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元節（二）
京城是整個天聖皇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白日裏就非常繁華，到了夜間，即使氣溫還比較低，依舊人潮湧動，來往人群，絡繹不絕。
各式精美花燈，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紛紛掛上枝頭，簷角，將整個夜空，照的亮如白晝。
一眼望去，燈光輝煌，絢麗多姿。
街邊的每一個小攤販處，都圍著很多客人，攤主們喜笑顏開，忙的不可開交。
猜燈謎，吃湯圓，甚至還設有競技台，競技台有彩頭，圍觀的人看熱鬧的人，前三層，後三層。
“南瑾，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熱鬧的場景誒！”雲舒感歎。
不走出來，永遠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這京城，簡直比鄢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常來。”
“南瑾，你以前是不是每年都來看燈啊？”
“沒有。”
“嗯？”雲舒走在南瑾前麵，麵對著他，倒退著走，“為什麽？”
“人多，吵。”
這倒是南瑾的風格。
南瑾喜好安靜。
“那你豈不是會失去很多樂趣？”
南瑾拉她一把，將人帶到自己身邊，“好好走，看路。”
“那今天呢？今天為什麽又願意出來了？”
“不是你請我來看燈的麽？”
雲舒一聽，笑了，笑的很開懷，這句話，她喜歡。
“南瑾，那邊有猜燈謎的，我們也去猜個燈謎吧！”
“你會猜麽？”
“我沒猜過，試試唄！”
猜燈謎的地方很多，二人隨意找了一處人相對比較少的地方。
攤主是一位滿頭華發的老婆婆，手中還杵著一根拐杖，“二位看中哪一盞燈了？”
這位婆婆攤位上的燈盞，做的都很精致，其上明碼標價，二兩銀子一個。
“南謹，這種燈盞，二兩銀子一個？這麽貴啊！”
老婆婆笑著說：“姑娘是外地來的吧！”
雲舒訝異：“婆婆怎麽知道？”
婆婆解釋道：“我每年都在這裏賣花燈，快二十年了，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個價，可是從何來沒有變過。”
“婆婆，你這裏的燈，有什麽說法麽？”
雲舒猜測，應該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所以才賣著賣這麽貴。
“這裏的燈盞，和別處的不一樣，你看，”婆婆指著燈盞給她介紹，“我這裏的燈盞，都是在相華寺祈過福，你仔細看就能發現，每一個燈盞上，都有一個“福”字，這些“福”字啊，都是相華寺的高僧所寫，他們都帶著福氣。”
相華寺高僧在燈盞上題一個字，燈盞就可以賣的比別家的貴好幾倍？
雲舒淺笑。
誰都有向往好的生活，誰都希望自己福氣滿滿。
衝著這個寓意，她的燈盞應該都比較好。
這個婆婆，是個做生意的高手啊！
“這上麵也有燈謎呢！”
老婆婆：“是啊！每個燈盞上都有一個燈謎，你要是猜對了，這個燈盞就免費送你了，要是猜錯了，如果你依舊喜歡的話，就需要支付二兩銀子。”
“南謹，我喜歡那個！”雲是指著最角落裏的一盞仙女燈，仙女的舞姿婆娑優美，仙女手中提著一個荷花花燈，而那荷花不是一般的荷花，而是一朵並蒂蓮。
荷花的其中一個花瓣上，題了一首詩：鴛鴦雙雙戲水中，蝶兒對對戀花叢；我有柔情千萬種，今生能與誰共融；紅豆本是相思種，前世種在我心中；等待有緣能相逢，共賞春夏和秋冬。（注）
打八個字。
雲舒傻眼，“南謹，這京城的燈謎，都這麽長的嗎？”
猜燈謎，雲舒自然是知道的。
一般來說，要不酒時打一個字，要不就是一個人名、地名、或者物品名稱，多的或許就是一個成語，打八個字的，她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見。
老婆婆笑的意味深長，“姑娘可想著了？”
雲舒用手肘碰碰南謹，“南謹你知道嗎？”
“情投意合，地久天長！”南謹清冽的嗓音緩緩響起。
雲舒淡然一笑，問老婆婆：“婆婆，對了嗎？”
老婆婆笑道：“恭喜這位公子，答對了。”將那盞燈遞過來，“姑娘，你是個有福氣之人，希望這個花燈能給你帶來好運氣。”
老婆婆意有所指的看著南謹，即使南謹臉上有著那條長長的疤，不過老婆婆似乎一點都不害怕，也沒有絲毫的嫌棄之一。
雲舒伸出大拇指，“南謹，你真厲害！”
