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夜色如墨,一男子悄然靠近了黑衣人,無比恭敬道:“主子,晉王方才去了將軍府,至於晉王的目的是什麽,屬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晉王當眾抱了陸夫人。據屬下查明,陸大人今日所娶之婦當場鬧和離,除此之外,也在和剛回府的鬱家千金搶血靈芝,但血靈芝不知被誰暗中毀了。”
今日的鬱大將軍府可謂是“精彩連連”。
月色下,穿著黑色鬥篷的男子,麵容難辨,須臾方道:“我知道了,繼續盯著晉王!另外……派人查查陸夫人和晉王之間可曾有過任何瓜葛。”
“是!主子!”男子應下,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
……
同一時間的將軍府書房。
屋內油燈如豆,鬱將軍站在一副江山水墨畫前,他負手而立,眼前浮現出無數次鬱棠的臉,還有她漠然的眼神。
他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孩子時,就被她一雙靈動的大眼所吸引。
自從女兒丟失之後,鬱將軍還是頭一次感覺到心在顫動。
他將鬱棠帶回府,細心照料,鬱棠的一應用度都是按著將軍府大小姐的規製來置辦來的。
鬱棠也不曾讓他失望,無比乖巧刻苦,這些年為了討他歡心,也下了不少苦功,她雖然從來不說,可鬱將軍都看在眼裏,前些年為了他治寒疾,還割了手腕,以血做藥引子。
鬱將軍難以想象,若是沒有鬱棠的陪伴,他如何能熬過丟失女兒的這些年。
可今日……
但凡鬱棠稍稍服軟一下,他也不會那般無情。
更可怕的是,為了護著自己的女兒,他甚至於看著鬱棠被四皇子趙子翼威脅。
若是稍一不留神,鬱棠的小命就難保。
人心當真是自私的。
鬱將軍心裏很清楚,他疼惜鬱棠這個養女,但也是在建立在不損害親生女兒的利益之上。
心腹悄然靠近,壓低了聲音道:“將軍,庫房的鑰匙的確是被人撬開過,此人能避開將軍府的護院,且來無影去無蹤,可見……此人武功極高,而且對咱們將軍府的布局了如指掌。”
鬱將軍的眉心猛然一蹙,“今晚的事太過巧合,棠兒素來溫順謙卑,這還是頭一次違背我的意思。至於晉王……他來我府上的目的又是什麽?”
鬱將軍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朝堂勢力看似平衡,但晉王趙澈的身份擺在那裏,何況他手上還親掌三十萬精兵!
鬱將軍吐了口濁氣,胸膛起伏,人至中年,他依舊保留著年輕時候的英偉之姿,“去查查棠兒這陣子和什麽人接近過?尤其是晉王,我要知道她和晉王之間的一切細節!速去!此事不可耽擱!”
心腹當即應下:“是!將軍!”
待書房再無旁人,鬱將軍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掀開了麵前的那副江山水墨畫,裏麵竟然是別有洞天,轉動機關,便有一隻錦盒遞了出來。
鬱將軍打開錦盒,取出一副字畫,上麵畫著的是一副美人圖。
那畫上女子眉目清媚,眼角有一顆豔紅色小紅痣,如紅梅綴雪,俏麗可人。她唇間含笑,少女時候的她,那雙眼睛格外明亮清澈。
鬱棠眼角也有這樣一顆小痣,她的眼睛也像極了那人。
其實,鬱將軍一開始毫不猶豫就將鬱棠帶回府上,也正是因為如此。
“哎,十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麽?”
鬱將軍長長一歎。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迅速將字畫收好。
鬱夫人陸氏推門而入時,鬱長東已經恢複了負手而立的站姿。很顯然,對妻子不請自來,他並不是很滿意。
鬱長東:“你怎麽來了?卿蘭剛回府,你多陪陪她。”
陸氏冷笑,夫妻二人的關係常年不和,說話夾棍帶棒、話中帶刺早就是習以為常。
陸氏道:“你還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這些年卿蘭不在,你把那個白眼狼當做女兒也就罷了,可如今卿蘭回來了,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搶了我女兒的東西!一鳴是我侄兒,他的品行我最是了解,兩個孩子又是青梅竹馬,既然鬱棠自己主動提出和離,將軍為何今日不允?!”
鬱長東覺得陸氏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你胡說什麽?已經拜了堂,成過親了,這個時候讓鬱棠和陸一鳴和離,今後鬱棠還怎麽做人?更何況,你讓咱們女兒如何自處?倘若陸一鳴當真見異思遷,以我看,他也不是什麽良人!”
陸氏被堵的啞口無言。
她也不一定是要幫著女兒將陸一鳴奪回來,她隻是看不慣本屬於女兒的東西,被別人霸占。
陸氏:“好!好得很!都是我胡攪難纏!總之,我今日就把話放在這裏,從今往後,鬱家隻有一個大小姐,那就是卿蘭!”
