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元節(一)
穆濟生被趙夫人吼的一臉懵,“趙夫人,您在說什麽?我們布莊何時傳過您的笑話?”
趙夫人雙眼一瞪,“怎麽?做了還不敢承認嗎?事情就發生在你們布莊裏麵,在場的也沒有其他人,不是你們布莊傳的,還能是誰?”
“你們雲關管事呢?把叫她給我出來,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竟然敢把歪主意打到我頭上,看我不拔了她的皮!”
有雲舒與墨春親自上趙家要錢的事在前,有雲舒搞什麽清單的事情在後,加上現在穆濟生也……
更佳讓她不能接受的事,從此以後,她不能如從前一般從以極低的價格買走上好的布料。
這前前後後所有的事,都是因為這位雲管事。
如今,更是在外傳她的笑話。
因為十兩銀子一個的荷包,她都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對於這位雲管事,趙夫人心中發狠,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要讓她知道,什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是不能得罪的。
“趙夫人,”穆濟生麵色訕訕,“我們雲管事現在不在,她去客戶家裏送貨了,您看?”
“不在?你確定她不在?你不是在騙我吧?”
如今的穆濟生,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穆夥計了,說話都是向著布莊的,趙夫人根本就不相信穆濟生的話。
“不會是怕了我,所以躲著我故意不見我吧?”
穆濟生苦笑:“趙夫人,小的可不敢欺騙你,我們雲管事是真的不在。不信,你找找看。”
穆濟生本是一句隨口的話,沒想到趙夫人還真的煞有介事的鑽進後院,尋找雲舒的身影。
因為趙夫人有故意損壞鋪子裏物品的前科,穆濟生根本就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在後院帶著,隻能亦步亦趨的跟在趙夫人身邊。
確實沒有人。
趙夫人心中的鬱悶之氣無處發泄,轉眼有看見角落裏那格子上,擺著好多荷包香囊之類的小玩意兒,早夫人自然呀研究看出著好些東西樣式精美,做工精致,都是她之前沒有見過的。
一看見這些東西,趙夫人心中就來氣,幾步上前,將所有格子裏的物件,全部仍在地上,還故意上去踩上幾腳。
“我讓你傳,我讓你傳,我讓你傳我流言……”
“解氣了嗎?”一到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穆濟生一眼就看見走進門的墨春,此人他認識,是雲管事身邊的人,給他的感覺是惹不起的那一類人。
看見墨春出現,穆濟生心中頓時有了底氣,立即迎上前去:“墨公子,你來了。”
墨春淡淡的看他一眼,看的穆濟生心底發顫,“那個……這位趙夫人……她……”
墨春沒說話,隻是淡淡的點頭,“你們雲管事是不是說過,這鋪子裏的東西,無論是什麽,無論是誰,隻要損壞,都要炸家賠償?”
“是!”
“那你還不去算算她剛剛糟蹋了多少錢?”
穆濟生一愣,隨後立即反應過來,“那個……”
“嗯?”
墨春長的人高馬大,又時常木著一張臉,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的樣子,穆濟生心中有點顫,“是。”
“是你!”墨春趙夫人見過一次,上一次跟著雲管事去趙府要錢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隻是那時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安靜的跟在雲管事身邊,故而趙夫人對他隻有一個簡單的印象。
“趙夫人如果不希望趙大人知道趙夫人暗中做下的那些齷齪事,最好是完美的解決眼前的事。”
墨春的聲音很輕,輕的隻有理離他最近的趙夫人能清晰的聽見。
然而,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如一道巨雷,狠狠地砸在趙夫人心上。
趙夫人臉色“唰”的蒼白一片,眼神猛的看向墨春,“你……”
每個人都不為認知的秘密,她背著她家大人做的事,可不在少數,而其中有一些是絕對不能讓趙大人知道的。
眼前這人口中說的,到底指的是什麽?
又或者,這人根本就是在詐她。
趙夫人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壓下心中的驚詫,“本夫人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以為你隨隨便便說點什麽,就能唬得住我麽?我告訴你,本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墨春唇角微微翹起,側著臉,譏笑:“真的麽?你敢對天發誓?”
發誓?
發誓有用麽?