這時，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直接越過雲舒，將花燈接了過去，順道傳來一道女聲：“老人家，這花燈，我要了。”
雲舒側臉看去，隻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站在她旁邊，一手提著那盞仙女花燈，一手遞過去一塊碎銀子。
老婆婆沒有接銀子，而是很和藹的說：“這位姑娘，很抱歉，這個花燈，已經屬於這位姑娘了。我這裏還有很多其他樣式的花燈，每一個都是我老婆子親手做的，你瞧瞧，看看喜歡哪個？”
老婆婆的攤位上，每個樣式的花燈都隻有一個。
那丫鬟掃了一眼所有花燈，隨後昂著頭，“其他的，我家小姐都不喜歡，就喜歡這個，我們就要這個。”
“這……”老婆婆看看雲舒，有些遲疑。
雲舒：“這位姑娘，任何事都講求個先來後到，我先來我先看上不說，燈謎我們也猜出來了，你這中途插進來，二話不說，就要強行買走，你這跟強盜有什麽區別？”
小丫鬟橫她一眼，“說誰強盜呢？我怎麽就強盜了？我沒給錢嗎？二兩銀子的東西，我給了三兩銀子，你還想怎麽樣？”
雲舒笑了：“我說這位小姐姐，你是耳朵不好使，還是聽不懂人話，你給錢時，老婆婆沒有告訴你嘛？燈謎猜完，這個花燈已經屬於我了，所以，”
雲舒把手伸到她麵前，“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很清楚。
這個花燈不僅是並蒂蓮圖案，最重要的是南瑾猜的。
雲舒絕對不會承認，最主要的是，這個花燈的寓意很好！
如果是平日裏，她肯能就讓出去了，可是今兒個，這個花燈她非要不可。
不料，小丫鬟跟她是一樣的想法，“花燈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
連手上的銀錢也收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雲舒腳步一轉，就攔住她的去路，“小姐姐，做人要講道理，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你了，這個花燈是我的，你人走可以，東西留下。”
小丫鬟一臉鄙夷：“講道理？誰跟你講道理？你以為你是誰啊？”
雲舒眸子微眯，臉上的笑意漸漸斂起，一雙漂亮的眸子，滿是清冷的氣息。
“讓你買個花燈，怎麽要那麽久？”又傳來一道女聲，隨即走過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姑娘一襲淺粉色衣裙，外麵罩著一件同色披風。她頭上戴著幾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金簪，金簪的流蘇，隨著她一走一動檢，搖搖晃晃，非常好看。
小丫鬟見到自己人來，立即轉過身去，“小姐，你怎麽下來了？你喜歡的燈，我已經替你買到了。”
那姑娘伸手接過花燈，眉開眼笑，“嗯，走吧！”
“等等！”都當她是擺設嗎？
雲舒上前一步，“這位姑娘，我看你這一身氣派，想必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什麽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如今卻非要和我搶一盞花燈麽？”
那姑娘看了一眼小丫鬟：“怎麽回事？”
小丫鬟道：“小姐看中這一盞花燈，我就過來買，可是這位姑娘非說是她先看中的，非要跟我搶。可是花燈是我先拿到的，我也給錢了，隻是老人家沒收。可她卻緊追著不放，非要讓我將這花燈留下。”
一番顛倒是非黑白的說辭。
雲舒被氣笑了。
“姑娘，”那姑娘轉身對雲舒道：“姑娘，或許我的丫鬟言語有不恰當之處，如果她言語之間不小心得罪了姑娘，還希望姑娘不要與她計較。隻是，這種樣式的花燈，婆婆這裏每年都隻有一個，我已經盼了好多年，今年才終於有機會買到，姑娘可否讓給我？”
說起來像是在責怪她丫鬟不懂事，可這話聽到耳朵裏，怎麽就那麽刺耳呢？
雲舒雙手抱胸，“非常抱歉，這盞花燈，我也很喜歡，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的花燈，我的東西，我不喜歡讓給別人。”
那姑娘將雲舒上下一番打量，隨即問道：“小女子是梅家三小姐，不知道姑娘是哪家千金？”
“千金”二字咬的特別重。
梅家三小姐？
誰？梅家又是哪家？
沒聽過。
見雲舒一副不知所謂的樣子，梅三小姐又道：“你竟然不知道我們梅家？”
