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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3、家庭聯產承包

  0063、家庭聯產承包


  自從聽到了要搞什麽‘分田到戶’後,寨子裏的人各種的表情各異。


  有一種人說,分田到戶好,自己種田自己吃飯,自己想種什麽種什麽,想什麽時候種就什麽時候種,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就睡大覺。他們認為,一直以來,都在集體做事,辛辛苦苦做的人也是那麽多工分,一天天出工不出力的人,也一樣的那麽多工分,這本來就不公平,分田到戶了,這一夥人看他還能偷懶掙工分不。


  當然,這是一群家裏有勞力,也願意動腦筋的人的想法。


  而另一種人表示,自己家裏本來就勞力欠缺,家庭底子又不是很好的,要投入沒投入,重活做不了。如果所有的田土都要自己親自去種的話,這怎麽還能養活一家人呢。所以,從心底裏麵講,他們是不想把田土分到每戶的。


  當然,平常在大集體時,勞動不認真,得過且過、磨洋工的,也就不好說什麽了。現在,占不到別人的便宜了,分田到戶,自己也吸能咬著牙自己幹了。


  而另有一些年紀偏大的人,他們大多是從舊社會過來的,有的原來就是什麽地主家的雇農或者佃農。現在,國家又要把土地分給個人,而不歸集體,也不歸國家,這麽又活回去了嗎?是不是又要出現地主了,他們家是不是又會變成幫地主家幹活了。


  有幾個老人,就在閑談時擔心得哭了起來。


  仰亞和這些人的想法都不同,仰亞雖然也還是農業戶口。可是,自從他長大,他都沒怎麽幹過農村的活,他隻知道吹蘆笙、跳蘆笙舞。好像這些事情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一樣。再加上阿媽剛剛去世,在仰亞的心裏,對於什麽分田到戶,他就像沒事人一樣。


  這天晚上,生產隊裏終於通知大家開會了,會議的內容就是關於‘分田到戶’即‘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


  生產隊裏開會,人們稀稀拉拉,通知七點鍾開會,等大家基本到齊時,已經是八點過了。在滿屋的煙霧彌漫中,老生產隊長先掐滅了自己的老煙鍋,開始說話

  “今天晚上把大家召集到這裏來,開個會,會議的內容大家應該也了解一些了,現在大家商量一下,我們生產隊也要搞‘分田到戶’了,大家看有什麽意見,今天都提出來大家商量。”


  下麵,沒有人說話,大家也不知道說什麽,包括對於‘分田到戶’,高興的、不高興的、擔心的,都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生產隊長看大家不說話,接著又說


  “其實,大家也不用擔心,這也不是我們這裏才搞,人家其他的地方去年都已經搞了,所以,現在,縣裏麵才發動我們也要搞。


  “為什麽要搞呢?社會發展到了現在,大家一起勞動吃大鍋飯,已經嚴重地阻礙了我們社會主義生產力的發展,滿足不了社會生產關係的發展,也調動不也大家的積極性,所以一定要有一種新的勞動分配方式,才能重新調動大家的積極性,以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這是生產隊長到人民公社開會時學到的文件,他是按文件上的‘精神’傳達給大家的。可是,什麽‘生產力’,什麽‘生產關係’‘分配方式’等的,大家也聽不懂。然後,隊長不得不又跟大家解釋了一遍。


  等大家都聽清楚了,下麵的人也開始發言

  “隊長,我們能不能不分呀,像原來一樣的,每天早上,你喊我們出工我們就出式,你叫我們幹啥我們就幹啥,這不挺好的嗎?為什麽一定要分呢?大家都是一個寨子的人,分得這麽認真,以後,這不大家都生分了嗎?”


  “不不不,我覺得還是分的好,分開了,各做各的,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沒人管你,多自在呀!”


  “自在什麽呀,沒有了集體,要是哪天你家的農活做不來了,沒有了飯吃,你找誰去?”


  “隊長,我從來都是跟著你一起幹活,這分田到戶了,每天,你不叫我,我怎麽知道我應該去做什麽呀?”


