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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某有何懼?

  “你如實說來,某為你作主。”張軍繼續問那女人。


  “貴人,饒了我家郎君吧,賤婢任憑發落。”女人跪直了身體,一個頭磕在張軍麵前。


  “他欲賣你,又毆打在前,你還要幫他說話?”張軍有點意外。


  “貴人,是賤婢命不好,怨不得郎君。”女子跪在那裏垂淚。


  “按說,你家道也不至於此,為何淪落?”張軍扭頭看了看伏在另一邊已經打壞了的賭徒。屁股已經血肉橫飛,屎尿都出來了。


  郎中正在那給他處理傷口,人已經昏厥過去了。


  大唐律法嚴苛,笞刑棍刑杖刑都有很多,但不是打完就不管了,都會有郎中給處理傷口:用清水洗一下,給敷些金創藥。


  但是事後是死是活也就靠命了。這東西也隻能靠命,不感染就能挺過來,一旦感染了誰也沒有辦法。


  “賤婢初來的時候,家中境況尚好,家翁去後,幾位哥哥分置了家產,卻也過得日子。


  怎奈郎君不知何時沾染了賭病,初時還好,後來越賭越大,家中鋪產也荒落了,一日不及一日。


  家中主母也曾勸謁,但阻止不住,直至今日欲賣賤婢抵債。”


  “即如此,你何必為他求情?”


  “回貴人,賤婢生死由命,但家中小女尚幼。”女人又低聲哭了起來。


  “你當年如何被賣?”


  “貴人,賤口之家艱難,男兒尚且售賣,何況女兒。賤婢很小的時候家母大人便告之了。”


  這會兒也沒有什麽計劃生育措施,孩子不是想不生就不生的,除非能忍得住。


  賤口之家也是人,也要娶妻生子,隻不過賤口之家因為田畝分的少,又沒有任何的政治權利,是整個社會盤剝的對像,所以孩子的命運可想而知。


  一般男孩還好些,若是多了賣去為奴做仆,好歹能生活,但是女孩兒就悲慘的多,被貴人買去為婢都是比較好的結果。


  做妾實際上並不比做婢女好到哪裏去,或者說還不如做婢女。流落到煙街柳巷其實都算是一種解脫。


  “著幾個人,隨她去家中接了幼女,先帶回府上吧。”


  即然見到了,張軍自然不能不管,吩咐了武懷表一句:“按市價給了錢兩。”


  武懷表安排了幾個軍士帶著這女人走了,順便通知這家人過來把賭徒抬回去。


  “五哥,某知大唐律法在此,籍戶在此,但未免無法忍心。”張軍看了看李應右,歎了口氣。


  李應右也歎了口氣:“國法如此。”


  其實李應右根本無法理解張軍這會兒的心情,做為土著,他們在這方麵早就麻木了,見習慣了,更不會有任何感覺。


  人要麵對的最凶惡的對手永遠都是人,是那種無法想像的殘忍,殘暴。上等人以施虐尋找快樂,獲得滿足感。


  “賭妓兩坊為國法允許,某不做評說。但縱使國法所容,也不該巧施圈套謀財害命,更不該巧取豪奪以為斂財。


  就像這瓦肆之中諸娼妓,均為如何來路?可有被逼無奈?可有荼毒迫害?這些不是國法所容吧?”


  “郎君所言極是,此等種種行為均為國法所不容。”


  “那便查吧。本府現身兼九鎮,那便從此九鎮開始。即日九鎮之內凡賭妓兩坊均暫停營業,封戶勘察。


  凡兩坊從業均拿到鳳翔來一一問詢,相互檢舉。某到要看看,朗朗青天之下,有多少黑暗罪惡所在。”


  李應右吃了一驚,看向張軍。


  張軍點了點頭:“某意以決,去辦吧。”


  “郎君,此事還是斟酌一下吧?此事,此事牽扯甚大。”


  “牽扯便是,某有何懼?讓爾等便來尋某便是。此事從速,莫待走漏了風聲。”


  “諾。”


  張軍看了看李應右:“某知五哥所想。五哥,天下大計,首重人丁。無論工農漁商,無論官吏軍卒,鳳翔需要大量的人丁填充。


  有太多的事需要人來做,需要更多的人來完成。某,期待那些世家大閥富貴人家麽?”


