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京都幾大勢力都在靜靜等待著北燕帝王到來的同時, 京都又發生了另外一樁大事。
傳言中,歸德侯府的那位修仙悟道的明大爺又回來了。
而且還帶上了揚州的妻兒。
要知道, 當初明家大爺的離開, 曾經在京都掀起一陣瘋狂,明大爺放著爵位不要, 竟去修行悟道去了,莫非這世上真有飛升成仙一說?
因著明大爺此舉,京都的百姓對修行一事熱衷了好一陣子。也因此催生了無數坑蒙拐騙的行業, 諸如售賣法器靈石之類的店鋪一度盛行。
萬萬沒想到,明家大爺根本不曾悟道飛升,他非但沒有飛升, 還在沉迷凡塵,在揚州娶妻生子, 帶回來的兒子都十來歲了。
家醜不可外揚, 可明家大爺的事早就滿城皆知。
……
歸德侯府內, 明鈺山看著跪在中堂內的一家三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明照軒最是害怕他父親,若非因著揚州城的嶽父家中買賣失敗, 家族落寞了,他也不至於帶著妻兒回家。
明鈺山膝下隻有一兒一女, 即:當今的淑妃娘娘, 以及明照軒。
明鈺山處心積慮了一輩子, 女兒倒是隨了他, 善謀略, 性子穩妥。
明照軒卻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少年時候就在京都四處招搖留情,若非歸德侯府家規甚嚴,也不知他會招惹多少桃花?!
“逆子!你還有臉回來!”歸德侯府世代從武,奈何家族子嗣都生的麵若桃花,一個比一個好看,也正因著好看的容貌,惹來了不少麻煩。
明鈺山恨鐵不成鋼,若非兒子不成器,當初無人能撐得起家族重任,他也不會同意女兒入宮!
未及明照軒開口,明鈺山心頭鈍痛,一想到女兒和鬱棠吃的苦,他立刻吩咐道:“來人,把這逆子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明照軒嚇慘了。
早知道他寧可流落街頭,也絕不回府!
“不是!父親!兒子這才回來,您如何能說打就打?!”
護院家丁聽令,將明照軒拖了下去。
那揚州溫氏敢怒不敢言,低垂著腦袋,而她身側的少年則抬頭四顧,似乎並不因為他爹即將被打而擔心。
明遠博和明華麵麵相覷了一眼。
他二人對明照軒並沒有多少印象,反正年幼起就沒了父親,如今父親是否歸來,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麽區別。
但是跪地的那位少年,相貌像極了明家人。
“你叫什麽名字?”明遠博問。
少年打量了一眼明遠博,他很聰明,當即就笑道:“大哥,我叫明遠翼,寓意展翅高飛的意思。”
明華唇角一抽,對同父異母的弟弟,當然沒甚好感:“你笑什麽?”
明遠翼咧出一嘴整齊的白牙:“姐姐,爹時常提及京都明家諸事,如今能歸來,我自是高興的。”
明華:“……”嘴倒是甜,誰允許他隨便認親了?!
明家子嗣單薄,明鈺山雖對自己兒子不齒,但對這個新孫子倒是另眼相看:“我打你爹,你還能笑得出來?”
少年想也沒想,道:“祖父,我爹身上糟點頗多,您打的對。”
明遠博、明華:“……”看來他們都是被同一個爹傷害過的可憐人啊。
“哈哈哈哈!好!就憑你這句話,我老頭子今日就能認下你!”明鈺山朗聲大笑,這聲音裏麵似透著無奈。
不孝子離家出走後,發妻亡故,兒媳不久也撒手人寰,他一人拉扯大了孫兒和孫女。
他太累了,想歇息了。
隻是明家如今的處境,還不允許他停息一刻。
明照軒的慘叫聲傳遍闔府上下,三十板子打完之後,就被明鈺山轟了出去,就連溫氏也被趕出了歸德侯府的大門。
唯有明遠翼留了下來。
少年很不解,就問明鈺山:“祖父,您既然不打算收留我爹和我娘,為何要留下我?”
