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秋半月圓,杜娥思人(三)
胡書生說的倒是不錯的,杜安菱一夜過來也沒見秀兒將那東西吃下。
話說這糖塊還是當時宋家人送過來的東西,區區薄禮也就收下了。糖塊依舊摻雜了不是糖的東西,杜安菱習慣依舊不時嚐一小塊。
都是當年味道。
說起這當年味道就想起來當年事情,杜安菱回想過去時常歎息。
過去的長兄,為什麽如今這樣模樣!
杜安菱回憶起那段時間自己遇到的長兄,心裏麽不知道多少惋惜。
如何惋惜?
也是親情不再,多年已經不如當初——可終究是兄妹一場,多多少少要在中秋前後到自家長兄那裏去一趟。
再怎麽樣也可以到屋外傳一遭,多多少少也表示一下自己不忘那處於同家。
不然周邊人就是說自己忘了家,自己又加了一重所謂“恥辱”來。
想著,心裏麵也定下計劃來。
……
心裏麵想著沒有完,見那天色不錯便想著遠行。
為時尚早,到大道上等不到向城裏去的馬車驢車。二十裏路走過去倒是頗費腳力,路邊上等著車馬又隻能久久等待。
杜安菱就這麽停在路邊上。
路上是有很多人經過的,可從曲浦過這裏來的車大概要午時才能過去——就是從叢山過來的騎馬人也不過是方才行經。
這裏隻有那早來的農人。
杜安菱就這麽站在路邊,看路邊良田中新長的秧苗正要到抽穗時候。
種晚了——她看了,心裏麵知道這秧苗是難以在入冬前收獲的。
她為這秧苗種晚了傷心,可一時傷心總是不夠用的——可以想見明年早稻收獲前還會有更艱苦的一個春天,杜安菱卻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看著多少人徑直滑進深淵中去。
……
等著,歎著,徘徊那麽大半個時辰,那邊一人趕車快速過來了。
杜安菱看到了那駕車人,駕車人倒是過去熟悉的。
似乎是過去的車夫,也是那過去的馬。馬車上簾子挑開一角,裏麵一位十歲上下少年看著外麵——馬車很快又過去,逐漸隻有一個背景。
這樣嗎?
杜安菱看著就感到有那麽幾分掛念起過去的——馬車快速過去,車裏人看外麵風景,曾幾何時,那車上的也是自己!
不過現在的自己是外麵的人。
也罷,等那貨車。
拉貨的馬車時常捎帶過路的行人早已是多年的辦法,這樣不僅可以讓車夫賺那麽些外快還能帶走路上行人,一舉兩得的辦法實在是不可多得的。
杜安菱心知如此,也就那麽路邊等著過路車。
可總是難等得到,路邊上一個人空心急!
也罷,幹脆先自個走一段罷。
有那麽小半個時辰,杜安菱挪步向叢山。
……
起初是不怎麽情願的,畢竟遠行一直是很累,那麽走下去甚至可能在腳底磨出血泡來。
可幹站著也不是什麽辦法,走幾步回頭看一眼,看那麽一陣後也就死了心。
倒也不是太疲勞,她覺得等過路車帶走也不是那麽必要來——就看著路邊風景,村莊低遠水稻田,遠處竹林近河邊。
有點冷。
是風——風是有那麽幾絲涼意帶上了,吹拂來總是一陣又一陣寒,一步步走著也有那麽些發抖,隻恨身上衣服單薄。
邊上駛過一輛驢車,是農人進城去買賣些東西的。
看到了杜安菱,趕車人有那麽些表情怪異。
他認清了杜安菱容顏,說一句“這個不要臉的妖婦”。
顯然是認識自己的人,杜安菱心想,卻總也聯係不上那人的名號——不過總感覺是見過的。
好像是一個地主還是富農,姓什麽忘了,應該是隔壁村莊裏的?
杜安菱猜出了大概——這人大概跟自己有仇的。
……
有仇?
有仇的太多了,大多是不經意就勢不兩立了。
比如說那從自己院落裏麵摔下去的的孩童傷得那樣重,還有那鄰村準備賣了秀兒的人家被自己攔住——這些可不都能說成是自己的仇家?
杜安菱是真心覺得自己該少那麽些進出,畢竟家裏麵安全。
或者,真離開了這裏,去其他地方尋得新生。
也罷,那邊又來了一運貨的車。馬車駛過聽得車輪聲聲,杜安菱回頭招手下,看那馬車停下在身邊。
熟練地付了銅板上去了,側坐在車上遠遠行。
馬車不是很快,向叢山縣城一陣一陣去。杜安菱看著路上一片片不同景致的田地,數著道路經過的小溪。
又一次,遠方看到了叢山城淺灰色的剪影。
又一次,蹭吃在視野末端擴展。
到了,前方就是那縣城。
……
下了馬車,有那麽一小段步行。
終究是回到了少年時候居住的村莊,村莊邊看著那離大宅漠然矗立。
大宅沉寂,隻有門口守門的急人表示屋宅中還有生機。不過杜安菱知道,她的長兄就在那邊重重屋簷下。
走到門口,兩邊家丁目不斜視的。
杜安菱看著,心裏麵有那麽些沒底。
他們對自己會怎麽樣?
或許不認自己這“主人的親妹妹”,隻把自己當外人處置?
到了門口猶豫了,杜安菱停留半晌。
終究是沒有向前繼續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