趙夫人越發確定對方根本就沒有掌握她的什麽秘密,而是故意使詐,心中越發有底氣,說話的聲音都輕快不少:“那當然。”
穆濟生算好銀錢數目,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插話:“墨公子,共計一百五十三兩銀子。”
墨春看向趙夫人,“一百五十三兩銀子,聽清楚了?一文都不能少。”
趙夫人笑了,笑的很開懷,“就這麽點東西,就要一百多兩銀子,你們怎麽不去搶呢?”
墨春嗓音依舊淡淡:“在這裏,就要遵循哈這裏的規矩。”
“要是我不給呢?你能把我怎麽樣?”
墨春心中歎息,為什麽就是由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呢?
穆濟生對趙府的情況比較了解,他也知道一個道理:民不與官鬥。
“墨公子……”穆濟生試探性地想要開口勸墨春一句。
不曾想,墨春忽然低頭,在趙夫人耳邊說了一句什麽,穆濟生就看見趙夫人的臉色,霎那間變得異常蒼白,注意看的話,還能發現趙夫人的手在微微顫抖。
趙夫人牙齒打架,陣陣寒意爬上脊背,她死死的盯著墨春,似乎想要在墨春臉上盯出一個洞來,“你……你……你……”
墨春懶得跟她囉嗦,“趙夫人,該結的帳,就盡快結清吧!”
最後,趙夫人乖乖的拿出一百多兩銀子,將被她踩過的所有物件全都買回去,還加上上一次被她踩過一腳的那個荷包。
雲舒和雪樂從外麵回來,在門口的地方,遇到從鋪子裏出來的趙夫人。
趙夫人也看見了迎麵走來的雲管事,她心中憋著無數的氣,可一想到剛剛那人在她耳邊說的話,她就沒有多餘的力氣跟雲管事繼續爭執,氣憤的一甩臉,帶著丫鬟奴仆,急匆匆的走了。
雪樂好奇的看著趙夫人的背影,“姑娘,她這是怎麽了?我們好像沒有得罪她吧?”
雲舒望望鋪子,她好像看見了墨春的身影,“你去問問穆濟生不就知道了估計是踢到鐵板了。”
“啊?哦!”
在鋪子了忙了一會兒,雪樂忽然驚叫一聲:“呀,今天是上元節呢!”
上元節?
雲舒手一頓,她好像曾經讓竹瀝給南謹帶信,說上元節邀請南謹去看燈呢。
所以,墨春忽然出現在這裏,難道是為了提醒她的?
雲舒啞然失笑。
“墨春,你今兒個怎麽忽然到這裏來了?”
墨春跟雲舒說話,身上的氣息淡了很多,“主子最近新找了一個廚子,按著時間推算,此時應該已經在六方胡同那邊搭起了灶台。”
有新來的廚子,已經去了六方胡同,不打算趕緊回去?
這話裏的意思,雪樂都聽明白了,雪樂低頭抿笑。
雲舒眨巴眨巴眼睛,什麽時候開始,她在眾人眼中變成一個吃貨了,可想著廚子是南謹找來的,南謹那人,雲舒算是知道了,對吃食就是一個挑剔到極致的家夥,他找的廚子,肯定很厲害。
“那……雪樂,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回家吃好吃的。”
“誒,好嘞!”
說到好吃的,雪樂的應答聲都輕快不少。
回到六方胡同,還沒有進門,就聞到了空氣濃濃的香味,像是在烤什麽東西。
雲舒加快步伐,進門去,“南謹,我回來了!”
院子的正中央,正架著一個架子,架子上正在烤著什麽東西,濃濃的香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在院子裏,雲舒還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瀲裎,和穆言。
“仙女姐姐?”即使雲舒還戴著麵紗,穆言看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穆言,你也在啊!”
又跟瀲裎打招呼。
瀲裎笑的很溫柔,“我是被你家這香味吸引而來,這小家夥也是聞著香味兒來的。”
“仙女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小家夥嘴上說這,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架子上的東西,時不時還咽一下口水。
南謹一身白衣,閑散地坐在一邊,精致的眉眼上,是淡淡的柔和,連他臉上按到猙獰的疤,看起來都溫柔不少。
他身邊的爐子裏,還“咕嚕嚕”的煮著酒,是上一次拿您拿過來的酒,雲舒已經聞到香味了。
“呀,有酒喝!”
