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兩個聲音
沈淩絕最討厭事情超出控製，一旦事情的走向脫離他的掌控，就意味著有危險。
而且，這種超脫他掌控的事情還發生在他自己身上，這就讓他更加的難受了。
他想找出原因，一刻都不想徘徊在這種茫然又無措的情緒之中。
一股說不出的衝動讓他將自己心中的質疑脫口而出：“若不是你下了藥，本宮豈會丟下太子妃而驟然回府來見你？”
沈淩絕本來是想說下毒的，就像之前一樣，脫口而出的瞬間，莫名將“毒”字變成了“藥”字，就好像說毒是冤枉了段華音一樣。
“原來殿下是氣自己辜負了太子妃，所以在責問華音嗎？”
段華音莞爾一笑：“華音早就跟殿下說過，殿下與華音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你隻是暫時忘記了，一旦想起來，必然會知道對誰更加深情的。”
沈淩絕心裏不願意接受這種說法，抵觸的皺起眉頭。
但是心中卻隱隱有另外一種衝動，一個勁兒的蠱惑他，一遍一遍的說服他：是的，就是這樣的，是這樣沒錯。
他心中兩種思緒相搏，攪的他不得安寧，額頭上因為激烈的爭鬥而滲出細密的汗珠。
段華音故作親昵的掏出手絹想要給他擦拭。
手絹上帶著段華音常用的熏香味道，如此熟悉，熟悉到讓沈淩絕聞到的瞬間，感覺喉頭一緊，眼睛被欲望染的更為深邃，生出許多不合時宜的衝動。
但是他很理智的克製住了，後退了一步，退出香味的範圍。
段華音卻將他所有的變化看在眼裏，嘴角弧度加深，緊接著跟了上去：
“殿下這兩日的改變，或許是因為我們之前的相處，讓你想起了我們的當初，想起了當初我們之間那純粹的情意。”
“你我之間，根本毫無情意可言！”沈淩絕口氣冷硬，但是冷硬的口氣之下，卻沒有多少底氣，宛如裝腔作勢的紙老虎一般。
“若是沒有情誼，殿下怎麽會到沛雪殿來呢？”段華音步步緊逼，“既然來了，不如讓話音幫你想起所有往事吧。等你都想起來了，再來判斷你我之間究竟有沒有情？”
沈淩絕本能的不信任段華音，但是，內心卻有一絲不忍，甚至無法開口拒絕她。
段華音看他動搖，心中竊喜，乘勝追擊道：“殿下為什麽不願意呢？明明心中有許多不解，難道殿下就甘願這樣不明不白的嗎？”
段華音的話直戳沈淩絕的痛處，他咬緊牙關，額側青筋凸起，從在宮中收到段華音的信開始，他的腦海中便不斷的又兩個相悖的念頭一直在起衝突。
有時候他能分辨哪個是對的，哪個是不對的，有時候又好像分辨不出。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腦子裏老是會有兩個如此截然不同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強塞了一個聲音進來一樣，有時候又覺得那本來就是自己的想法。
這一會兒同樣有兩個聲音，一個單薄又執著的說著段華音不可信，她下藥的事情還沒有一個定論，豈能再讓她為自己恢複記憶；
另一個溫柔又充滿說服力，鼓動他相信自己，哪怕段華音有異心，也不過是為了博得他的歡心，對他根本毫無妨礙，找回記憶才是當務之急，說不定找回記憶，對段華音的種種一樣情緒就會得到解答。
沈淩絕抱著頭，不知道該聽哪一個的，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自己的心聲。他艱難地按住自己的額頭。
段華音款款走到琴案邊，纖纖素手搭在琴弦上，輕輕一撥——
未成曲調的音符宛如雨滴落入湖麵，刹那間掀起絲絲縷縷的漣漪。
沈淩絕隻覺心中氣血翻湧，內力不受控製的在經脈中亂竄，走火入魔了一般。
他不敢耽擱，放下亂成一團的心緒，趕緊盤腿坐下，全幅心力都用在控製內力流轉之上。
但是，從段華音指尖傾瀉而出的音律如此的熟悉，隨著曲音漸入佳境，沈淩絕情不自禁的隨著音律的啟程轉接，進入到一種渾然忘我的境地。
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六尚局的回廊上，鳳凝煙抬起頭，微微朝向太子府的方向，失神凝望。
徐尚宮等人便隨著她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女官們好奇的向那個方向眺望，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鳳凝煙就已經收回目光再度舉步。
今天的鳳凝煙格外地沉默，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比平時低了一些。
六尚宮才寬鬆了幾天的氣氛，陡然間又緊張了起來。
女官們都唯恐是出了什麽岔子，惹的鳳凝煙這般冷肅，一時間人心惶惶。
徐尚宮也納悶，私底下問了一圈女官，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對，惹惱了太子妃。
但是雖說是年節間宮中各種忙碌，可鳳凝煙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使得六尚局空前的團結，人人都想好好做事，在後麵的家宴上露露臉，哪裏會不盡心做事？
若此刻不是鳳凝煙而是貴妃，徐尚宮就沒有這麽忐忑了。
貴妃但凡遇到一些不如意，遷怒下人那是時有的事情，可是鳳凝煙不是這種人啊……
徐尚宮找不出因由，試探的道：“這雲越壓越低，才過晌午，就跟傍晚一樣暗了，恐怕是要落雪……”
徐尚宮本來還想沒話找話的問問要不要去給各宮提個醒什麽的，結果鳳凝煙跟沒聽見她說話似的，已經走遠了。
蘭珠回過頭來，歉疚的看了徐尚宮一眼，徐尚宮笑著搖搖頭，鳳凝煙對她有救命再造之恩，她豈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不過都這個歲數了，她難得生出些好奇心。
貴妃已經皇帝徹底厭棄了，留在宸鳴宮也跟待在冷宮差不多。
宮裏現在主事的宣妃本分內斂，是個不愛爭鬥的，膝下皇子又是以太子馬首是瞻的瑄王。
無論從哪裏來看，都應該捧著順著鳳凝煙才對。
皇帝跟太後前些時日才當著皇親國戚的麵大肆賞了鳳凝煙一通，應該也不會為難她。
那到底是什麽惹得鳳凝煙如此反常呢？
太子和太子妃恩愛甚篤的消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尚宮根本就沒有想過是夫妻之間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