  也是,以前,有人喊著,好些人都還不知道做什麽,這各顧各家了,有好些家裏,還找得到活路做嗎?

  “隊長,分了以後,不會幹活的人會不會越來越窮?勞力多的家會不會越來越富,然後窮得沒辦法的人,是不是就又要去給富人幹活,這不又成地主和長工了嗎?”
——

  以前開會,還真的沒這麽激烈。以前,大家來了,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女人來了,胳膊上都挎一個小竹籃,竹籃裏放著家裏從老到小的、那些已經穿不了的衣服,就趁著開會的時候,要麽大的改小,舊的拆來補破的;實在是沒有一塊好布的,就留著秋收後用來漿布殼做鞋底地用。一兩個小時的會開下來,幾個月的破衣服破被子都補好了,然後散會、回家、睡覺。


  而男的呢,屁股一坐下,就把老煙管掏出來,相好的幾個,從會議開始一直吹到會議結束,煙,也一直抽到會議結束。要不,就是還沒等隊長說上兩句話就開始睡覺,連鼾聲帶口水帶鼻涕地在角落裏響著,讓其實的人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要不,就找各種借口,不停地跑到門口那幾棵大樹下,肆無忌憚地掏出‘老東西’,唰唰唰地撒尿。一回到家,第二天一問,什麽都不知道。


  今天,大家聽得都特別認真,因為這關係到每一家每一戶的利益,也關係到每一家每一戶以後的生存和發展。


  對於上麵大家提出的問題和擔心,生產隊長也不得不就像他們在公社開會時一樣,總要給大家作個解釋,要不,這去上級開會學習文件不就白學了嗎。


  “分田到戶,這是國家的政策,也是我們以後必須要走的路,大家不用擔心,這不是在後退,這是在前進。人民公社,從解放以來,在我國,已經實行了三十來年了,它已經不適應現代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必須要有一個新的勞動方式和分配方式,才能促進社會的發展。這,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分田到戶’,也就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


  “至於那些平常都要我這個當隊長的喊去喊來才知道去幹什麽的人,這開始一年兩年,一季兩季,我可以隨時提醒你們一下。可是,長期以後,你們也要自己學會管理自己的家了、管理自己家的田地、農活了。也正因為你們隻知道被動地跟著我幹活,而不用自己怕腦子,所以,才沒能把集體的活幹好。分田到戶了,也就是要調動起你們這些人積極性。自己勞動自己吃,如果這樣,你們都還養活不了自己,那你們自己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現在,我們要考慮的不是分不分的問題,分,是肯定要分的。現在,我們要說的是怎麽分的問題。”


  那到底要怎麽分呢?


  隊長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們生產隊,所有的田,基本可以分成三類一類是壩子上的那一部分,也是我們隊裏最好的水田,土地肥沃,水源豐富,光照好,是收成最好的,我們把他定為上等田。


  “還有,就是靠近我們寨子前後的這些梯田,產量稍微比壩子田差些,但離家近,施肥、幹活等都近。這一部分我們把它看成是二等田。


  “還有的就是山裏的冷水田,那些地方的田,雖然都有充足的水源,但由於長年都處於山中,光照差,泥腳?,產量不高,我們把這些都定為三等田。”


  “按著這樣三個等級的田,我們分成三部分來抓鬮,誰抓到什麽算什麽,抓到哪一丘就是哪一丘。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想了想,也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辦法了,想想這也還算是公平。平常,在寨子裏,好多決定不下來的事情,大家都是通過抓鬮來決定的。


  就這樣,幾個生產隊委員,就用一本小學作業本撕開來,做成了三種類型的‘鬮’,把它們分別放在三個不同的碗裏,大家按順序分別來抓。


  等大家都把‘鬮’抓到手後,一一打開,一些人心裏又不平靜了。特別是有婦女一起跟來開會的。


  “這、這、這,不公平的,我們家抓到的是最差的一丘,產量是最低的,我要重新抓。”


  “我這裏也不行,我家抓緊到的是壩子最下麵的一丘,等春天要用水時,那不是都等你們上麵的用水完了才到我們家,那我們家還練什麽田、插什麽秧呀!不就看著你們家秋天收穀子吃米飯了嗎?”


