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煩憂
夜色占領了蒼穹，今夜無月，但是繁星漫。
禪房中已經點起了蠟燭，幽幽檀香縈繞在空氣之中，不濃鬱，似有似無。
衛玉筱悠悠轉醒，頭腦還有些暈，不知今夕是何夕。
“姐，您醒了！”
芸香一直守在衛玉筱床榻邊，所以她一有動作，芸香就發現了。
“芸香……”
衛玉筱聲音發啞，沙沙的，頭也有些暈，盯了青藍色床幔有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是在皇澤寺，也記起了她是被蛇咬了。
“我暈了多久，現在幾時了？”
“姐，已經戌時三刻了。”
芸香擔憂的送上一杯暖茶，關切問道：“姐，您可有感覺不適？”
“除了頭還有些暈，無礙。”
衛玉筱扶了扶額，到現在頭都還有些暈。
“大師這是正常的，您恐怕要多躺兩日才能消除蛇毒的影響。”
芸香忙扶了衛玉筱一把，又拿了個墊子墊在她身後，難掩眼中擔憂。
“是師父給我解的毒？”
“嗯。”
芸香點點頭，“若不是大師，姐您此次就……”
衛玉筱臉色難看，粉唇褪色，泛著不正常的色彩，她雖才醒來，但是心裏卻明白這一次不是意外。
“孩子怎麽樣？”
“大師無事，而且因禍得福，經此難，您日後百毒不侵，世子也是。這樣的幾率不足千萬分之一。”
此時屋中就隻有衛玉筱與芸香二人，倒是不必顧慮其他人，衛玉筱蹙眉問道：“你將我暈過去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仔細。”
“是。”
芸香立刻將所有事情告知衛玉筱，“白柔是毒人，而且極有可能是南疆之地的外族人。怪不得之前查探她的消息會那麽難。”
“依你之見，這會是誰之局？”
芸香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問道。
“姐，白柔此人實在是神秘。她應該與李歸塵他們並無牽扯，今日這件事，她應該未參與。”
“嗯。”
衛玉筱點點頭，這些日子，白柔所做被她看在眼裏，她是有私心也好，總之，她還是相信白柔不會是李歸塵的人，她不會主動害她。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沒有危險。”
芸香的語氣又鄭重起來，對衛玉筱道：“姐，現如今，她已經不合適在您身邊伺候了。”
“你的顧慮我明白。”
衛玉筱雙手十指交叉，眼中鬱色濃鬱，滿滿的都是算計，除了她的心腹芸香，從未有人見過她這一麵。就算是李拂弦，大概也是不知曉的吧。
李拂弦他愛的是當年那個真無邪的的宣平侯府大姐，而不是現在這個滿身算計，不擇手段的衛玉筱。
一股子悲涼湧上心頭，衛玉筱喉頭似被什麽哽住，頗有些難受。
“但是與其讓危險留在暗處，不如把她放在眼前看著。芸香，接下來就辛苦你了。”
“是。”
芸香點點頭，又道：“那姐，可需要再繼續追查下去？”
“查。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身份。”
衛玉筱可不會放心有一個不定時炸彈在自己身邊。
“是。”
芸香應聲道。
“對了娘娘。今日我在織緗居發現了此物。”
芸香轉身從櫃中取出了一物，是一點被樹枝掛住的絲線。
“這是——赤金絲絨線。”
赤金絲絨是皇室專供，除了皇室賞賜外，民間是不會有的。
“查！”
衛玉筱臉色鐵青，幕後是誰，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是趙如雪就是李歸塵！
“是。”
芸香臉色也極其難看，心亂如麻，這一次，他們想要的命。
“京中禦醫如何？”
“尚不清楚。”芸香已經平靜下來了，冷靜的道：“已經派人去尋了。”
現在一切證據都指向四皇子一脈，都指向了李歸塵。
“那麽……”
衛玉筱斂眉，道：“芸香，你立刻修書一封，將今日之事告知允林叔。”
“嗯。奴婢這就去。”
芸香點點頭，站起身，徑直出去了。
“李歸塵！趙如雪！”
衛玉筱站了起來，移步到窗邊，窗外星河璀璨，牆根長著一株神秘的花，潔白的花瓣悄然舒展，像雲朵一樣的白，比象牙還要細膩，朵朵如玉似雪的花綻放在枝頭，無限的生機展現在人的眼前。
她看著枝頭的花，窗外偶爾傳過來一兩聲嘶啞的蟬鳴，令她緊繃的心弦更加難受了。
腦子稍微空了些，又不自覺的想起了李拂弦的事情。
他愛她，但是衛玉筱對他的愛卻永遠都沒有那麽深。
衛玉筱自己比誰都要清楚，早在五年前，她這顆心就已經死了。而現在，李拂弦又重新救活了它，但是，恐怕連李拂弦自己都未發現，他想要救的那人是五年前的宣平侯府大姐衛玉筱，是那個存在在他記憶中美好的如同白月光似的衛玉筱，而不是——她。
可惜原來真無邪的衛玉筱已經死了，而今活著的是為了複仇的死人罷了。她若是不能報仇雪恨，也不必活著了。
為了報仇，她能傾其所有。
她早就不是她。
但是李拂弦……