“梅家很厲害麽？”雲舒問身邊的南謹。
南謹不知道在什麽，聽她問話，都沒有轉過臉，隻是淡淡的回答：“沒聽過。”
“你們？”梅三小姐氣急，一張俏臉氣鼓鼓的，轉而她想到什麽，又笑了，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不知道我們梅家，那你總知道傅家和藍家吧，傅家侍郎傅平兮是我親表哥，傅夫人是我親姨母。藍家大哥，也是那妹妹一般疼愛的。”
傅平兮的表妹？
傅大人那樣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表妹？
有人仗勢欺人，仗的還是他傅大人的勢，傅大人他知道嗎？
“雲舒！”南謹走到她身邊，“一盞花燈而已，她要就給她吧，我們去別處看看，這裏還有地方你沒有逛過呢！”
“嗯？可是，那是……”
梅三小姐跟著說：“是啊，姑娘，你身邊這位公子不是也說了，整個京城花燈多的是，樣式也很多，幹嘛非要跟我搶這一盞啊，你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看吧，傅家表哥的名頭就是好用。
隻可惜，她能用地方也不多，也不敢隨意用。
說完，還得意的朝雲舒一挑眉。
雲舒想說什麽，南謹拉著她的手，手指緩緩擠進她的指縫間，強勢將她圍在自己的懷中，以保護的姿態帶走雲舒：“走吧！”
雲舒盯著梅三小姐的笑臉，嗤笑一聲：“德性！”
下一次，遇到傅大人，她到要好好問問傅大人。
走了好一段路，雲舒都撅著嘴，不想跟南謹說話。
她倒不是真的一定要那個花燈，而是南謹竟然不希望她得到那花燈。
南謹鬆開她的手，輕彈一下她的額頭，“生氣了？”
雲舒轉過臉，不看他，這滿街的花燈比他那張臉好看多了。
“如果你真的喜歡，回去我讓人給你做，想要多少，做多少都行，隻是，那花燈，你真得不能要。”
“為什麽？就因為她是傅大人的表妹？”
雲舒不解！
“那倒不是！”
南謹回身看向剛剛他們猜燈謎的那處地方，那位賣燈的老婆婆已經消失不見，“那花燈，還有那位賣燈人，有問題！”
雲舒詫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發現老人家不見蹤影，“什麽問題？”
“我聽說，每年上元節，都會有女子失蹤。剛剛的那盞仙女花燈，燭芯裏加了東西。”南謹微微眯眼，暗裏朝人群之中打了一個手勢，立即有黑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剛才雲舒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些好看的花燈以及花燈上的圖案上，並沒有注意到燭芯，“他們想做什麽？總不可能是人販子吧？”
南謹搖頭：“暫時不知。”
“可是上元節夜裏有這麽多人，他們怎麽就確定買燈一定會是女子呢，不也有好多男子在買燈麽？”
南謹掃了一眼雲舒，見雲舒一臉沉思的模樣，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這小丫頭，有時候冰雪聰明一點就透，有時候又像一隻迷糊的兔子，懵懵懂懂。
“那邊有更多好看的，去那邊看看吧。”南謹提腳先走。
雲舒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想明白是為什麽。
看著南謹轉身的背影，雲舒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剛剛南謹是不是牽她的手了？
不是抓手腕，也不是握手，而是十指相扣。
還有，南謹帶她離開時，是以保護的姿態帶她走的。
所以……
剛剛因為花燈之事的不快，瞬間要消雲散。
雲舒笑了，眉眼彎彎。
回去之後，她要自己親手繡一個香囊，送給南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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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鴛鴦雙雙戲水中，蝶兒對對戀花叢；我有柔情千萬種，今生能與誰共融；紅豆本是相思種，前世種在我心中；等待有緣能相逢，共賞春夏和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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