南謹點點頭,“去洗個手,就等你了。”
少頃,眾人圍坐在一起,雲舒坐在南謹身邊,雪樂和墨春紛紛坐在雲舒和南謹身後。
瀲裎坐在對麵,穆言靠在他身邊,王媽在他們身邊伺候著。
黑木也出來了,竹瀝跟在他旁邊。
架子上烤的是一隻羊。
“這是今日才送進京的,味道很鮮美,你嚐嚐。”南謹還記得雲舒曾經在南漳寺說過的話,雲舒想吃烤的野味。
雲舒淨手時,已經摘掉了麵紗,她淺笑嫣然的看著南謹,“還是南謹最了解我。”
烤全羊誒,她以前隻在說書人口裏聽過,連見都沒見過。
沒想到今兒個,在自家院子裏,還能吃到新鮮出爐的烤全羊。
雲舒知道,這都是南謹的功勞。
廚子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和藹可親。
一邊給大家介紹這烤全羊的來曆,注意事項,另一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那烤全羊,看起來金黃油亮,外麵的肉焦黃發脆,內裏肉綿軟鮮嫩,蔥段,蒜泥等佐料,肥而不膩,酥香可口。
再就著美酒,實乃人間最美好的享受。
小穆言吃的滿嘴流油,直呼好吃,那模樣簡直恨不得將舌頭吞下去。
瀲裎吃東西,就要斯文的多,一舉一動都可以看的出,有很好的教養。
雲舒和黑木,則是大快朵頤,還時不時讓廚子,給雪樂多加一些。
有南謹在場,雪了隻顧著埋頭吃,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南謹跟瀲裎一樣,斯文,優雅。
南謹吃的不多,幾乎是簡單的嚐了個味道,就放下了,坐在一邊靜靜地喝茶。
雲舒吃的很開心,還想要再喝一杯酒,南謹靠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的酒量,再喝一杯酒就醉了,你不是要請我去看花燈麽?你醉了的話,誰陪我去看花燈?還是說有了美食,有了美酒,你不想去看燈了?”
雲舒展眨巴眼睛,端起的酒杯又放下,“看花燈!看花燈!”
酒嘛,等她回來,南謹不在的時候,她還可以再喝。
酒足飯飽,小穆言吃的肚子滾圓,躺在瀲裎懷裏,腆著肚子不想動。
“仙女姐姐,你家的廚子做東西著麽好吃,我可不可一直住在你家裏?”小穆言雙眼亮晶晶,剛吃過東西,小嘴巴還嫣紅嫣紅的。
瀲裎輕彈一下他的額頭,“你才剛剛吃完,就惦記著以後呢?”
先不說這廚子的手藝,直說這新鮮的羊,這個時節,能弄到這麽新鮮的全羊,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位南謹公子,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瀲裎不喜歡去過多的探究別人,他們之間隻是鄰居,一起吃過飯,一起喝過酒,僅此而已。
小穆言粘了幾滴酒,又吃得太飽,窩在瀲裎懷裏,很快就睡著了。
瀲裎帶他離開後,雲舒將南謹叫進屋內,“呐,送給你的!”
雲舒遞了一個香囊過去,香囊上繡著一支青竹,顏色淺淡,毓琇挺立。
南謹沒有接過來,而是看著她:“你繡的?”
雲舒訕訕的摸摸鼻子,“那個,其實我不會繡,不過,這上麵的圖案,是我親自描的,還有這裏麵的藥材是我親自配的,獨一無二哦!”
“獨一無二?”
“咳……那個……那個……”
還真不是獨一無二!
這樣的香囊,她準備了好幾個,有傅大人一個,有藍越陵一個,有秦昭敏一個,黑木有一個,就連墨春都有一個。
隻是每一個香囊的圖案不一樣,裏麵配著的藥材也不一樣。
“時辰差不多了,看花燈去!”南進轉身走了。
“誒……”雲舒摸著手裏的香囊,她這是被嫌棄了麽?
南謹走了好幾步,都沒有見雲舒跟上來,腳步一頓轉身看她,眉眼淡淡:“不想去?”
“去,怎麽不去?”
雲舒隨手將香囊揣進懷裏,連忙跟上去,腦中還在想著,南謹為什麽拒收她的香囊?
是因為不是獨一無二麽?
南謹看著她的動作,眼眸深處,暗潮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