  不管是什麽樣的社會形態,也不管怎麽發展,現實總是金字塔形的,要說人口,自然總是底層最多。


  李應右隨即就明白了張軍的意思,拱了拱手:“職下愚頑了。”


  張軍笑了笑:“頒布本府告示,凡九鎮賤口,有充軍或入坊勞作者,視為良家等同,或有功績,可消賤籍。”


  李應右吸了一口涼氣:“郎君,此事……怕是影響甚大。”


  “做了便是,萬事有某擔承。缺人哪,五哥,太多的事情需要人來做,太多的土地需要占領。”


  李應右原地轉了三圈想了想:“郎君,此事還是不可太急,需斟酌一二,徐徐圖之。”


  一旦公布,可以想像,整個鳳翔,京畿地域,甚至北方諸州,會有大量的賤口往鳳翔聚集過來,以圖一個美好的未來。


  這可不是小事兒,前期如果沒有完善的計劃和準備,怕是會引想動蕩。


  別的都不說,光是吃住就是一個大工程。總不能讓人來了生死由命,看著他們餓死凍死。


  還有對各州縣的影響。


  雖然從上到下沒有官吏會把賤口看成人,各種欺壓盤剝,但事實上很多方麵都離不開這些賤口的勞動和奉獻。


  如果一州之地賤口全部消失,對當地的影響可以說是不可想像的。


  還有就是那些大門貴戶,哪一家沒有幾百上千的賤口附著?他們的反應也必須要考慮。


  “五哥,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反而越是糾結,越是牽扯不斷。”


  張軍抬手在李應右肩上拍了拍:“此事隻管做了便是,無需考慮太多。軍伍除了操練也無別事,不妨放出去拉練吧,方便行事。”


  “可是,若是田畝荒廢該如何是好?”


  “便著各州縣重新丈量,重新分配。那些大家貴戶也該放手了,不與追究過錯便是。若有反抗生事,隻需依法論處。”


  “若是牽連貴人如何?”


  “可有貴至皇家?可有貴之如某?凡牽扯之人糾纏,不妨著人查探一番便是,某有大唐律法在手,怕得誰來?”


  李應右苦笑。張軍的意思很明白,事情就大大方方的去做,有反對的就講道理,遇到不講理的就查他,和他講法律。


  李應右自己就是大戶出身,如何不懂其中的關竊?

  如果嚴格按照大唐律來操辦,這天下的富貴人家幾乎就一網打盡了,有幾家能脫逃?

  可是這樣一來,鳳翔就真的是和天下富貴階層為敵了。


  可是怕嗎?


  李應右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鳳翔軍馬幾近三十萬,以現在的戰鬥力,就算是張軍這會兒想做皇帝,怕也不過就是打幾仗的事兒。


  想了想剛剛露麵的火炮,想一想鐵雷和特種弓箭,再想想那尚在保密中的手持炮銃,李應右悟了。


  鳳翔,早已經不是他心中的那個鳳翔了,現在可以說是兵強馬壯,天下無敵。


  最關鍵的是,鳳翔的部隊中,世家大閥的子弟很少很少。


  頓時便有一股子豪氣從腳底衝上了天靈,一切的擔心瞬間不在。


  “應右懂了。”


  “那便去做吧,此事,某自會上書陛下言明。”


  “諾。”


  “賭妓兩坊可以經營,但需依律而行,凡豢養打手,設計圈套,逼良為娼者,從嚴論處。”


  “諾。”


  “築路如何了?”


  “已完結三數之二。”李應右說:“隻是部分隻做了基礎,尚未及硬化。而且,郎君,蕃兵兩萬,已經折損幾近兩千人。”


  進入冬天,水泥工程隻能被迫停止,這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施工還在繼續。


  兩萬蕃兵死了接近兩千,這個數字其實還挺讓張軍意外的,不是多了,是少了。


  這會兒可沒有大型工程機械,全是靠人力硬幹,如此繁重的浩大的工程一千六百裏才死了不到兩千人,可以算是奇跡了。


  當然,這也和關中地處黃土高原有關,還有炸藥。


  現在在鳳翔修路的一共近接五萬人,除了兩萬蕃兵,還有三萬多叛軍的骨幹部隊。


  不過這些人修路算是懲罰,待遇各方麵要比蕃兵好的多,所以傷亡也小的多,到這會兒隻死了一百多個。


  “嗯,盡量少死些人,”張軍看了李應右一眼:“修路之事長遠,數倍於秦道,要省著用。”


  “諾。”


  這些人到底是因為幹活意外死的,還是怎麽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張軍不憐惜這些人的生死,但怕影響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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