明鈺山識人無數,一方麵自然是覺得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他需要給明遠博栽培一個得力幫手,這第二……
他道:“我也要讓你爹嚐嚐失去兒子的滋味。”
明遠翼心尖一跳:“……!!!”
祖父是個厲害角色啊,他爹還想回來繼承家業,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呢。
“怎麽?你不願意留下?”明鈺山又問,他是不會強求的,這孩子是否與明家有緣,還得看他自己。
少年撩袍跪下,誠懇道:“祖父,孫兒給祖父磕頭。”
磕完三個響頭,他又說:“祖父,實不相瞞,我其實並不是和我爹一夥的。在揚州城時,我親眼看著爹娘揮霍完家產,若是跟著他們,我遲早要餓死。再者,我隻有留在明家,日後才能照顧他二人,不然他二人也遲早得餓死。”
聽完這話,明鈺山滿意的看點了點頭,少年很聰明,也很識時務。他又看了明遠博一眼,見明遠博和明華在偷笑,老人家也算是放了心。
……
明家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城。
鬱棠自是也知曉。
她一直懷疑自己就是明家大爺在外留下的風流債,沒想到他竟回來了,而且還帶著一個與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兒子回來。
鬱棠心裏怪怪的,不甚舒服。
沒有人想被徹底忽略。
她知道明家其實暗中留意過她,但又不願意承認她,鬱棠不敢繼續往下想,也不知道她娘親到底是誰?
鬱棠上輩子就幻想過娘親的模樣,她自己的五官是否有一星半點像娘親呢?
從幼時乞討開始,她就悄悄念想過娘親,上輩子被陸一鳴囚禁的那些黯淡無光的日子,她就時常在想,倘若她也有娘親,也有爹爹,她的人生是不是可以完全不一樣?
一品閣的後院內,三個大男人正圍坐著石案說悄悄話。
徐衛騫歎道:“棠兒聰慧,一定以為她是明家的孩子。現在明照軒帶著私生子回來了,歸德侯府還籌辦了宴席,給那孩子接風洗塵,也難免棠兒不會多想。”
古天齊憤憤冷笑:“就那明照軒那廝,他豈會生出棠兒這樣的孩子?棠兒的爹必定是曠世奇才、俊美無雙!”就如他這樣的。
對此,白墨池非常讚同,棠兒的爹爹怎可能是明照軒?!天大的笑話!
三人都很急,恨不能告之鬱棠真相。
古天齊忍不住抹淚:“棠兒自幼孤苦,無父無母,你二位看,若不還是讓棠兒知曉,我就是她的親爹吧。”
徐衛騫腮幫子鼓動,暗罵古天齊不要臉,他道:“你不合適!我家中有嫡妻,但膝下無子,棠兒是我的女兒,必定是徐府的掌上明珠!我那發妻也會將棠兒視如己出!”這樣,不就有爹也有娘了麽?
白墨池不樂意了,道:“棠兒已認我做義父,依我看,棠兒戶籍的事就不用考慮了,我擇日就將她的名字寫入族譜!”
白墨池此言一出,古天齊和徐衛騫自是不能同意。
因這三人爭執不休,鬱棠與將軍府決裂之後,一直不曾在京都落戶。
好在她在機關大賽上揚名,衙門倒不至於將她當做黑戶抓起來。
仨人正說著,柳如是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自從白墨池和徐衛騫隔三差五串門開始,柳如是每日都是換著花樣打扮。
女人似乎根本站不直身子,倚在欄柱上,道:“棠兒她方才出去了,她說讓您三位莫要等她用午膳,棠兒今個兒要去明府赴宴。”
聞言,白墨池、古天齊,以及徐衛騫登時一驚。
歸德侯府大辦宴席,是承認了明照軒帶回來的孩子。
而鬱棠又一心以為她自己也是明家的私生女,傻丫頭就這樣去了,豈不是找虐麽?!
三人默契的站起身,齊齊離開了一品閣,往歸德侯府的方向奔去。
……
歸德侯府已經數年沒有辦過喜事。
明鈺山這次隆重操辦酒宴,讓明遠博很是不解,他倒不是嫉恨一個庶弟,他明遠博尚且還有一些胸襟。
酒席即將開始,明遠博去了書房見了明鈺山:“祖父,您找我?”
