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柳天賜
柳詩夢無心責怪他，實際她的內心也並不是責怪柳天賜這次動手，而是責怪他不應該變成這樣。
“姐，我沒想打架，我真的沒有！一直都在忍著，可是那天他罵咱媽！我什麽都能忍，唯獨不能忍的就是罵咱媽，無論是誰！”柳天賜的眼中透露出一抹鬱憤的神情，那種神情讓柳詩夢的心霎時一痛。
“沈程以前打咱媽，我無力還手，現在他再打媽試試!”
“姐，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惹，而是我不得不還手！那孫子在學校沒少欺負我，我知道自己的家不好，所以我不跟他一般見識，我隻想好好學習，離開這裏，看事情就是這樣趕巧，逼我動手！”柳天賜雙手胡亂的抓著頭發。
柳詩夢看著弟弟充滿戾氣的眼睛，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和柳天賜的成長環境一樣，他們共同麵對這個家，還有這個環境。
柳詩夢想起那年沈程喝醉，狠狠的踹媽媽，抓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那樣恐怖驚悚的畫麵嚇得她抱著弟弟大哭。
當時她清楚的記得柳天賜的表情，憤怒和恐懼融為一體，他衝到沈程麵前護住母親，被沈程狠狠的打，柳詩夢看到弟弟被打，也衝過去，結果自己也沒逃過一劫。
還記得沈程醉酒之後拿著刀在空中比比劃劃，她無力又恐懼的看著沈程，真害怕那把刀落在他們誰的身上。
還有無數個不堪回首的片段，她無法回想，回想一次她的心痛一次，在她和柳天賜的心裏也隻有恨，恨母親的懦弱，恨爸爸拋棄他們，恨沈程。
“天賜，你別擔心，暫時在這呆著，我馬上把你弄出去，不能造成不好的影響，你還有半年就畢業了，不能就這樣毀了！”柳詩夢擦幹眼淚道。
“姐，你要幹嘛？他們要錢，要很多錢，你不能給他們，否則我就輸了！就算坐牢我也不給！”柳天賜終於哭了，流下了眼淚。
柳天賜知道家裏沒有錢，他上學的錢還都是柳詩夢寄回來的。
他的心很疼，疼得讓他的腦袋要爆炸，怎麽舍得讓姐姐花那麽多錢。
“天賜，你不要管，好好呆著！我們的人生還長，不能因為一些事情，毀了我們，天賜，這次完事之後我們不再欠他任何東西！”柳詩夢毅然道。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柳天賜顫抖的手緊緊握住柳詩夢的手。
“天賜，不是你的錯，我們沒有任何錯，錯的是他！”柳詩夢撫摩著弟弟的頭發，然後走出了房間。
柳詩夢走在馬路上，刺骨的風侵襲著她瘦弱的身體，在這天地之間她顯得那樣渺小又可憐。
柳詩夢沒有回家，而是去尋找沈程，她幾乎詢遍了所有認識沈程的人，都說不知道。
柳詩夢憤怒，心痛又悲哀，她想當麵問問沈程，他拿他們當過親人嗎？有沒有那麽一絲愧疚？
蘇錦的天是陰的，柳詩夢的生活也是陰沉沉的，夜幕降臨，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盧梅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張望，臉色異常的難看。
柳詩夢和盧梅四目相對，她看著盧梅淒慘的模樣，突然想起曾經愛讀書，溫柔賢惠的母親，那個時候她一臉笑容，渾身上下都是書香氣息。
然而現在的她再也沒有絲毫書香氣，而是滿滿的淒怨，她是恨爸爸的吧？
其實自己也是恨爸爸的，今天所有的悲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她有什麽理由不恨他？
但是為何還是那樣想念爸爸？這麽多年他真的忘記他們了嗎？
柳詩夢強忍淚水，不讓流出眼眶，勉強露出笑容，她不想讓盧梅難過。
“夢夢，你回來了？怎麽樣啊？“盧梅問道。
“媽，你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柳詩夢走上前扶住盧梅。
“哪有什麽病，這身子就這麽不爭氣！飯做好了，吃飯吧！”盧梅目光中有那麽一絲閃避。
“好吧！媽，你不用擔心天賜，我明天就去找他同學家長去說，很快他就會出來，沈程一直沒回來嗎？”柳詩夢道。
“沒有，一闖禍就沒了影子！”盧梅歎道，除了歎息她毫無辦法。
吃過晚飯，盧梅讓柳詩夢躺在自己的身邊，慈愛的撫摩著她柔軟的頭發，心裏除了愧疚再無其它。
“夢夢，都是媽不好，讓你們吃了那麽多的苦，我真的沒用！”盧梅自責道。
“媽，你別這樣說，我們都已經長大，苦日子已經過去，隻是我不希望你繼續下去，他已經毀了你，你應該離開他，我現在能掙錢，可以養活你！”柳詩夢道。
