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狐假虎威
節過完了,心情也不得不平複一下,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回歸生活常態。
而對於絕大多數的太太們來講,麻將桌便是她們的職場和戰場了。
“張太太,好端端的,張先生怎麽就辭職了呢?”說這話的是北京城《華報》的主編夫人於太太。
“嗨,誰知道他,就隻說有一家報館,開了兩倍的薪水請他過去。”張太太眯了眼,似笑非笑地說道。
“喲,哪家報館,竟這樣豪橫?”另一位趙太太驚道。
張太太笑道:“聽說還是唐家的,隻是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說到唐家,我可聽說了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於太太說道。
“什麽事,講來聽聽……”
“說是,唐家二老爺家的小姐從美國回來了,陳家想要悔婚,要娶這位二小姐呢!”
“二小姐?”紫柔的母親尹太太問道:“唐家老二不是早早的就搬到美國去了嗎?我看呀,多半是謠言……不過……”尹太太接過趙太太扔下的二餅,隨手拋了一張牌,又笑道:“不管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總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不是嘛!老大也好,老二也好,說來說去,陳家還是希望找唐家人做媳婦。”
愷福的報館悄無聲息地開張了。
胡茜碧穿一身寬袍大袖的綢緞睡袍,帶滿了華麗珠寶,正半躺在一堆油畫畫作裏,由著攝影師拍照。
攝影師將相機收好,對愷福說道:“大小姐,都拍好了,片子兩天後給您送來。”
愷福找來胡茜碧來當她新辦的《麗人畫報》的封麵女郎,既宣傳了畫報,又為馬上要開張的畫廊做宣傳,真是一舉兩得。
胡茜碧自從複出之後,宛若新生,連腦子也變得聰明起來,顧不上換衣服褪首飾,忙不迭地跑到愷福身旁陪著笑臉,一心想要巴結愷福。
愷福道:“辛苦你了,這兩天先在北京待著,片子若是不好,還要重新拍。”
胡茜碧忙答應著,愷福從手袋中掏出一張請帖,交給了胡茜碧的經理人金姐,又囑咐道:“出外注意多帶些人,不要惹事鬥氣。”
人都不喜歡自找麻煩,可是麻煩偏偏會瞅準時機撞上來。
胡茜碧與愷福暗中的關係,極少被人所知。可總有許多有心之人將此事抖露出去;牌桌自然是抖露消息最輕描淡寫之地了。
“真的假的?福小姐真能咽下這口氣?”蘅芳瞥了一眼何意珠,咋舌道。
“什麽忍不忍的,一口氣而已,比得過白花花的銀子進賬嗎?”
何意珠冷笑一聲,說道:“這有什麽奇怪的,這種人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的。”
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何意珠沒有愷福的好肚量,一口氣至今都沒咽下去。她思量半天,終於朝著自家五奶奶嚴朝歌房裏走去。
嚴朝歌一向自負,卻偏偏反抗不過父命,嫁給了謝雲璧這個酒囊飯袋,索性婚後雲璧一心討好、百般奉承,哄得她順了氣,銀子一箱一箱地朝婆家搬。
可想而知,當她看到報紙上曝出謝雲璧要向露西求婚的新聞是有多氣,雖然求婚的確是假的,可是照片上謝雲璧緊緊護著露西的身影卻是真的;隻是礙於露西日本人的背景,她才強壓下一口氣,如今露西改換門庭,投奔了唐家,嚴朝歌也終於等到了報複的良機。
“好啊,那咱們就去會會這個狐狸精。”聽到何意珠的報信,嚴朝歌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過,何意珠到底不傻,進到東方飯店大廳,一個沒注意,她便悄悄走開了。
嚴朝歌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要找胡茜碧,早有人悄悄將此事告訴了愷福。愷福卻思量嚴朝歌向來自視甚高,根本不把謝家放在眼裏,一時想不到能拿捏得住她的人,看來這件事隻有自己出麵調停了。因此,她換了衣服便急匆匆地要出門;沒想到卻被琮中攔住了。
“五嫂嫂要找茜碧的麻煩,我得去看一下。”愷福著急地說道。
“你去了有什麽用呢?”琮中道。
“我不去更麻煩。五嫂那個人下手從來不知輕重,萬一把人打死了,我多冤枉!”愷福生氣道。
“你別急,眼下我這裏有一位朋友,你帶他一起去,一定能將人降伏住。”琮中指了指身後一位梳著油頭身穿長衫的年輕人。
“他是?”愷福上下打量一番,好奇心猛增。
“這位李先生,名叫alex,是天津寶信洋行的經理。”琮中介紹道:“你帶他去,準沒錯。”
愷福不知所以,不過時間緊迫,也顧不了太多,既然琮中說有用,隻好照辦。
嚴朝歌早已查清胡茜碧所住的房間,不顧阻攔,讓人將房門踹開。
金姐連忙擋在茜碧前麵,指著旁邊的四位夥計說道:“這幾位是上海賢門英老板的手下……”
嚴朝歌嗤道:“笑話!賢門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攔我嗎?給我打!打死這個賤人,看她還敢不敢勾引男人!”
胡茜碧的鼻子剛剛做了修整手術,傷口尚未恢複,若不是愷福急著找她拍照片,她還要再休息些時日,見到這一陣仗,胡茜碧首先捂住了鼻子。金姐情知躲不過去,便撲到茜碧身上緊緊護著她,另外幾人見狀也未硬抗,一齊擁上去,護住茜碧。
索性愷福到的及時,連忙喝止住嚴朝歌。
嚴朝歌見是愷福,頗為不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住手!”愷福喊道。
“你讓我住手我就住手,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那我呢,我能請嚴小姐住手嗎?”alex走進房門,對嚴朝歌說道。
果然,見到alex,嚴朝歌有些慌亂。
“嚴小姐,福小姐是我朋友,她的事我不能坐視不理。一切還望嚴小姐多多包涵,給個薄麵。”alex有禮有節地說道。
alex是寶信洋行的經理,而寶信洋行則是德國人在天津開的軍火鋪子,西北軍也好,東北軍也好,要想買到德國產的槍支彈藥,必然要同寶信洋行打交道。
嚴朝歌也當然知道小鬼難纏的理,如今軍火是緊俏貨,尤其是德國的裝備,花大價錢也難保幾時排上隊幾時收到貨;因此各家都拚了命地巴結寶信洋行上下,嚴朝歌明白其中利害,立時便讓手下人停了手。
愷福見狀,忙道:“五嫂嫂,我明白你的心情,就好比我,同你也是一樣的;不過,隻是發狠就能出這一口氣嗎?說到底,男人都是一樣的,沒有這個,也會招惹那個。倒不如咱們自己看開些,論起瀟灑快活,咱們女人就一定不行嗎?五嫂嫂今天先消消氣,改日我親自帶她給您登門賠罪。”
嚴朝歌重重“哼”了一聲,看也不看愷福一眼,便帶了人走了。
愷福問道:“怎麽樣,受傷了嗎?”
金姐連忙查看茜碧的臉,仔細看了看,回道:“還好。”
“難為你們了,明天就回上海吧,回去之後,今晚的事情誰也不許多說,告訴英老板,這件事情不必深究了。”
“是。”
愷福又向alex道了謝,一起坐車回府。
“哇,原來當個洋行的經理這般神氣。”愷福笑道。
“大小姐說笑了,狐假虎威罷了。”alex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