明鈺山看著風清朗月的長孫,倒是有些欣慰,他道:“你就不好奇,為何我要認下你那個混賬父親帶回來的庶子?”
明遠博沉思一番,他也有所疑惑,但祖父不提,他便不問。
既然祖父提及,他道:“孫兒猜,祖父是想讓此事蓋過鬱棠的風頭?又或是轉移朝中的視線?”
明家突然多出一位庶子,即便有人此前將鬱棠和明家聯係在一塊,這個時候也多半會打消念頭。
真真假假,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明遠博突然就領悟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明鈺山點頭,伸手拍在了明遠博的肩頭,老人家語重心長:“遠博啊,你要記住,不是祖父不護著棠兒,是有時候直接護著她反而會害了她。明家的將來遲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那個庶弟若是成才,你便用他,他若是敢有其他心思,祖父就一個字:殺!”
明遠博頓覺肩頭膽子甚重,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像他父親那樣窩囊!
“是!祖父!”
明遠博應下,又說:“祖父,晉王趙澈此人,您如何看?”
趙澈還是太子的時候,明鈺山還抱過他,隻是後來趙澈去了北燕,三年前才歸來,他不曾再與趙澈有過交集,道:“晉王在北燕為質數年,如今非但安然回了大梁,還親掌三十萬精兵,此人不可小覷,奪嫡之爭,他恐是最強勁的一個!”
明遠博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五皇子呢?”
五皇子是淑妃所出,炎帝愛屋及烏,對五皇子極度寵愛。朝中早就有人傳言,太子之位遲早易主
明玨山搖頭:“你姑母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若不爭,咱們歸德侯府就不爭!但咱們需要一個強勁的後盾。”
更重要的是,明鈺山心裏很清楚,五皇子不是那塊料啊。
與其扶持一個成不了大器的皇子,不如聰明一點,擇良主而棲。
明遠博大驚:“祖父是指晉王?可他對鬱棠……”
明鈺山的眼眸突然變得銳利:“遠博,我警告過你,不要對棠兒動心,你日後要娶的人是四公主趙靈兒!晉王才是能護著棠兒的人啊,就看他的真心能持續到幾時。我既能給棠兒找四個爹,也能給她找一個京都最強的夫君!今日不出意外,晉王和棠兒都會來府上,你暗中派人盯緊點。”
從鬱棠出事開始,明鈺山一直暗中觀察趙澈,若說是趙澈對鬱棠不是真心,他是不會信的。
換做是旁人也就罷了,但明家的姑娘,偏生就有讓男子不顧一切的本事。
明遠博劍眉緊蹙,不再說話了。
祖父一直在下一盤棋,就連他也是其中一枚棋子。
可一想到祖父想暗中撮合鬱棠和趙澈,明遠博心頭一陣窒息的壓抑。
……
歸德侯府的後花園,趙澈氣場過盛,加之有傳言稱,晉王殿下不喜與人親近。故此,他身周無人敢靠近。
不出趙澈意料的話,鬱棠今日一定會露麵。
他自嘲一笑,隨手掐了朵海棠花,一朵朵的摘下花瓣。
她會來、她不來、她會來、她不來……
也不知道為何,趙澈默念之詞,突然就變了:她心悅我、她不心悅我、她心悅我……
手中花瓣隻剩下了最後一片。
她不心悅我……
趙澈內心陰鬱,將掌中殘花碾碎,棄入塵埃。
男人又是自嘲一笑,他趙澈這麽些年曆經無數風霜生死,如今卻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折磨的死去活來?
這時,不遠處的聲音傳來:“棠姑娘來了!”
“真的麽?棠姑娘當真來了?實不相瞞,我今日並非是來吃酒的,我就是來等棠姑娘的!”
趙澈:“……”
鬱棠贏了機關大賽之後,就成了京都尚未婚配男子眼中的香饃饃。
此時,趙澈呼吸一滯,旋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她來了,可又不是為了他而來。
在場的不少青年才俊都往院外走,趙澈隻是目光一掃,就覺得這場麵十分刺眼。
他趙澈喜歡的姑娘,別人也敢這般放肆?!
