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冬風忽至,杜娥獨處(二)
畫名題寫又一卷,筆落終成秋景天。風催霜葉山野冷,窗外冬來雨絲連。
已經是冬初了。
雨水落寒涼,晨起院中光茫茫。走出去卻差點滑了一跤,看地上,那一片光滑的可不是薄薄冰片?
都結冰了?
杜安菱穩了穩身子後回頭看天,落下來的是雨不錯,可屋簷下一指來長的晶瑩為何物?
葉片上罩著的薄紗一般的又是何物?
不經意間氣溫降到冰點,也難怪昨天半夜被凍醒添被。心中了然不過是苦笑,可不知今年的冬來得這樣早!
這還是九月呢。
九月就結了冰,十月可不是更冷?
杜安菱心中計較著,尋思冬來是不是要再尋些衣物備著,更上集市買些炭回來。
也罷,晚幾天吩咐紅花去吧。
有了主意,心也定了下來。
……
不過——現在這麽快就到了九月下旬,那不是距離宋家酒樓的聚會近了?
還有三四天就到了月底,月底三十日又要相會——杜安菱不知道自家到那地方會是什麽身份,畢竟那店裏掌櫃是自己熟識。
她有些畏懼。
確實是畏懼了,有點怕遇上宋家父子——那時候可不會尷尬?
或許會吧——她又應該怎麽跟他們說今日這事?
風寒,身邊草木葉輕顫。剝落下薄薄一片冰,冰上麵留下葉麵脈絡痕跡。
摔在地上,碎了。
……
杜安菱覺得有些無聊。
無聊嗎?是有的。
自從昨日不慎焦糊了一張畫後沒心思作畫,避開胡書生同時也少了自己許多樂趣。杜安菱時不時看到瑜若同秀兒歡快,他兩個年齡相近難怪玩在一起。
不過——紅花呢?
許久沒注意過陸紅花了,杜安菱心裏有不知何處來的愧疚——是因為自己忽略了她嗎?還是說……
她覺察到自己有那麽些做主人的惡習了。
呼之即來,招之即去,若不是有事要她辦還不會留意。杜安菱深深為自己行為檢討著。
不過終究沒法疏解無聊。
怎麽會這樣無聊!
尋思過去,春月樓中朝朝暮暮,練字撫琴,繪畫針線兼舞蹈占據了自己大段時間的——可如今!
她依舊歎息,這日子總不合心意。
……
“閑居小院,冬風送起。梢頭葉落聲息。迷蒙夜雨結薄冰,歎盡是初冬寒意。”
“梳妝倦懶,丹青又棄。獨處冷落雀啼。飛來樹頂無枝停,又遠去茫茫雨裏。”
隨處雜題一曲,杜安菱看著風雨愁。
愁什麽?
她如今可不就是那鳥雀,沒地方停歇的鳥隻能在風雨中飛,偶然遇到一個同類都無比欣喜。
這怎麽不是自己的悲?
這就是自己的悲!
孤獨,莫大的孤獨從頭到腳籠罩了杜安菱全身。她可以感知卻無可奈何,眼前茫茫雨霧濃。
……
前院轉了,歸來後園。聽得破碎聲聲,是半融化的冰落在地上摔碎。
雲淡了些,不再落寒雨了。
杜安菱心中歡喜,悶在屋裏麵實在不合她的性情。有一個聲音召喚她出去,哪怕天寒地凍。
她添了衣,襖子一層裹得臃腫。
她出了門,看村裏一片冷清。
她沒忘帶上柔雪,牽馬出去的方便始料未及。避開人多地方偏愛小徑,小徑處多有不一樣風景。
“杜娘子去何方?”
門口胡書生又來了,問起話很讓杜安菱反感的。
去何方?
她隻想踏著這初冬多去下附近,看看風景!
可不是為了聽那頭惱人聲音!
……
可有的人偏不是你想他去就去的,身後的胡書生總也甩不掉。
杜安菱怒了。
她氣,氣那胡書生行徑。不過又能怎麽樣?唯有上馬快步行。
快行,快行,快走過了田埂多少,回顧處人還在。
還在!
杜安菱更加生氣了,不過想想又釋然。
自己何必生氣?他愛看就讓他看著,這冷風裏還愁他不回去?倒不要打擾自己出去了。
想著就走了,清晨寒風吹起衣物還冷,遠山霧氣蒸騰隱約看見。
她指引馬匹向前,遠方是一片從未去過的地方——那地方遙遙不知多遠,一條路曲折又一村。
又一村!
路猶長,村裏麵有調皮孩子不懼寒風,眼前晃過卻停頓。
他詫異,卻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都在忙啊。
每個人有自己的事,自己的事又何方?
……
寒風一片河穀烈,冬雨寒涼不時來,沾濕地下土潤澤。
杜安菱向西南走,是向京城方向——可京城遙遙望不見,眼下隻有空穀上空雲漫卷。
她看著雲,馬背上陷入沉思。
若幹年的冬日,自己在遠方春月樓裏又是什麽心境呢?
想著又回憶起當年事,這一次卻是去年晚秋。
那年秋深,一樣寒。
卻多了許多不一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