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夜深人靜時，思念越發的肆無忌憚。
戚雲洛抱著酒壇子，大口大口的灌著。她想要把自己喝醉，然後好好的睡一覺，這樣明天她才能有飽滿的狀態，去麵對那苦澀的重逢。然而，她腳邊的酒壇子已經空了好幾個，可她卻依舊清醒著。甚至比沒有喝酒時，還要清醒，清醒到那入骨的相思，都清澈的惱人。
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戚雲洛再次舉起酒壇，正當她想再喝時，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戚雲洛猛然一驚，她下意識的想要出手，可是鼻尖劃過的熟悉味道，讓她正欲拍出的手掌，霎時停頓。
那若有似無的清新中，夾帶著淡淡的梅花香。不用抬頭，她也猜到來人是誰。她慌張想要抽回手，一時不查，酒壇掉落在了地上。‘哐啷’！酒壇碎裂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主子？沒事吧？”
院外紅鸞的聲音傳了過來，戚雲洛慌亂的開口回道：“沒事，你們都去睡吧，不用管。”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些什麽，可就是不想讓人看到他在她這裏。待到院外沒了聲響，戚雲洛才緩緩抬頭，看向那味道的主人。月光下，無塵那清冷的輪廓，顯得柔和了許多。二人就這麽對視著，小心翼翼的維持著此刻的寂靜，生怕一出聲，就打碎了這夢一般的場景。
曾有人說過，感情就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從前戚雲洛就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此時，她突然想起這句話，心中自嘲，若這當真是一場較量，那麽她一定在開局就繳械投降。戚雲洛終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的腰。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擁抱住了全世界，無法言喻的滿足感充斥全身。
來自戚雲洛身上的溫度，瞬間暖化了無塵的清冷。他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輕撫上她的後腦。無言的思念，最是灼人，雖然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卻把這刻骨的相思，表達的淋漓盡致。
自離開雪域後，戚雲洛從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平靜，這般安穩。似乎隻有在他身邊，她才覺得這個世界是幹淨的，是安全的。她可以肆無忌憚的任性、吵鬧，不去勾心鬥角，不去顧慮著種種。然而，她卻也無法騙自己，維持這種美好的假象，理智一次次的抨擊，提醒著她，這個人，不屬於她。
戚雲洛緊緊了手臂，靠在他的身上，貪婪的吸了幾口那熟悉又安穩的味道。而後，她緩緩鬆開手，啞著嗓子道：“你走吧。”
若是沒有這一抱，無塵可能還放得開手，可現在，讓他再也舍不得離去。那年封鼓城內，他隱約聽到了鈴鐺聲，恍惚間差點失手。他本以為是同在雪域一般，出現了幻聽，直到感受到那炙熱的目光，他才知道那是真實的，她就在不遠處。
沒人知道他有多想轉頭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也足以慰藉。可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無暇分神。當事情結束，他再去尋找，卻沒能找到她的身影。此時，她讓他離開，他突然有些慌亂，他怕他這次一轉身，她又不見了。再重逢時，又要等多久？
他伸手攬回戚雲洛，他明顯感覺到她的抗拒，感覺到她在回避他。這感覺讓他莫名的煩躁，這世上少有事情能動他心，細細算來，似乎隻有她，能讓他亂了心境。他無奈的低聲道：“乖，別鬧。”
戚雲洛身子一僵，掙紮的動作停了下來。小的時候，她每次鬧他，他就總是柔聲說著這句。就像一句咒語一般，可以讓她立時安靜。她抬眸看著他的麵龐，雖然多年過去，可他卻一點不見老，這樣的場景，讓她有種一切都沒有變的錯覺。她很想問他，這些年，你可有想我？可是，現在的她，又要以什麽身份來問？
無塵輕‘嗯’了一聲，戚雲洛才注意到，她居然無意識的問出了口。聽到他的答案，她眼底水霧彌漫，她突然希望他沒有回答，或者他的回答是否定的，這樣她就有理由說服自己，讓她放棄那段過往。現在，她要怎麽給自己勇氣離開這個曾滿眼都是她的男子？
‘啪嗒’。淚水滑落，冰涼的觸感順著臉頰流到下巴，而後滴落在無塵的手背上。無塵低下頭，此時戚雲洛已經滿眼淚水。他心中微顫，關切的道：“怎麽了？”
握著那溫熱的想要為她擦掉眼淚的大手，戚雲洛唇瓣輕顫，她很想讓自己逃避現實，逃避那些已知的結果，就這麽糊裏糊塗的，待在他身邊。可她腦中卻不受控製的一遍遍響起葬劍的話，還有那個如夢如幻的女子。她顫著聲問道：“你……會娶我麽？”
無塵麵色一僵，眸中詫異一閃而過。在他眼中，戚雲洛始終都是那個小小的人兒，喜歡在他懷裏胡鬧的小姑娘。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便是如同父女一般，他的記掛和擔憂，都是因為自己把她養大的這份情。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娶這個小人兒。現在她突然問出這樣一句，一時間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片刻後，他才回道：“你是我徒弟。”
戚雲洛神情一怔，剛剛那須臾時間，她心中閃過無數種答案，唯獨沒有想過這個。戚雲洛推開無塵，自嘲的笑了起來。“在你眼裏，我隻是個孩子對麽？”
無塵默然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模樣，心中滿是心疼。戚雲洛的笑容越來越大，隻是那笑聲中透著無盡的悲涼。她一直以為，那長久的陪伴，可以讓自己烙進他的骨子裏，縱然滄海桑田，他的記憶深處，永遠都會有自己的位置。卻沒想到，成也蕭何敗蕭何，他是把她烙進了骨子裏，可卻不是她想要的位置。她笑的張狂，卻讓聽的人心疼。無塵攥著拳，心中疼的無以複加，可此時，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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