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秋雨時來,杜娥忙亂(四)
那邊看著秀兒手下線條延伸,杜安菱看得出她手下筆畫漸而流暢了些許。
倒真是個有天賦的。
杜安菱這麽想著,看向幾案前少女的目光柔和許多——可心底忽而有了疑問。
自己為什麽要教會她繪畫?
她學會繪畫又有什麽好壞?
杜安菱不知道,卻無論如何已經讓她學了些許畫了。
隻是——這是為了什麽呢?
杜安菱懷疑自己的動機。
或許不僅僅是助她打發這頗為無趣的時光。
那自己是什麽心意?或許僅僅是不平於自己的遭遇,又想著那女子也不應該個個“無才”,總可以學個詩書畫技的。
自己應該是這麽想的吧。
杜安菱心裏不知多少不明晰。
……
無事一日終昏沉,日落時間看炊煙。
杜安菱站那院門口看著村莊,心裏麵早沒有一開始的感慨。天上陰雲厚薄不均,湧起處有絲絲細雨飄零。
杜安菱回了屋裏。
雨飄落,漸而大了些,卻依舊隻是“沾衣”的大小。
屋裏麵昏暗,燭火點起來一豆黃。
看著桌邊紅花同秀兒,飯菜已經擺好就待人動箸。
三菜一湯,加進去少許油水肉末。青菜的分量最足,畢竟院中種下的種子已經到了收獲的時節。
這飯菜已經很不錯了,比得上不少富農地主。
不過這飯菜終究是農村裏的菜式,比不上春月樓裏的精美。
杜安菱不時想到舊時,卻是時常歎息。
……
正此時卻隱約有聲響入耳,接著是後園院門聲音。
這是?
急忙起身欲過去,卻想起那次陸紅花所遭受的禍事。多了個心眼來,投箸,要與其它人一起過去看看情況。
秀兒自然是不解的,倒是陸紅花聽了有幾分推卻——“我倒是不去想去了。”
杜安菱沒怎麽在意,隻當是她怕再遭遇如同上一次情景。
想著便向後園走,兩人結伴依舊有些心慌。到了那,卻見著是一匹受傷的鹿。
杜安菱鬆一口氣,到底是虛驚一場。
鹿身上帶隻箭,箭頭沒入皮肉裏流出汩汩鮮血。無力歪在那裏,看向杜安菱和秀兒的目光中好似有著憂傷。
傷到的是後腿。
秀兒到底是年少心善,看那鹿受傷有些不忍,開口是一句“要不要把那箭拔了”之類的話,倒想養起鹿來。
拔箭,救傷?
杜安菱覺得這一舉動似有不可,勸她道。
“此是獵戶所傷,還待獵戶尋來。”
沒錯的,獵戶所傷歸獵戶,鹿是有主之物,必然是不能私自占有的。
可黃秀心中不忍——她看向杜安菱的目光帶著乞求。
“那就等半時辰,好不好?”
“如果沒人來……”
杜安菱默許了。
……
鹿被箭傷,久無人來,血倒是流了許多。
它已經沒有力氣再逃了,就是見了杜安菱兩人也隻是在那偏過頭去。傷得不輕難以止住血,它的目光逐漸歸於混沌。
等人來嗎?
杜安菱到前邊去繼續吃飯了。
秀兒依舊留在那,少女不忍心離開,生怕自己一走那鹿就不再留在那——杜安菱默許她暫留,隻是飯菜逐漸冷了。
一刻鍾。
兩刻鍾。
桌上飯菜基本消去,兩隻飯碗空空。
秀兒依舊在後頭。
杜安菱和陸紅花眼神交流一下,雙雙歎口氣。放下空碗,杜安菱走到後園門口——那邊,虛弱的鹿被秀兒記掛。
“回去吃飯吧。”她道。
一直念叨著“沒有人來”的少女抬頭,對上杜安菱的目光一個哆嗦——“怎麽了?”
“秀兒,回去吃飯。”杜安菱的話語中摻雜了命令。
去吃飯嗎?黃秀抬頭四顧,一句“能不要傷害它”問得輕。
杜安菱無奈了。
歎息著打開門,兩手把那半癱在地上的野物抱進來——“妳以後照顧著吧。”
黃秀目光欣喜。
杜安菱又是微微歎氣。
這小姑娘怕是有得事情辦了!
……
黃秀回去吃飯了,留杜安菱一人與那鹿一起。
後園裏互相打量,杜安菱看得到鹿身上深深恐懼——好在不遠處一叢雜草長得不錯,順手揪來放哪動物嘴前。
濕潤鼻子探來,那生物沒那麽警惕。
依舊是微微顫抖著身體。
杜安菱看那箭,插得其實不怎麽深的,隻是流血看著可怕——想著一隻手壓到它的身體,另一手握住箭杆。
便是要拔箭來。
手心感覺到動物柔順皮毛,也發覺它溫熱身軀中的畏懼——杜安菱稍稍用力,箭杆鬆動了三分。
卻不料動物怕痛,猛地一掙滑出去——杜安菱覺得手上受力一大,險些拉傷了手肘。
再看那箭,倒是已經拔出。
那生物倒是不言謝的,側躺在地上歪過頭,長頸整個折過來勉強夠得到後腿上的傷口。舌頭伸出來舔舐流出來的血跡,完全不理會手中握著箭杆的杜安菱。
杜安菱笑了——倒也是個不知恩情的東西!
想著,卻聽得前麵匆匆步伐過來。
是秀兒,她來看這可憐生物了——這可憐生物嗎?
杜安菱心中想著,倒不忘就此看那動物表態的。
隻見它隻是停下動作,看一眼來人——低下頭,好似沒什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