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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7、勞動第一天

  0027、勞動第一天


  梯田裏,仰亞家的那丘大田,也就是阿爸前幾天已經犁過的那丘田,今天又該重新翻犁第二遍了。


  阿弟還要跟寨子裏其他的一些人家一起到山裏去維修水渠。這水渠是原來集體時都已經建好了的,現在分田到戶了,有好幾年沒有維修了。也影響了仰亞他們寨子門口的這片梯田的灌溉。當然,影響灌溉就等於間接地影響了收成。


  以前,集體時,都是在冬天農閑時,則生產隊長帶著大家一起去維護維修。可是現在,責任田都分到各家各戶了。


  責任田到戶,就有這點不好,對於這公用的設施,誰也都沒有想過要主動去維護維修。長年月久,一些水渠、坡溝、橋梁等的,就自然的用不上了。


  這一條水渠,是整個這片梯田的水源。可是,現在能夠引過來的水,遠遠不能灌溉這一片梯田了。再加上,前段時間,水渠上又有了幾處塌方、淤堵。直到現在,水渠裏基本沒有水能夠過來。所以,大家才想到要重新維修一次。


  維修水渠是整個寨子的大事,每家每戶都要出力,有勞力的出勞力,沒勞力的也多少要補貼些物資。


  仰亞家,阿弟就算勞力了。不過,現在的仰亞家也隻有出勞力了。所以,這幾天,阿弟一直和村裏的勞力們在山上一起勞動。


  這天早上,仰亞還在睡覺,就聽到阿爸對阿弟說


  “你們那水渠還要多久才能修好?”


  “可能還要五六天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可是,我們家那田又該進行第二次翻犁了。”


  “沒事的,晚就晚幾天唄,等我那邊忙完了,我再來犁就行了。”


  阿爸沒有再說話,可是,等阿弟準備走時,阿爸卻已經在牛圈裏把大黃牛給牽出來了。


  “阿爸,你又要去幹什麽?”


  “你這沒空,我就去把那田犁了唄,等你回來,季節都過去了。”


  “阿爸,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就幾天時間,你放那吧,過幾天我來犁。”


  阿弟走了,阿爸也跟著後麵慢慢地把大黃牛趕到了田裏。


  其實,仰亞雖然還沒有起床,可是,阿爸和阿弟的對話,仰亞完全聽到了。


  自己回到家也有好幾天了,一些小活,仰亞也幹了一些。可是,阿爸從來也沒跟仰亞說是要去犁田的事。


  其實,阿爸知道,從一開始,仰亞根本就不會犁田,他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仰亞犁田。


  以前,仰亞有自己的事情幹,吹蘆笙,跳蘆笙舞,當老師、做保安,阿爸想象著仰亞能有一碗飯吃,相反還比在家犁田種地還輕鬆。所以,有時仰亞回到家,阿爸也沒怎麽要求仰亞幹這些農活。


  現在,仰亞回來了,阿爸也知道家裏有很多的農活要幹,也不可能總等著阿弟來幹。畢竟,現在阿弟和仰亞這邊分家了,他也有自己一個小家,總不能時時事事都靠著阿弟。另外,也不可能還一天天等著自己的兒媳婦務妮去幹這些重活髒活。


  可是,阿爸明明就知道仰亞幹不了這些,那又還能怎麽樣呢。所以,隻能是自己拚著這把老骨頭,自己慢慢地去幹了。


  事情已經逼到了這一步,仰亞也不可能真的再讓阿爸去操勞辛苦,而自己還無動於衷。再不會做的事情,自己也要去做了,再難的事情還有比吹蘆笙跳蘆笙舞還難嗎?

  仰亞爬起了床,跟出了門口。


  “阿爸,我去犁吧,你在家就行。”


  阿爸理都沒有理仰亞,他扛著犁,牽著大黃牛慢慢地朝著梯田那片走去。留給仰亞一個堅強卻又有幾分蒼老、虛弱的背影。


  仰亞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會犁田。


  可是現在的仰亞,為了這個家,為了一天天衰老的阿爸,也為了一天天長大的兩個孩子,仰亞別無選擇。


  他跟在了阿爸的後麵,一起來到了田邊。


  “阿爸,你知道我不會犁田,那這樣吧,你今天就在田坎上看著我,我下田去犁,有什麽不懂的,你再教我,好嗎?要不,我總也不會,不是總有一天也要學嗎?那不如現在你就教我,不更好嗎?”