  “你們看看我家,七口人就抓到最小的一丘,他們家三口人卻抓到了這一片最大的一丘,這也不對呀。”


  “我也要求要重新抓,你們看,我抓到的這一丘,就在他們家豬圈雞圈旁邊,還沒等穀子成熟,恐怕早就被你們家的雞鴨等吃光了,那我們家吃什麽?打死了你們家的雞鴨,我也下不了手呀,你們也不願意呀。”


  是的,原來在大集體,這些問題都不存在。那時,不管好田壞田,高產田還是低產田,大家一起勞動一起收割,得多得少大家一起分,雞鴨吃了的不算,浪費掉了的不算。誰會為這些而斤斤計較呢。


  現在,可不同了,‘分田到戶’,那以後就是自己家的事情了,每一顆穀子都是自己家的,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


  沒辦法,隊長的解釋大家也不能都滿意,爭吵了一陣後,隊長隻好又把所有的鬮收回來,重新又抓了一次。可是,等大家打開來時,大家的爭吵比第一次還要厲害。


  當然,這其中也有在第一次抓到不好鬮的,這次抓好了,抓到自己想要的了,或者說是覺得自己占了一點小小的便宜的,就躲在牆角裏暗暗發笑。


  可是,那些抽得比第一次差的,有了第一輪抓鬮的先例後,反悔要求再一次重來的人就更多了。


  就這樣,三番五次地折騰,都老半夜了,問題可是一點都沒有解決。也就是說,連一丘田都還沒能分落實,更別說還有後麵的什麽土呀山林什麽的了。


  仰亞家,今天是仰亞來參加會議,自從阿媽去世後,這麽多天來,仰亞突然覺得阿爸在一天天變老,本就已經花白的頭發,這幾天好像都全白了。這幾天,仰亞還在家,所以,好多事情,就都改由仰亞來參加、來決定。


  仰亞倒是沒有跟著大家一起吵一起爭。他抓到的‘鬮’,有的,連在哪個地方他都搞不清楚,更別說知道什麽好中差了。嚴格地說,仰亞就好像一個不是農村的農村人。農活不會幹,農事不知道。就連放到山上的、自家的牛,仰亞都能夠認錯,他還能懂多少農村的這些事來。


  再加上,仰亞又吹了這麽多年蘆笙,他覺得自己吹蘆笙就能養活自己了。所以,一直以來,他也不太關心這些農業方麵的事。


  仰亞看著大家平時都嘰嘰喳喳、和睦相處。這會兒,就因為這‘分田到戶’鬧得麵紅耳赤、雞飛狗跳,仰亞不習慣,他也學不會。他坐在角落裏,大家叫他再抓一遍,仰亞就再抓一遍。叫他跟誰換一粒‘鬮’,他就跟誰換一粒‘鬮’。


  整個生產隊會議室,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再加上那些自家來開會的人這麽晚上還不回去,又有一些人趕了過來。這後麵來的,特別是婦女更多,這些又加入進了爭吵的行列。所以,整棟樓裏就更是熱鬧了。


  仰亞沒心思跟大家爭吵,他靜靜地走出了生產隊會議室,一個人在室外來來回回地踱著步,來來回回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時間又過去了好久,仰亞走進會議室,大家還在爭論不休。仰亞都有點心煩了,他正想一個人提前加家,等大家爭吵清楚了,明天再回來,要到自己家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仰亞正要抬起腳來準備走出會議室,自家阿弟卻提著燈籠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仰亞說

  “阿哥,阿哥,你、你、你快點回、回、回家吧。大、大、大嫂她——”


  “啊,務妮?阿弟,你大嫂怎麽了?你快說,快說呀。”仰亞焦急地大聲叫了起來。


  “大、大、大嫂,她、她說她、她肚子痛,阿、阿、阿爸說,可能是準備要生了,所、所以,叫、叫、叫你趕緊回去。”


  “怎麽?你大嫂她要生了,務妮就要生了?”


  仰亞拉著阿弟的手,兩人飛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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