他歆慕的，永遠都是那個善良的衛大姐，而她衛玉筱，隻會越來越狠辣，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這樣的她，又怎會再入李拂弦之眼。
一旦李拂弦發現她這一麵，那麽，白月光立刻就會成了飯黏子。
他是突然闖入她生命中的意外，而到他發現自己的喜歡隻是個幻象時，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抽身而去。
他如今對衛玉筱有多溫柔，到時候就會有多冷漠。李拂弦骨子裏烙印的還是李氏皇族的冷漠。
衛玉筱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能讓李拂弦喜歡上現在的自己，她如今早就深陷泥潭之中，不複當年。
而且衛玉筱也不知李拂弦是否知道她的血仇與李堯慎有關，與皇族有關。若是他已經知道了，那後果，衛玉筱無法想象。
李拂弦終究還是在乎皇帝的，那人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尤其是，還在暗中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的皇帝。
李拂弦會阻止她，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或者好不留情的拋棄她。
想到李拂弦會用陌生的眼光看著她，她的心就揪了起來。
她不敢想象。
衛玉筱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對李拂弦的愛，已經不是她想的那般輕了。
不會有那麽一的，衛玉筱攥緊了拳頭，眼望著被星光鍍上金粉的花朵，心裏頭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她隻盼，李拂弦永遠不會知道。
但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今日老和尚已經把話得那般明白了，皇帝是不會允許的。李拂弦遲早會知道。
他知道的那一日，就是他們二人恩斷義絕之時。
衛玉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李拂弦還在王府中時，他們二人之間的一些事情。
回憶終是美好——哪怕是各種算計夾雜其中，那一次，有人要殺她。
“咳咳……”
床上傳出了一聲微弱的咳嗽。
“蓁蓁！你醒了！”
李拂弦幾個大步到了床前，俊臉上的高心不似做偽。衛玉筱悠悠轉醒，看見李拂弦喜悅的臉，不禁心頭一跳，不自然的別過臉去。
“嗯……”
衛玉筱身子乏的很，頭也昏沉，還有些惡心。
被李拂弦心翼翼的抱起來，又給她籠了件錦毛紅緞披風。
李拂弦喚了儷蘭進來伺候衛玉筱洗漱，他抱著衛玉筱不鬆手，就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洗漱完，衛玉筱垂著頭，心思百轉千回，為什麽總覺得李拂弦對她好像變得更溫柔了？難道是昨夜的事情。
估計李拂弦也是知曉了，她都能猜到的事情，李拂弦這個妖孽沒理由猜不出來。所以他這是愧疚了吧！不！他怎麽會愧疚，他可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瑞王爺啊！
衛玉筱有些諷刺的想，視人命如草芥，真不愧是李皇室子弟。
衛玉筱的眸子越發的寒涼了。
“蓁蓁，該喝藥粥了。”
李拂弦的溫柔聲音喚回了衛玉筱的思緒，她的手著實無力，隻能讓李拂弦喂。
衛玉筱很安靜，安靜的讓李拂弦揪心。
“蓁蓁，你放心，我會安全回來的。”
衛玉筱點點頭，整個人沒精打采的窩在李拂弦的懷裏，像枯萎的花一樣。
“再休息一會吧。”
李拂弦抱著衛玉筱，感受到她輕飄飄的重量，喉頭微澀，也是越發的心疼。他一低頭，正巧看見衛玉筱的側臉。蒼白的皮膚，極淡的唇色，陽光撒在他們身上，她又長又翹的眼睫在臉頰下傾瀉了一片陰影。臉被一圈錦毛圍住了，更顯得臉頰的，安靜，幹淨。像一個瓷娃娃。
“不，我……想曬會兒太陽。”
衛玉筱搖了搖頭，抬起頭，看著李拂弦，臉上都是祈求。
“可以嗎？”
她心翼翼的道，聲音弱弱的，像是不足月的奶貓。
李拂弦哪裏會忍心拒絕，“好，都聽蓁蓁的。”
著，李拂弦抱著衛玉筱到窗邊坐下了，暖洋洋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光似的，玉蘭花的芬芳飄逸了幾縷進了屋子，實在的愜意。隻歎歲月靜好。
衛玉有那麽一刻甚至是在想，要是這麽過一輩子也不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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