“唉！你也不容易，我怎麽忍心拖累你們，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已經夠不負責任了，還要拖累你們！”盧梅道。
“怎麽是拖累呢？你把我們辛辛苦苦養大，吃了那麽多苦，隻要你肯，我一定會改變你的生活！”
“天賜也長大了，馬上畢業，以他優異的成績，將來一定會有一份好工作，我們會讓你幸福的！”柳詩夢道。
盧梅看著女兒充滿期待的眼睛，眼圈又紅了，她的懦弱毀了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自己，她也想重新開始，然而老天不再給她時間，她的生命不知道會在哪天終結。
“甘夢夢，媽媽對不起你！”盧梅說罷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盧梅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艱難的下床，站起身體，回到外屋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她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盧梅把沾滿灰塵的黑色袋子放在床旁邊的桌子上，吹去灰塵，把袋子打開，裏麵是一個黑色的盒子。
“媽媽，這是什麽啊？”柳詩夢坐起身幫助盧梅拿出盒子。
“夢夢，媽媽對不起你，這裏其實是你爸給你們寄來信。”盧梅道。
柳詩夢聽到“爸爸的信”這幾個字，心抽痛了一下，她的心狂跳不止，又夾雜著悲傷。
“他給我寄信？難道他不知道我電話嗎？他走都走了，還寄信幹什麽？”她顫抖著手拿起盒子，呆呆的看著，然後眼中浮現一絲仇怨，又把盒子丟到桌上上。
“夢夢，其實你爸一直都惦記你們，隻是我沒告訴你們！”盧梅愧疚道。
“媽，他要是惦記我們，就不會跟別的女人走了，把這收走吧！我是不會看的！”柳詩夢扭過頭躺在床上，後背對著盧梅。
盧梅嘴角抽了抽，想說話，又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輕輕拍了拍女兒。
“夢夢，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我恨他，把你們也帶壞了，到了現在，我不能不把實情告訴你了！”
“媽，我不聽，什麽也不想聽，我累了！”柳詩夢拒絕道。
“夢夢，今天我必須得說，那時候你爸是把我們拋棄了，可是後來你上初中之後，他找過我幾回，說想見見你們姐弟，我恨他，所以拒絕了！”
“你爸這些年一直寄錢，隻是我一直拒收，而且把他的電話號都丟掉了！現在想來，我真是可恨至極！”盧梅掩麵哭泣。
柳詩夢聽罷轉過身體，坐起身摟住盧梅。
“媽，你別這樣說，不要哭了，你這樣哭我很難受，你受得苦夠多了，我怎麽忍心責怪你，一切都是他惹來的禍端，就算你當初告訴我一切，我也會和你一樣拒絕，既然他都不要我們了，我何必還需要他的憐憫！沒有他我們也還活著！”
柳詩夢也抑製不住情緒，痛哭起來，長久以來的委屈傾瀉而出。
“夢夢，我的好孩子苦了你們姐弟倆，我的不爭氣，毀了你們，幸好你們都知道努力，要不然我這一生的罪可大了，我是恨你爸，可是你和你爸還有血緣，我不應該斷絕你們的來往，讓你們憎恨他！”
“想來我這一生的書白讀了，讀成了癡呆，竟然分不清事理，害了你和天賜！”盧梅更加的傷心，眼淚止也止不住。
“媽，不怪你，過去的就讓過去吧！在我的心裏隻有你和弟弟，以後我們好好的就可以了，他既然選擇拋棄我們，那麽就不要和他有任何關係了，這盒子我不會看，丟掉吧！”
柳詩夢埋在盧梅的脖頸裏，眼淚濕透了盧梅的衣衫。
夜半時分，盧梅悄悄的起床，把那盒子裝進了柳詩夢的行李箱，然後又悄無聲息的出門，確定不會打擾她，才放心的咳嗽起來，她極痛苦的捂著嘴，然而血還是溢了出來。
柳詩夢站在病房裏看著被打的同學，雖然已經好轉，但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弟弟會有如此暴力的一麵，心裏忍不住傷感歎息。
當同學的母親看到提著精致水果籃的柳詩夢，先是一驚，知道是柳天賜的姐姐之後，憤怒的扇了她一個耳光。
柳詩夢一句話未說，也沒有去捂火辣辣的臉頰，因為此時她沒有資格委屈，更沒有資格反抗，因為歸根結底是他們錯了，若是沈程沒有耽誤時間，沒有大打出手，也不會出現紛爭，同學也不會被打，事情也不會發展成今天的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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