  阿爸又看了仰亞兩眼,把牽牛的繩子和趕牛的竹丫一起交到了仰亞的手上。自己走上了田坎。


  老黃牛今天還算好,也許它是看在老阿爸的麵子上,沒有給仰亞為難。從仰亞從阿爸手中接過繩子,它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等著看仰亞怎麽操作。


  仰亞沒有犁過田,但是,以前還是看過阿爸是怎麽犁的。他學著以前阿爸的樣子,把那些部件都套在了老黃牛身上。直到後麵,把犁從田坎邊扶了起來,‘啊’的一聲,架著犁想往前走。


  可是,原來看著阿爸的動作是這樣做的,可是,自己卻怎麽也不能把手裏的犁掌穩了。仰亞東一腳西一歪的,連老黃牛都走不出原來的套路了。這樣,與其說是仰亞在犁田,還不如說是老黃牛拖著仰亞在田裏走。


  水田裏犁田,雖然有水,可是,還是能從水裏麵看到犁過的地方的。每個人犁田,都是按著那條犁過的路線走的。這一點,就連老黃牛都知道。一開始,老黃牛拖著仰亞按著原來阿爸犁田的方式前進著,可是,犁過幾遍後,仰亞的東倒西歪,直接就影響了老黃牛,連老黃牛也找不到‘路’了。


  雖然,站在田墾上的阿爸,同樣沿著田墾跟著仰亞和老牛一起走著,如何掌犁,如何保證犁頭的正確方向,如何讓牛走在犁過和沒有犁過的線上。可是,仰亞還是一陣手忙腳亂,連老牛也被仰亞拖得氣喘籲籲。


  這樣,黃牛不幹了,它鼻子裏噴了幾口粗氣後,不等仰亞指揮,拖著犁加快了腳步,拚命地朝前麵走。


  仰亞跟不上了,被黃牛拖著差點摔倒在水田裏。仰亞控製不住了老牛,就想著利用手中的竹枝丫給老黃牛一點教訓,他一邊吼著,一邊舉起了竹丫,在老黃牛的屁股上刷了幾下。這下,老黃牛更是不幹了。它也知道,在它和阿爸一起‘工作’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呢。它與阿爸的配合,是天衣無縫的,根本就用不著阿爸向它揮鞭子,阿爸也舍不得向它揮鞭子。


  任何一頭老牛都是的‘牛脾氣’的,屁股上莫名地被刷了幾下,雖然不是很疼,可是這是一個自尊心的問題啊。


  ‘老子工作了也有幾十年了,你老爸都沒有這樣對我,你這個自己都不會指揮的人,你這外行來指揮內行,不懂,還要向我的屁股上刷,不幹了。’


  就這樣,老牛又發出了兩股粗氣,脖子左右扭了幾下,前腳站了起來,牛角朝後麵一頂,差點就把架在肩上的拉架給掀翻了下來。還好有繞著脖子的繩子給栓著。可是,老牛這一昂一掀,架在老牛後麵的犁就離開了地麵,也就沒有了任何的重力了。然後,老牛拖著空犁就直接往前麵跑。


  跑了幾步,仰亞根本就沒辦法跟上,手中的犁也脫手跟著老黃牛跑了。老黃牛一直拉著犁跑上了田墾。繼續朝著前麵的路上跑去。


  阿爸在仰亞揚起手中鞭子的時候就想叫仰亞停下來,可是,還沒等阿爸叫出口,仰亞的鞭子就已經落在了老牛的身上了。


  和阿爸在一起、一向溫順的老黃牛,阿爸也不知道今天它會發那麽大的脾氣,這是在他和老黃牛之間從來沒發生過的。


  老黃牛拖著犁朝前麵的路上跑,這是很危險的事情,萬一犁打在牛的身上,那是會傷到牛的,萬一老黃牛拖著犁又摔倒在哪裏,那就更危險了。所以,阿爸趕忙跑過去——


  ‘哇!哇!嘖嘖嘖!哇!’


