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夏盛天燥,杜娥兩難(一)
“懷”字大旗?
杜安菱心底想起陸紅花過去說過的民謠,那“東山北山群匪亂,南山懷王占中央”中的“南山懷王”,可不就是山寨剛剛被攻破的那個“懷王”嗎?
難不成,出現在身前的就是那位著名匪首?
杜安菱不知自己為什麽還有閑心打量眼前的這一支人馬,隻知道麵前的這波人絕對不是什麽馬賊那麽簡單。
除去百名上下騎馬的人,還有更多步行的——這顯然不是那“或聚眾三五十,或二三十,皆乘馬出沒山林”的馬賊。
卻是“山匪”這種更可怖的一種存在。
杜安菱知道自己惹上禍事了——好在有陸紅花那句“隻管錢財不傷人”的話在先,這夥山匪麵前的自己有個並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隻是猜測。
……
杜安菱看著“敵陣”,很快找到了懷王所在。
就在那麵大旗之前立著幾個人。其中之一長得高大強壯,黝黑麵龐,絡腮胡須,濃黑眉毛襯著眼底英氣,**上身可見肌肉塊塊分明。
手中操一把長柄大刀,卻是剔骨尖刀加在八尺長的木棍頂頭。
看著那些個乘馬步行的匪眾都不時向他那邊看一眼,杜安菱愈發確定這武夫打扮的男人就是所謂“懷王”。
懷王嗎?
看著也頗有些氣勢,隻不知是不是真如市井所言是“尚存良善”之輩,又或者如某些傳聞是“欺壓良民”之流。
事到如此,趁人不備快速逃走早已是虛假的幻夢,隻有上前一博才有一線生機。
杜安菱自信自己不是個懦弱的——不就是一介山匪嗎,有什麽可怖的?
自己可是個見過京師中不少達官顯貴的人!
……
想著,杜安菱便緩步上前了。
要說這“懷王”倒也不上別人,他本來就不過是一位佃戶,姓張,名懷長。
過去也曾經是個“躬耕田間”的人,奈何時運不濟,因天災沒了收成。
地主要佃戶交糧,可如何有糧交?一夥子佃戶一合計,搶了地主家的糧倉,帶上糧食就進了山,多年下來吸收人馬,倒也成了不小的一股勢力。
而那“懷長”的名,叫來叫去也就變成了“懷王”。索性就以“懷王”自居,經營山寨多年——縣裏麵常年剿匪,可這“懷王寨”倒也是一天天壯大起來。
隻是這幾年來了個新縣令——那縣令倒是有些誌氣,要端了一眾山寨。
想著就恨得牙癢癢,好在事先已經備好退路——想著就看到那邊的女人走過來。
走到前麵,一個欠身,說是要與自己談話?
張懷長聽得左右一陣哄笑,不知怎麽竟覺得有些棘手。
……
張懷長照例是打量著站在那裏的人——她長得高挑,隻比自己矮個一兩寸。生得苗條纖弱,卻自帶一股震撼旁人的氣息。
她的臉小巧,眉目跟畫上的仕女倒是有些相似。沒有賣弄姿色卻自發有一種淡淡妖嬈,和十裏八鄉的那些個農婦倒是迥異。
她身上衣服已經被雨水濕透,粘在身上更勾人目光。可舉止又是那樣平靜和淑雅,讓人起不來什麽
果然是外麵來的女子,太多不一樣。
張懷長這樣想著,心底多少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外來戶”是怎麽樣一種情形。
看到那女子開口,說的卻是什麽“想來你們也不想平添事端”的話來。
張懷長一笑:這女子倒是有趣,隻是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選中了吧——或者說是她的宅院——他張懷長還從未經曆過寄人籬下的情境,不過這一次著實無奈。
隻有這樣能保全自己的兄弟,也隻有這樣能保全他自己。
隻是不知道,她知道他來到這裏並不是一個意外時,會做出怎麽樣的選擇。
兩邊的手下都是知道這事的,哄笑此起彼伏。張懷長看一眼身邊的眾人,心底有那麽一些煩躁。
他開口了。
……
“夫人妳姓杜,家住山那邊村裏麵,若不錯應該是新近搬來的。家裏頗有些錢財,不久前重金買地”
張懷長開口卻不像他長得那樣粗獷,說出口的話倒頗有些文人才子的風味——可越是這樣的話越是銳利。
杜安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那張匪首說出這話意味著什麽她不會不知道,這山匪遇到她本來就是他們的計劃!
不知何時,她就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不知何時,她就被他們列為眼前的目標——杜安菱忽而覺得自己宛如魚塘中的魚,在被撈起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性命一直都把控在別人手中。
她怕了。
她是真的恐懼,隻因為對方說出口的話。
“杜家娘子還請放心,我等隻不過是看上了妳的宅院,至於妳的人,妳的命,還有妳的財,懷王我還看不上。”
眾人的哄笑中,杜安菱倍感自己弱小。
……
自己渺小,別人勢大,杜安菱無奈妥協。
就連之前喊著要跟匪首較量的杜瑜若也沒有再出聲,雖說拿著竹棍,卻站在一邊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不時掃過對麵的人,警惕中隱藏著恐懼。
好在那山匪竟然是很守規矩的,沒有號令,也隻是在那裏對峙,沒有上前一步。
直到馬蹄聲陣陣,一騎疾來,衝到“懷王”身邊。
附耳說了句什麽話,弄得那匪首心神大悅。
看著杜安菱,他笑了。
“杜家娘子,別在那呆站著了,趕緊回自家看一看吧!”
有幾個匪眾嬉笑著,送來了她最擔心的消息。
“那裏已經被我們兄弟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