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不欠他什麽了
沈淩絕望著鳳凝煙的背影，心裏好像破了個大洞，吹過鳳凝煙主仆二人身邊的冷風，徑直鑽進去，冷透他的肺腑。
此情此景之中，唯有段華音心裏簡直是說不出的幸福甜蜜，她依偎在沈淩絕的懷中，像一個勝利者那樣目送鳳凝煙離開。
快活的宛如一隻從籠中逃脫的百靈鳥，聲音婉轉，情誼深切道：“淩絕，我這麽多年沒有白等你，你終於肯對我好了。”
沈淩絕眨眨眼睛，眼眶中無人察覺的水汽漸漸褪去。他收回目光，視線落在段華音身上，溫柔道：
“阿音，我還沒有想起太多，隻是我知道，你對我很重要，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記起我們青梅竹馬的情誼。”
段華音捂住嘴巴，開心的哭了出來。
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等待，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那些笑話她癡心妄想的，注定要跌破眼鏡了！
段華音嘴上在哭，心裏卻狂笑不止，彎彎的眼睛，泄露出她的快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鳳凝煙和蘭珠才走出萬福宮多久？宮人們朝鳳凝煙行禮的樣子就不如往常熱切了。
以往巴不得靠近靠近再靠近，鑽進鳳凝煙的眼睛裏行禮給她看，叫這位未來皇後好好記住她們的樣子。而如今，卻一個個都眼神閃躲，遠遠的行了禮就想避開。
蘭珠看見她們前倨後恭的樣子就來氣，哭的紅腫的眼睛又泛起水霧。鳳凝煙卻混不在意，反而笑著對蘭珠道：“氣什麽，如此一來，也算看明白哪些人是牆頭草不堪重用了。”
蘭珠見鳳凝煙還那麽堅強，卻開心不起來，道：“小姐，你受這樣的委屈，不哭也不發脾氣，蘭珠害怕鬱結成疾，影響了孩子啊。”
鳳凝煙舉目四望，道：“這宮裏，有多少人等著我哭我鬧，等著看你家小姐我出醜。我若是真如了她們的意，隻怕更要鬱結成疾了。她們想看我鳳凝煙的笑話，我鳳凝煙偏不讓她們如意！”
此時，兩人已經步出雍和門。
鳳凝煙看著宮外廣闊的天空，笑了笑，道：
“我終究還是不屬於這皇宮的。宮外的天地，才是屬於我的。他說的不錯，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能母儀天下的人，我做不到和別人分享丈夫，更不知道該如何爭寵奪利，與其留在宮裏，把勾心鬥角當成餘生唯一能做的事，還不如自由自在的好。”
蘭珠見鳳凝煙臉上一派淡然，渾然不像是怒急攻心說氣話的樣子，驚愕道：“小姐難道連太子府也不回了嗎？”
鳳凝煙微微抬起下巴，孤傲的眼神，說不出的輕蔑：“不管是皇宮，還是太子府，我鳳凝煙從來都不放在眼裏。我在乎的，從來就隻有他的真情罷了。如今他既然負了我，我便棄之如敝屐。”
“可是，可是……”蘭珠結巴道：“可你肚子裏懷著小皇孫啊！你不爭，孩子就要失去父親了。”
一個當太子的父親，一個當皇帝富有天下的父親。鳳凝煙是太子妃，她生下來的孩子便是嫡子，若是男孩更是嫡長子！
這已經不單單是失去一個父親了。
本朝對嫡庶之分還是很看重的，所以哪怕當初皇帝如何喜歡敏貴妃，最終還是立了皇後的孩子為太子。
如果鳳凝煙生下的是皇長子又是嫡子，那豈不是將來的太子，更是將來的皇帝？！
鳳凝煙戳了戳蘭珠的額頭，道：“你再聒噪，我就不帶著你了。”
在鳳凝煙眼中，哪怕她的孩子擁有皇家血脈，那也隻是她的孩子而已，是她與沈淩絕的孩兒。至於什麽太子什麽皇帝，她根本就不在乎！
蘭珠急忙閉嘴，後又惴惴不安道：“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嫁妝可都在太子府，不能留著便宜了別的女人吧？”
鳳凝煙無奈搖頭，道：“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帶著反倒累贅。走吧，我身上的金銀首飾足夠咱們舒舒服服回到寧南郡的。”
蘭珠生於貧寒，便學不來這等視錢財為糞土的清高。
她深知沒有錢就沒有吃的要挨餓，沒有穿的要受凍，沒有住的要挨風吹雨淋。所以才會計較這些“身外之物”。畢竟，就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活著的時候還是要花的！
不過一聽要回寧南郡，蘭珠立刻不再愁眉苦臉了，那些“身外之物”也不在乎了。
蘭珠歡呼一聲：“太好了，咱們可以回寧南郡看望小少爺了！到時候你的孩子和二夫人的孩子在一處玩耍，一起長大，將軍府就熱鬧多了。寧南郡多好，四季如春，山巒秀麗，又有大將軍和寧南軍做靠山，不高興就帶著人馬去收拾收拾南疆那些蠻夷……”
提到回寧南郡，連蘭珠都沒心沒肺的開心起來。
皇帝當初忌憚鳳家是有理由的，鳳家在寧南郡宛如是土皇帝。
大家都知道是寧南軍守護了他們的安全，沒有鳳家就沒有他們的安定，對鳳家感恩戴德，極為敬重。
鳳凝煙在寧南郡，便如同一國公主，著男裝的時候，便就是一國太子！
不過她家小姐的公主可比那段華音矜貴多了，畢竟段華音的公主源自於血脈，隻能說她投了個好胎。
但是她家小姐的公主卻是寧南百姓擁戴來的，更是自己一刀一槍在戰場上贏回來的！
蘭珠崇拜的看著自己小姐，隻覺得辜負了這樣的小姐而選擇段華音的沈淩絕，眼睛簡直是白長了！
鳳凝煙想到遠在寧南的父親和四姨慕容懿，以及新出生的弟弟，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思念之情泛濫成災，一時間竟然蓋過了委屈和幽怨。
她懷念寧南郡即便是冬日也暖融融的陽光；懷念寧南軍晨練時驚天動地的喊號；懷念戰場上罡風伴在左右的豪情；懷念將軍府廚子不甚高明的手藝；懷念府外街道上喧囂的人群……
她不由想起自己當初在南雍關的時候，曾經發誓，要替沈淩絕守好他的萬裏河山。
此時不禁牽動嘴角，露出自嘲一笑，前世當上皇後反被沈幽篁和花若雨陷害而死，這一生，就當是還沈淩絕前世的深情。
從此以後，她就不欠他什麽了。
鳳凝煙長出口氣，又想起重生之日發誓不為皇家妃的事。前世那般慘痛的經曆，又立下這樣鄭重的誓言，結果宛如也中蠱了一般，竟還是嫁給了沈淩絕。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轟轟烈烈愛了一次，也懷了所愛之人的孩子。上輩子沈幽篁和花若雨奪她一個孩子，這輩子沈淩絕還她一個孩子。
鳳凝煙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恍然之間覺得冥冥之中自由天定。這個孩子，就是那個孩子吧。注定是她的孩子，所以以這種方式，穿越時空，從上輩子，跟到了這輩子。
這麽一想，鳳凝煙便覺得所有的苦難都值得了。
可是，當她回首看著曾經與沈淩絕攜手走過的宮門，當初伴在自己身邊，告訴她：不用怕，他會護著她，護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