  阿爸一連叫了好幾聲,老黃牛聽到是阿爸的聲音,才停了下來。等阿爸走到它的身邊,抓住了繩子,老黃牛還在喘著粗氣,瞪著一雙大眼睛,很不服氣的樣子,又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一樣。


  阿爸輕輕拍了幾下它的背,老黃牛才看著稍微好了些。


  阿爸慢慢地把牛牽了回來,才看到,仰亞半截身子都是濕的,一直濕到齊腰以上。仰亞這個心裏委屈呀,也不比剛才老黃牛好過多少。這麽溫順的老黃牛,原來在家時,時不時地由仰亞去放牛時,那時的老黃牛也不是這樣的,和它一起玩耍,它也沒有欺負過自己呀,可是現在——


  哎呀!都是自己的不好,如果能像阿爸那樣的話,也許老黃牛也不會生氣了。


  老黃牛走過仰亞身邊,都還故意地用鼻子噴了兩口粗氣表示對仰亞的不滿。


  阿爸知道仰亞一時半會也製服不了老黃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犁田學會。阿爸隻好自己又拉著牛,自己親自下田,把剛才牛身上的繩子重新整理、套好,‘起!’的一聲,老黃牛又乖乖地在阿爸有前麵走了起來。


  老黃牛身體放鬆、步子均勻;阿爸的動作溫柔、嫻熟,剛剛在水田裏走過一次,就看到了那清晰的犁痕來,再到老黃牛轉過身來時,它已經又開始一邊悠閑地走著,一邊在自己的嘴裏咀嚼了起來。


  仰亞沿著田墾,一路跟著阿爸和老黃牛走著。阿爸時不時地又給仰亞講著犁,要怎麽掌才穩定,要保持什麽樣的角度,犁頭才不會鑽入泥裏太深也不會太淺;手裏的繩子和竹丫要怎麽給牛指示它才知道你給它的信號,是加快,是放慢,是向左還是向右。這樣牛也才懂得你的意思,也才能按你的要求去做。人和牛之間也才能很好的配合,既不會太累,也不會因為慢而沒有耕上地。


  阿爸的一邊操作後邊講解,仰亞才慢慢地看懂了一些。


  又走了幾圈,仰亞才又走下田來。


  “阿爸,我再試試。”


  阿爸又把犁和繩子交到仰亞的手上。老黃牛轉過頭來看著。這一次,它沒有怎麽反抗。也許它也知道,終究要把這犁田的事教會這未來的主人的。這樣,就讓自己做一次回‘師父’吧。


  等仰亞在老黃牛的身後把這一切都準備好後,老黃牛又轉過頭來看了仰亞一眼,自己在前麵慢慢地走了起來。


  一步兩步,穩穩地,沿著剛才阿爸犁過的痕跡。仰亞也結合剛才阿爸講的一些‘要領’,繩子、竹丫;犁的偏斜度,犁的深淺,一步兩步——


  雖然還有些慌亂,但是總比剛剛開始時好多了。


  這與其說是仰亞在用牛犁田,還不如說是老黃牛在拖著仰亞教他犁田。


  慢慢的,仰亞也找到了一點感覺了。隻是這還沒到半天,仰亞都感覺到自己快堅持不住了。感覺到自己放在水田裏的腳不是自己的了,提著犁的手也總感覺到有點沉重。還有那濕到大腿的褲子就更不用說了,如果說剛才濕到膝蓋是因為老黃牛發毛而造成的。那現在的,也隻能怪仰亞自己在水田裏像‘跳舞’一樣的犁田動作了。


  其實,不是因為仰亞想這樣,也不是因為仰亞曾經學過舞蹈就這樣,仰亞是真的還掌握不好這犁啊。這看著那麽簡單的農活,對於仰亞來說,可比他學習吹蘆笙跳蘆笙舞難多了。


  就在仰亞在自家田裏犁田的這幾個小時,從田邊經過的好些人都停下來,看著這個曾經的‘秀才’今天的‘表演’。還好,仰亞畢竟是原來學過舞蹈的,也是在國外的舞台上都表演過來的,對於別人對自己‘表演’的觀看,也就習以為常了。


  半天下來,仰亞是再也堅持不住了。手上起了血泡,腳下劃破了皮,腰也酸了,背也疼了,雙胯間在水和濕褲子之間摩擦得仰亞兩胯間發麻發辣。


  看著仰亞那可憐的樣子,阿爸隻好提前叫停了。


  “好吧,剩下的,我下午再來補一下就可以了。先讓牛也休息一下吧。”


  是的,今天老黃牛是真的累了,這可不比與阿爸老搭檔之間的配合。所有的團隊操作都是這樣,與豬一樣的隊友‘配合’肯定要累得多。


  阿爸的話,既給仰亞下台機會,也給足了仰亞的麵子。這不是仰亞累了,也不是仰亞幹不下去了,而是老黃牛要休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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