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秋深轉寒,杜娥有難(三)
醒時庭院晨光早,臨視外屋承露草。露水凝集葉尖墜,瓦頂平鋪聽雀叫。
又是那麽一天,過了十五天色依舊晴朗。
也就是這麽樣的時候最容易被早晚的寒意震懾的,晨起後庭院中一站隻覺得渾身上下一陣涼。畢竟時節已經不早,過來中秋始秋深。
杜安菱有這麽一番感覺,這是迥異於京城中的。
京城中人群熙熙攘攘,從不會有所謂的“冷清”。哪怕是隆冬時節都有不少人來去於街道上的,自然談不上什麽“寒冷秋意”,頂多是四處人擠人,人身上穿得多了些罷!
這就是不同了。
杜安菱心想著,看著四周房舍。值守屋門的人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可懷王寨的人這樣把守著,哪個不是一樣的威嚴?
……
自己這宅子雖說看上去沒什麽大變動,可本質上改變不小。
哪個其他的宅子見得到這樣多山匪!
她想著,卻看到胡書生走過來,臉色不太好或許一夜無眠。
這樣的嗎?
心裏計算了這些天他的忙碌,再聯想他昨夜睡不著屋裏傾述,心裏便清楚他這“臉色不太好”的由來了。
唉……自己何必去想他如何所想?
杜安菱心裏狠狠斥責自己,四處看屋子苦笑——自己這幾天真有那麽些不對勁。
那?
避開不再看他,杜安菱挪動腳步。
也罷,就任他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自己犯不著聽了他的故事就為他著想。
這樣也好,自己和懷王寨的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告誡自己,屋子中四逛看到有人向馬背上放上鐵磚。
……
中秋過後是八月既望,秋半時候秋意已濃烈,天氣也沒有真正變得刺骨,的確是出門的好時節。
出門?
杜安菱踏出自家宅院大門,門外的風果然有點冷。
這點冷也是正常的秋日感覺——可杜安菱在那風裏麵察覺到隱約不安。
這不安是什麽?
她說不清,卻就這麽樣察覺到了危險——杜安菱說不得自己太警惕的,可自己實實在在是有那麽些不大對靜。
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些?
杜安菱這樣想著的,終究是勸說自己不顧那虛無縹緲的感覺。
怕什麽?自己就這麽出去轉一趟,又怎麽不行了?
別人把自己當什麽“山裏麵精怪”的時候,不也隻是那些沒長大的孩子來吵?
想著,邁步出去了。
身上帶著些紙筆,預備著到地方寫下些什麽畫些什麽的。
也就附近幾個村子裏吧。
……
鄉村裏麵看四周,秋意確確實實是濃了。
走著,看那路邊不知誰家秋菊已黃。一片桂花香透百丈鄉間路,原先普遍的景也是絕美的。
點綴了花香的村裏不少地方值得她留戀,杜安菱一步步走出村口。橋下溪水因為前陣子幾場秋雨微微上漲,輕柔水草搖擺水底柔。
一隻秋蟬沙啞,終究沒有回應的。
秋蟬,秋花,秋中人,杜安菱覺得這景致多多少少有那麽些悲涼。看渠外田地中不同高度的稻苗區別分明——有一些再過一個月就可以收獲了,另一些被耽擱的不知能不能在秋冬交際時候成熟。
她走著,使自己一時間不去想那些傷感事情——卻見著那村裏麵人走來。
避開她,嘴裏麵說著什麽“要受苦了”的話。
要受苦了?
杜安菱聽著就有了疑惑,什麽難?誰有難!
敏感覺得沒有那樣簡單,開口卻問走過去人,說什麽“何為難”?
那人回過頭看她,有那麽陣猶豫,開口時看著田——他說出口了。
“我是說,今年秋日冷得早,恐怕有稻熟不了!”
這遭難?似乎挺正常的。
卻聽那農人臉上犯難,似乎有一些事情不怎麽方便說?
準備問時候,卻見著他換了小路走遠。
邊走邊說,似乎在嘀咕卻刻意讓杜安菱聽到一般。
“一個不下田的,怎麽知道這佃戶苦?”
“別擔心別人了,擔心下自己把——再不小心,大災大難在眼前!”
……
這話意思是什麽?
杜安菱很是不解,想追上去問卻見著他深入田間。兩旁稻葉遮蓋住狹窄田埂,杜安菱看那田埂冗長知道自己追不上。
人家已經在躲著自己了。
這麽想著就歎口氣,回過頭看著村口那有人來往於小路。
好奇走過去,那裏卻看不到一個人。
她沒有在意此處,一步步走向前。曲折道路分岔迂回,小屋大宅分布其間,錯落有致看著就賞心悅目,更有不知誰家園中桂花滿樹香沁小巷。
她走著,附近匆匆走過一個人。
那人看了眼她,繼續匆匆趕路。扛著鋤頭是去田間地頭勞作,身體消瘦顯然一直吃得不怎麽好。
杜安菱一步步走著,走向前兩邊牆高院深。
香風濃鬱,不遠處牆頭探出桂樹枝丫。枝葉濃密一片墨綠,其間淺黃花色一處處枝頭。
隻可惜不是橘紅色的丹桂。
心裏麵暗道一句不足,耳邊卻聽得淩亂腳步聲。
腳步聲?
杜安菱低下仰望的頭,驀然後退一步。
她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