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冬雨成霰,杜娥心憂(二)
夜來難成眠,雨中見人影。人影徘徊遊廊下,愁望對無眠。
忽然覺得有他在那個地方也挺安穩——至少不是淒慘無人吧。
這是怎麽一回事?
杜安菱震驚自己的心思——她怎麽會這樣想呢?
人家胡書生分明是不請自來“借宿”的,怎麽趕也趕不走——可不是讓自己這樣對待的啊!
想著便狠狠告誡自己,要定心,不能天天想這想那——可腳步實實在在是動了,踏步向外向著屋簷下,回廊一圈繞過去正是他所在。
“妳過來了?”
他問。
杜安菱沒說話。
“因為昨日事情睡不著?”
杜安菱不想回答。
卻看著那胡書生笑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好吧,誰都有睡不著時候——特別是妳。”
“昨日,我就猜到妳注定難眠。”
……
猜到——他怎麽又這樣“猜到”!
感覺自己又一次進來胡書生圈套,杜安菱隻覺得自己很沒有安全感。看著他那略帶得意的眉眼,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又猜到什麽了!”
“我覺得妳會聽我那朋友故事!”
得得得,又是這些——杜安菱腦海裏浮現出昨日的場景,她不正是不想聽他那故事才走了的?
敢情說他那時就算計上了!
頗感無力也不去爭執,那就聽吧。
卻聽胡書生那友人經曆過何事!
……
“也許你不是特別喜歡我這個朋友——他也是懷王寨裏麵的,妳還見過不少次。”
他說著看向山,兀自點頭——“確實是的——妳可能習慣見到的是他獵戶模樣。”
獵戶——那獵戶形象果然是展現在杜安菱腦海中的——這可不是什麽好模樣!
想著,杜安菱聽來他言說。
“妳不樂意聽也是很正常的——畢竟他那故事也沒有幾個人愛聽。”
苦笑是別有苦笑模樣,他回憶起當年。
當年——當自己還是剛在山上建起那算不算“營塞”的營塞時候,他就加入他們的隊伍吧。
不過歲月流逝,至今已變。自己現在是統領百人的一個“領導”,他依舊是孤身一人。
不——他也不是一直孤身一人的,過去的他也曾經是懷王寨中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頭領——可後麵卻被別人取代了。
至於為什麽被取代,那就是今天要講的故事了。
……
“若說那人過去也曾經輝煌過——畢竟是最早進寨子裏的人,說什麽也不能讓他苦著不是?”
這邊說著卻接連歎息。
“本來也確實是這樣想的——我們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統領個幾十號人——本來應該是不錯的,可誰知道後來呢?”
他接下來經曆過一段不怎麽好的過去。
……
想著便說起那段故事來,胡書生心裏莫不悲切。
“他一開始也是跟他身邊的人同甘共苦。飯在一塊吃,覺在一塊睡,從來不搞特殊——本來這也是極好的,在整個懷王寨裏也都說著他多麽多麽禮賢下士——就連我們手下的人也想往他那邊轉去。”
胡書生回憶起過去——過去是怎麽樣景象?
“那時候的我們還是平級,我們甚至還羨慕他那麽被下麵都愛戴,什麽請教從來不間斷的。”
他一笑,看著杜安菱。
“有些像妳!”
他說著,讓杜安菱受驚。
……
“怎麽會像我?”
她又一絲慌亂,體現在胡書生麵前不怎麽自然。
胡書生看著她,忽而覺得這人有趣——風雨沙沙霰落地,他看著她無言語。
“他為什麽像妳其實不需要我多說,你可以看看你過去——你過去對陸紅花她,是不是也是各種各樣的關心?”
“還有,不把她當下人,什麽事都一起幹的?”
胡書生的問引發杜安菱反思——她真的是這樣嗎?
她確實是這樣——看向胡書生,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想到了?”他問。
杜安菱點頭卻依舊迷茫,她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可又談不上是哪裏不對勁。
“是不是斷了施舍的故事?”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亮點,她說的是自己的想法。
“人會貪心,做多了日後做不到的東西,日後提供不了了就會讓原先受利者變心——正所謂家養的狗不如半路撿回來的對主人盡心!”
終於見到胡書生點頭——她猜對了。
……
夜幕下,天雨霰。
沒有燈燭亦無月,最是漆黑冬日夜。遊廊下兩個人影相伴,胡書生正講述他的往事。
“當年的他確實是人人喜歡,整個懷王寨裏麵沒有哪個人不羨慕的——就連懷王也說,哪一天退位讓賢,繼任者必定是他。”
說到這便開始惋惜了。
“可是做好事很難一直做下去。這樣久了之後總有那麽幾天忘記了—也就就那麽幾次吧。”
他講述著過去事。
“那幾次不同人意見有點分歧,他是對的——可並沒有被所有人認同。”
“就和和下麵人鬧了脾氣,沒有商量過就下命令——那些習慣了商量的人怎麽能忍受這樣的對待?”
“於是就變了心,不在他那下麵混了。事情還搞得非常大,後麵連懷王都驚動。”
看一眼杜安菱,她垂頭似思索。
“於是——他就成了個偵查的探子?”她問。
胡書生點頭。
看著她眉頭微蹙,又聽到那霰落沙沙。她察覺到胡書生目光,瞪過來對上他尷尬的笑。
她欲言又止,轉身回屋去了。
夜半已過,此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