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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繳匪消息

  夏日修竹茂,風過似波濤。翠霞十裏連,濃淡自兔毫。


  紙上墨幹,又是一幅好畫。畫上萬杆翠竹分隔開小村和後山懸崖,隱藏在竹林前的宅院赫然是自身所處的地方。


  “紅花!”


  候在身後的陸紅花已經有了新的習慣,按照慣例上前取走鎮紙,兩隻手捧起畫卷的一頭。杜安菱拿起另一頭退到門邊。


  放在一排木箱上待筆墨幹盡再卷起成為卷軸,從新鋪開宣紙研起濃墨。趁著沒什麽事討論起當下市井八卦,兩個被村裏人排斥的女子竟聊出一片歲月靜好。


  “聽說尹縣令要剿匪了?”


  “說是下月初一就開始,這不是還有個兩三天。”


  “一般剿匪是什麽樣子?”


  “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裝個樣子。百十個衙役上山跑東跑西,十來天下來,抓十把二十個‘土匪馬賊’回來就是大獲全勝。結果還不是越剿匪土匪越多?”


  這話說完,陸紅花沉默了。


  ……


  杜安菱也有些說不上話來,這倒是她沒有想過的——果然是傳聞不如親曆,京師聽到的總是比不上。


  半晌後換了個話題:“難道過去經常剿匪?”


  “那是,夏稻插好之後一次,新縣令來了之後初冬時節又有一次。去年那次聽說是攻破了幾個小寨子,倒還真綁回來三百多個山匪。”陸紅花的語句中難得帶上了欣賞,這和她過去的鄙夷大不一樣。


  “那山裏匪徒?”杜娥追問。


  “不知道,收斂了許多,聽說還有差不多一千人,不過不是那種殺人放火的悍匪。”陸紅花隱隱憂心。


  可她話裏的東西令杜安菱不解:“什麽意思?”


  “土匪分兩種,一種什麽事都幹得了,遇上了基本死路一條;另一種稍好些,隻拿去錢財,不傷人性命。”陸紅花解釋道。


  分兩種的匪徒?


  杜安菱知曉了,心中稍稍安定。


  性命無憂便好,錢財也無需擔心。


  ……


  重新鋪開宣紙,意圖下筆卻沒有思緒。


  繪畫的心思已經被方才的談話消磨,杜安菱看著畫紙發呆。


  門外有響動傳來,是瑜若。他穿過打開的房門,目光流轉一周,留在那等待晾幹的畫幅上:“又是畫風景?”


  明顯不像是看畫的樣子。


  杜安菱也不揭穿,隻是就著他的話說下去:“那應該畫什麽?”


  “娘親自己想吧。”


  看著那跑得不知有多快的人,杜安菱微微一笑。


  不過畫什麽確實要靠自己想——杜安菱忽而有了想法。


  畫一下這杜宅倒是不錯。


  想著,也動了筆。


  這一畫又是大半天。


  ……


  杜宅自然是宏偉的。當年的墨地主為子孫後世興造如此宅院,想的就是流傳百年,誰知造化弄人,家產傳了個好賭的,不消十年什麽都虧了去。


  大宅靠山,山中有不少大樹。


  宅院因此也用了不少名貴的木材,不乏不蛀不腐的那種,白白淋了多年的雨也沒有半點腐壞。倒是原本畫在梁枋上的彩繪剝落了小半,門窗上糊的窗紙破碎了大半。


  看著不覺得,筆下多心酸。


  恍惚間仿佛回到墨家興盛時,可終歸隻能是想象。


  那梁枋下不再有嬉戲的孩童,唯有地磚落著灰土。


  那遊廊裏不再有走動的長工,隻有鳥籠寫著歲月。


  屋頂瓦縫間長著茅草,庭中井欄上爬著苔斑。


  筆落,濃淡暈開歲月的痕跡,杜安菱用心感受著這座宅院的氣息,融匯貫通成紙上定格的墨跡。


  天將晚,西山暝。


  一聲“先去做飯了”打亂思緒,恍然暮色深。


  ……


  擱筆,離開那隻畫了小半的畫,杜安菱沿著遊廊到了廚房。


  房中煙火嗆人,掩鼻依舊咳嗽連連。


  生火的陸紅花連忙趕過來,麵色裏帶著絲絲詫異:“夫人怎麽……”


  “來看看,順便學一下妳的手藝。”杜安菱揮散撲麵而來的塵煙,看著剛剛騰起來的火苗又要熄滅,忙從一邊抓來一把稻草加進爐膛。


  “我這手藝怎麽能入的了夫人的眼?”


  “妳這手藝怎麽又入不了我的眼?”


  一來一回,陸紅花有些不知所措,杜安菱卻笑了。


  “妳經常看著我作畫,該是想自己也學一下水墨?”


  杜安菱一頓,看著愣在那裏的陸紅花說出了她的交換。


  “我倒是沒怎麽碰過這些,妳也沒碰過那紙筆書具。我教妳繪畫,妳帶我廚藝,可好?”


  詢問的目光停留在陸紅花身上,陸紅花卻依舊呆立。


  半晌才低聲問了一句“怎麽行”。


  ……


  “如何不行?”


  看著火光將滅,杜安菱伸手又一把稻草,接著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菜刀入手有些沉重,所幸經常繪畫撫琴或者舞蹈刺繡對手的控製明顯好於普通人,在經曆了一開始的不習慣後很快把刀運得平穩。


  “夫人,還是我來。”陸紅花看不過,上前想要接替杜安菱的活計。


  “不必。”杜安菱堅持著。在宋家她就看多了燒菜做飯的夥計,心中早已生出了試一下的想法——可早有二十多年沒生火做飯了,心中還是忐忑:“妳指點,我做。”


  今日在此進了廚房,倒也是心血來潮——索幸沒出什麽大錯。


  到後來更是回憶起當年為了長兄天沒亮爬起來準備早食的事,手法越發純熟了——使得原本還在“指導”的陸紅花心裏頭一驚。


  “夫人之前是幹過這事的?”


  杜安菱點頭示意。


  那夫人就是故意說要學自己廚藝,然後教自己繪畫?


  陸紅花心頭一暖,看向主人的目光帶著些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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