想打人!
男人忍了忍,突然覺得後院日頭漸大,再者馬上就要開席,他當然也要去前院。
……
鬱棠穿著淡藍色錦緞男裝。
趙澈似乎一早就知道她會穿這樣的顏色,所以今日出門時就特意挑了一件月白色錦袍。二人一個是容貌嬌媚,另個是絕美無雙,即便沒有站在一塊,趙澈也難以控製的想入非非。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可鬱棠對他無動於衷,他趙澈真到了這一步,當真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出來。
隔著數丈之遠,趙澈看著鬱棠亭亭玉立的站在人群中,與婦人們搭訕。
他也聽見在場無數男子的心聲,這些聲音交纏在一塊,衝擊著他的腦殼。
棠姑娘宛若天人,有美人至廝,不知她心中可有心上人?
陸一鳴真是瞎了眼了,我要是他,一定夜/夜/抱著棠姑娘不放。
家中對棠姑娘評價甚高,隻要我有機會接近她,婚事一定能成。
……
趙澈攥緊了拳頭,明遠博站在離著他不遠的地方,竟聽到骨節斷裂的聲音。
明遠博完全搞不清狀況,晉王這是暴戾成性麽?
鬱棠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看著她,她順著目光望去,恰與趙澈對視。
幾日不見,男人的眉目之後似乎縈繞上了一層薄薄的憂色。
宮中那晚,趙澈那樣對待她,她沒辦法當做什麽事都沒法發生,本能使然的移開了視線。
她總覺得趙澈的視線太過滾燙。
趙澈:“……”
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了麽?
她就這樣嫌他?!
自尊被傷的支離破碎,到了這個份上,趙澈索性就不想裝作大度了,他似乎更是不想瀟灑放手。
可惡的小女子負了他真心,還想如若無事麽?!
她真是想的太天真了!
趙澈朝著鬱棠走了過去。
鬱棠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了他,她心慌的不行,一想到趙澈那樣強勁困著她親吻,她的呼吸都快不順暢了,心裏忍不住嘀咕。
糟了,他又來了!
趙澈窺聽到了這一句,即便不去看少女開始慌張的神色,也能知道她此刻有多不想見到自己。
趙澈偏不如她的意,徑直上前,無視旁人眼光。
鬱棠毫無辦法,生怕趙澈會渾說什麽,就主動抬眼喚了他一聲:“師叔,你也來了。”
少女大眼明媚,眸光純澈,美豔無雙。
她這樣的美人,當真不宜拋頭露麵,就該被他趙澈圈在金絲打造的籠子裏,唯有他可以靠近,也唯有他可以觀賞。
魏寶坤聞聲而來:“師叔?原來王爺是棠姑娘的師叔啊,師叔!晚輩給您行禮了!”
“滾!誰是你師叔?!”趙澈一般不與人說話,大多數時候等到真正開口時,對方已經被他殺了。
今日是個例外。
當真是氣的難以自抑!
魏寶坤不敢招惹趙澈,訕訕的後退了一步,他原本隻是想與趙澈套近乎的,說不定王爺一高興,他也能拜入門下,和鬱棠成為同門呢。
鬱棠感覺男人發怒了,她不知如何處理這種事,就聞趙澈道:“你過來!”
鬱棠站著沒動,趙澈又說:“師叔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鬱棠:“……”
眾目睽睽之下,鬱棠跟著趙澈離開了前院。
二人既是師侄和師叔的關係,外人也不好插手,更不便多管閑事。
而與此同時,歸德侯府又有三人強勢闖入。
白墨池、徐衛騫,以及古天齊皆是麵色匆忙,三人正要去尋鬱棠,這時,一穿著檀香色仙鶴紋的半百男子走來。
明鈺山身形挺拔,身後跟著十來個護院,語氣不佳,道:“三位既然來了,不如與本侯喝幾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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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澈:外祖父辛苦了,外孫女婿會好好表現的(^o^)/
爹爹們:敢怒不敢言,誰讓他是嶽丈呢!
炎帝:不好意思,他是朕的嶽丈!
明鈺山:哼!看見你們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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