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冬暮清淨,杜娥新知(五)
宴畢留人談戲曲,有人歡喜有人泣。
說起來那《葬新花》也是個很流行曲目,杜安菱也曾學過那麽一兩段的——當年她還是春月樓裏底層,什麽東西都要有所涉獵。
這樣才能讓觀者滿意——有人曾這樣說。
於是杜安菱就真的照做了,把那什麽曲樂繪畫學了再涉足刺繡同舞蹈——這《葬新花》中的橋段便也是那時候學會,卻大多在日後時間裏忘記。
時光冉冉,她幾乎忘了自己當初學了什麽。可今天聽別人談起又發覺是那樣熟悉,久而久之就沉浸進去,忘卻了時間流逝。
夜色漸濃,不再暮天裏。
討論句子也多了去。
……
“這一段還數田家班的菊官兒唱得最好——我聽過,回到家時候耳朵都聽不進別的聲音的!”
老太太說著又看兩邊人,一個個都不信。
“哪裏會這樣——娘妳莫不是不想聽別的聲音,就以為沒有聲音。”
這是孫氏說的。
“哪裏——妳根本不知道她唱得多好——那什麽來的,什麽’春殘’句子?”
老太太問起,讓李南笙開口接上。
“春殘後百花皆凋零,夏來暑熱漸而化為泥?”
卻被反駁,說什麽“不是這一句”。
不是這一句,那是哪一句?
回憶起自己學過句子,有幾個是“春殘”有關的?
想著就不經意低聲念叨出來,聲音剛好被人聽得清晰——“春殘花落無聲息,隻把那人兒泣!”
一句出,看到老太太手一拍。
然後沒人說話了。
……
真的是這句話?
杜安菱看到那邊人目光投過來,心知方才得的那句子真沒錯。不過自己說出來就逃不了,接著馬上是那老太太一堆問題。
她沒有想錯的——孫家老太太看過來,帶著許多詢問。
“這位——這位怎麽稱呼來的——常聽過這句子?”
不等杜安菱回答便是另一個聲音,孫家那人開口應和道。
“不僅聽過,說不準還唱過呢!”
“娘,妳何不讓她跟你唱過來聽聽?”
這攪局很是時候,杜安菱心中念叨,麵上依舊很是平靜。
她實實在在是唱過這句子,可是真的隻記得這中間一句——前前後後的詞語都在這麽十來年讓位與其他東西,自己怎麽還會唱?
可孫家老太太不這麽認為。
“既然是唱過的,那不妨給我聽聽?”
她不顧杜安菱退避。
……
“是曾經聽過,也練了那麽三五句——可都已經十多年沒有開嗓了,忘都忘了個幹淨!”
杜安菱把自己的底一股腦全揭開去,意思可不是那“你不要催了”。
可沒有用,催促句子還是有的。
“那就破個例,你自己看著唱一句!”
老太太的念頭總沒有人可以拒絕。不過杜安菱覺得,自己這“客人”還是逃的掉的。
“可沒有都忘了——這一曲戲我真的隻記得這句!”
“還有這時日已經不早了,我也要趕著回去!”
可李南笙給她投過來一個眼色,裏麵意思不過是“沒用的”一句。
接著是孫氏一句。
“妳唱了這一段再回去也行的,反正乘馬來去花不了多少時間。”
“何必這樣急。”
……
她說著示意邊上丫鬟吩咐那駕車婆子,要她護送杜安菱回去。
這樣一來,杜安菱也沒法說什麽了——別人都給妳準備得那麽好了,你怎麽樣也應該給別人個麵子不是?
“那——我全忘了,都沒幾句能在調上的。”
她說著,總被人催促。也就草草開始,一開口直接就是什麽“春殘花落”一段。
“走向那花樹生在小橋西,整一片芳菲落到樹底。雀鳥飛來在枝頭停,花瓣灑女兒身上盡飄零——春殘花落無聲息,隻把那人兒泣!”
句畢戛然而止,杜安菱道歉說“獻醜”。
好在真的唱得不好,看老太太擺手要人退去。
退去嗎——退去正是自己心意。
杜安菱謝過那款待,轉身從那來時路歸去。
……
路繞花叢通廊橋,廊橋下邊溪水長。
杜安菱一步步走在這院落裏,想著這院子原先主人生活情趣——他應該是個很喜歡自然趣味的人吧。
這人倒和自己有幾分相同。
想著,看著,一步步走向門口。園林不大隻不過是個地主院子,過來那門口便見著自己“柔雪”那雪白身軀。
卻看到迎麵上來孫家的婆子,牽著馬拉過來一架車。
“不上車,乘馬去?”
她問,杜安菱點頭——“妳還是不必跟我走了,一去一回,最終回來又不知是幾時!”
她說著跨上馬匹,動作早已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
將行,卻看到人追上來。
……
“為什麽?”
村口處慢下來,杜安菱詢問聲關切。
“不是我們願意走——這天寒地凍的,誰願意出門去!”
她說著,麵露無奈神情。
杜安菱看到這神情就想到了大半,“可是主母說過,不到時間不給回來?”
看得到人點頭,杜安菱知道自己沒猜錯。
唉——那就隻能同行了。
路上看到邊上人,有幾個問題正相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