏銳的直覺。就在剛才那短暫的沉默裏,她已經將整棟樓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三個樓層,但隻有一樓和二樓有火光,共三十三盞燭火,算上窗戶有十一個出口。她在腦中模擬了無數遍逃脫計劃,她可以發射暗器在同一時間打落所有燭火,讓整棟樓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同時用暗器將猴臉男逼退,敲碎琉璃櫃,在一個呼吸之間換衣換臉,逃出此樓混入人群間。


  當然如果要這個計劃更完善,他們三人可以合作,她熄燈同時引開猴臉,西流奪花,踏雪守門,防止出口被機關關閉,三人同時出擊,分工合作,一齊撤退,但是這個計劃中有一個致命的無法彌補的缺陷——孤燃花不能離開雪,離雪瞬息則敗,他們沒法帶著冰櫃逃走。


  可是,如果西流拿到花之後直接吃掉呢?不是正好毀屍滅跡,連證物都沒有了,她就不信這流離地為了這一朵花將四國的黑白兩道和富賈權貴政要全都得罪困死在百米地底?


  無疆就在剛才那一時間有點躍躍欲試,被西流著一把按住,她又清醒過來,這三樓到底藏了什麽東西,若是燈熄滅的那一刻,樓頂一張刀劍砍不斷的大網下來,又或者這櫃下的台子有機關,隻要燈一熄,就會自動潛入更深的地底。


  未知太多了,變數太多了,她一樣都沒有去證實過。


  她衝動了,她以前很少這麽衝動的,無疆握了握自己的手,忽然想,曾經那個冷靜到無情的殺手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

  就在無疆思索間,孤燃花的價格已經被叫到了四十萬金,眾人麵麵相覷,左顧右盼,似乎想看看還有沒有出更高的價碼。


  “四十萬一次。”


  猴麵男聲音似乎並不高昂,卻能穩定而清晰地傳到樓中的每個角落。


  “四十萬兩次。”


  眾人麵麵相覷,左顧右盼,似乎想要看看還有沒有人出得起更高的價碼。


  “四十萬三……”


  就在猴麵男要一錘定音時,一個淡淡的聲音自二樓的珠簾後飄出,將猴麵男即將出口的最後一個“次”攔腰斬斷。


  “五十萬。”


  整個樓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而後又轟然炸開,有人豁然站起,想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喊出五十萬金!然而樓上珠簾垂落,窺不見簾後真容。


  無疆心中萬般焦灼,她恨不得飛到對側,將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讓他把這朵花轉讓,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在這時踏雪輕靠到她身側,用隻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我想請無疆姑娘去趟久修閣,見見閣主,此花可以幫妹子拍下作為見麵禮,以表誠意。”


  無疆豁然轉頭,他知道她是無疆?可這時她沒有時間追問,因為那猴臉男又開始了倒計時。


  “五十萬一次。”


  “五十萬兩次。”


  “五十萬三……”


  “成交。”無疆毫不猶豫地回道。


  於是就在眾人以為此次買賣就要塵埃落定之時,又有一個聲音橫空出世——


  “五十萬加一金。”


  眾人先是一陣靜默,而後豁然抬頭,隻見一襲白衣坐於梁間,手握折扇笑得十分欠揍。


  還有這等操作?


  加一金?

  眾人又將目光移到那個一口喊到五十萬的二樓房間,沒等猴臉男喊數,裏邊又傳來那個清淡的聲音:“五十五萬金。”


  眾人再一次驚呼,呼聲還沒落下,梁上又笑吟吟道:“五十五萬加一金。”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金,但終究是被壓在了頭上。


  要是常人,恐怕要被這等操作氣得嘔出血來,可那人卻是定力十足,依舊是不急不緩的聲音:“六十萬金。”


  白衣伸出一指:“六十萬加一金。”


  “六十五萬金。”


  “六十五萬加一金”


  “七十萬金。”


  “七十萬加一金。”


  ……


  眾人目瞪口呆,就這樣,一朵大家原以為五十萬就能封頂的花被越抬越高,被叫上了一個簡直離譜的天價,而且這個天文數字還在往上飆……


  “一百萬金。”


  樓下徹底沒了聲音,這個價碼甚至能買到曾經的一個小國家,他們甚至想,四國的國庫裏會有這麽多錢嗎?

  於是他們將頭轉向梁上,那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公子,折扇一推,悠悠道:“一百萬加一金。”


  眾人:……他們隻是默默地將頭轉向二樓,良久,那裏未再出聲,而後,珠簾微晃,那人似乎離開了。


  眾人竟是舒了一口氣。


  “承讓承讓。”踏雪朝著那房間遙遙一抱拳,笑嗬嗬道。


  “一百萬零一金一次。”


  “一百萬零一金兩次。”


  “一百萬零一金三次。”


  終於一錘定音。


  流離競拍落下帷幕。


  可無疆不動聲色地按著腰間軟劍,眼睛微微眯起,她總覺得那個聲音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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