鬱長東甩袖,轉過身不與陸氏對視,夫妻之間早就離心離神,話不投機半句多,“棠兒是上了我鬱家族譜的!沒有我的允許,我看誰能把她驅逐出鬱家!”
陸氏咬著牙,看著她曾經那麽傾慕的男人,她不甘心,更是不服氣。
她知道這些年,鬱長東心裏一直藏著一個人。
一直都是!
“鬱長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當初你把鬱棠帶回來我就覺得眼熟,這幾年她出落的愈發像那個人了,你當真是個癡情漢啊,隨隨便便找來個相像的,也比咱們女兒重要!”陸氏想衝上去撕了這個男人偽善的臉!
這話無疑是觸碰到了鬱長東的底線,他喝道:“你又胡說什麽?!滾!你給我滾出去!”
陸氏本來就沒打算逗留,她來時匆忙,離開時更是憤然。
……
鬱棠本是無家之人,她若要離開鬱家,以及和陸一鳴和離,她就必須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行。
如今血靈芝已毀,她的身子無法調理,好像一切又和上輩子一樣,並不曾有任何好轉。
看著滿目大紅色的喜房,鬱棠讓自己盡快鎮定下來。
她要好好想想……
上輩子鬱卿蘭用了無數個手段針對她,甚至將她步步往死裏逼,按著鬱卿蘭的說法,隻有自己死了,她才能在這世界活好。
究其原因,鬱棠雖然不明白,但她定要防備著鬱卿蘭。
還有……就是她的身世。
京城明氏家族倒是不少,也不曉得有沒有人丟過孩子?如果要去細查,定然需要大量的銀錢和人脈,之前為了討好鬱家,她一直乖巧的當著她的大小姐,從未接觸過三教九流。但其實,打聽消息,那些人往往更管用。
她到底是誰?她的父親母親又是誰?這是鬱棠兩輩子都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鬱棠正坐在錦杌上出神,侍月上前,小聲道:“夫人,姑爺來了。”
鬱棠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英俊偉岸的男人,他身上依舊穿著大紅色吉服,她曾經那麽的喜歡他,喜歡到了把自己也給弄丟了,若說是心裏毫無所動,那一定是假的。
但鬱棠更是明白,這世上很多事情當真無法逆轉。
就像是陸一鳴從來都不屬於鬱棠。
似乎命中注定無緣,無論她如何努力,陸一鳴也不會多看她一眼,這個人所有的柔情和耐心都給了鬱卿蘭。留給她鬱棠的隻有冷漠與疏離。
鬱棠沒有正眼去看陸一鳴,對侍月道:“以後還是喊我姑娘吧,我不是誰的夫人。”
侍月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單是今日在將軍府,姑爺寧可護著蘭姑娘,也不將主子的命放在眼裏,侍月也覺得心寒。
陸一鳴神色凝重,顯然鬱棠的變化讓他很不適應,甚至認為她在無理取鬧。
“出去,我有話與你主子說。”陸一鳴道。
侍奉不敢離開,鬱棠對她點頭示意,她這才走出了屋子,倒也沒有走遠,就在回廊守著。一樁好端端的婚事突然變成這樣,侍月也很傷感。
屋內,龍鳳火燭已經燃了大半。
二人,一個著素色衣裙,一個則是穿著大紅新郎官吉服,怎麽看都不像是剛成婚的夫妻。
陸一鳴臉上有疲色,他的目光落在了鬱棠的臉上。還是那張清媚絕豔的臉,但眼神變了,似乎一切都變了。
看到鬱棠左臉上依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陸一鳴移開了視線。眼不見,似乎心裏就能好受些。
“你鬧夠了麽?”他質問。
鬱棠哼笑了一聲。
所有人都以為她在鬧麽?
難道她就該乖巧的順從一切安排,如一個牽線木偶一般,隨時隨地供他們當做替身?
她就沒有發泄情緒的資格麽?
或許不把自己當回事,才不會太累。
可如今的鬱棠,她死過一次了,她不想像上輩子那樣過活。
她站起身,與陸一鳴對視,不管是曾經的白衣少年,還是眼前的紅袍男子,他看著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欠著溫度的。
鬱棠很平和,“陸一鳴,和離吧,你本該娶的人就是鬱卿蘭,我鬱棠不會搶別人的東西,也不喜歡別人的東西。”
東西?
他隻是一個東西?
陸一鳴眉心緊蹙,那個對所有人都溫文爾雅的男子,此刻眼神犀利,“我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卿蘭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她都不曾對你有任何怨言,你為什麽就是容不下她!就因為她回來了,你就這般作態?!我且問你,那血靈芝當真不是你毀的?在今日之前,血靈芝就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