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家族利益
人逢喜事精神爽。
愷福知道，自己這步棋，雖然險，卻走對了。
她要的不是漫長的等待和虛幻的承諾，她要的隻是安心，不會誤傷到允寧的安心。
隻是，這則新聞的憑空出世總要有一個借口與推脫。
等到兩人從舫上出來，各自回房時，再聽到的議論就變成了一切都是纖纖和日本人的惡意抹黑。
允寧知道唐家人做事一向狠絕，他已無心理會舊情，完全沉浸在被愷福那番義正言辭的宣言所擊的悲傷之中，進了房，連燈也不開，隻靜靜地坐在黑暗裏，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下人們知道允寧心情不好，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不過，這份沉寂還是被敲門聲打破了。
“爺……”茉莉輕聲喚道。
“什麽事？”允寧聲音有些沙啞。
“錦香來傳話說，老太太讓你過去一趟。”
“你去回老太太，就說我已經睡了。”
茉莉衝著錦香笑了笑，錦香沒說什麽，便轉身回去了。
“茉莉……”允寧喊道。
“爺，我在呢！”茉莉推開房門，問道：“爺有什麽事兒呢！”
“上次福小姐送我的禮物，你收哪去了？”允寧問道。
“在匣子裏呢，我給找出來……”茉莉借著外麵月亮的光，走到窗邊，將桌上的一個紫檀木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禮盒來。
允寧接過盒子，說道：“好了，你出去吧。”這才將纏在上麵的絲帶解開，又打開禮盒，隻見裏麵躺著一對袖扣，鉑金質地，刻著鏤空的“福”字。
大概是煙抽的有些多了，允寧覺得嘴裏澀澀的，眼睛也澀，心裏也澀，他這才明白，原來這世上，人和人的心思，差得竟是這樣遠。
唐府那邊，因為唐雲昌早早地吩咐了下去，報紙上登的這件事誰也不許提，所以愷福照常吃喝，盤算將來，很是歡喜。
翌日，可算到了中秋了。
一大早，園中各府便忙著上香請堂拜節慶；愷福尚未出閣，又非男兒，這些禮數向來與她無關，她樂得自在，坐在點芍院裏的秋千架上，一邊蕩著腿，一邊聽著評書。
忽然便有好多人，跑來跑去的，甚是騷動。
“出什麽事了？”愷福喊道。
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小丫頭，回道：“回大小姐，園子裏來了好些外國人呢，長得奇奇怪怪，什麽樣子的都有。”
“什麽外國人？”
“聽說是寧少爺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寧少爺請他們過來一起過咱們的節呢！”
“這外國人長得還真是怪！聽說咱們家大爺和大奶奶正和寧少爺一起陪著他們逛園子呢！”
見愷福將臉轉回去了，阿珍便揮手說道：“別在這添亂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那丫頭還未轉身呢，又一個丫頭進了來，道：“珍姐姐，二老爺從美國回來了，老太太讓大小姐去花廳呢！”
二老爺指的是唐念庸的弟弟唐念德，幾年前便移居到美國，連過年都甚少回來。
“怎麽二叔這時候倒回來了？”愷福從秋千上站起身，擺了擺手示意說書先生停下；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會，才進房去換衣服。
愷福換了一身描金袖領湖綠底繡緋菊常服，又配了一套珍珠紅寶石首飾，帶了人朝花廳走去。剛踏進花廳的門，便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講話聲，愷福便知堂妹愷樂也回來了。
“大小姐到了。”
愷樂穿一身洋服，正眉飛色舞地講著在美國的生活，唐老太太伸了手，示意愷福坐到身邊來。
“怎麽二叔現在倒回來了？”愷福問道。
“回來了好，中秋節，正是團圓的日子，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過的。”唐太太笑道。
“這麽多年沒見，福兒出落得越發大方了，”二太太走過來笑道：“聽說，快有喜事了，我們才趕過來！”
“什麽喜事？”
“說到喜事，”唐老太太笑道：“老姐姐，你看我這個孫女兒也是不差的，倒是不知我哪一個孫女更有福氣。”
陳老太太笑道：“倒是羨慕你，有這麽大的福氣。”說罷，又拍了拍握住的愷樂的手。
愷福這才發現，原來愷樂竟坐在陳老太太的身邊，心裏“咯噔”一下，變了臉色。
丫頭又進來道：“午飯擺好了，請老太太、太太們前去用餐。”
眾人便起身，丫頭又道：“太爺吩咐了，讓福小姐去飛鶴廳同大爺他們一起用餐。”
愷福心知緣由，正要道別前去，忽聽陳老太太說道：“是去見寧兒的朋友嗎，福小姐膽子小些，見那些外國人怕是嚇著，倒是樂兒很熟悉，就讓樂小姐去吧！”
愷樂麵露笑意，瞟了一眼愷福，正待開口，二太太卻忙走到陳老太太身旁，笑道：“嗨，那些外國人在國外看得還不嫌多嘛，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是讓樂兒在兩位老太太跟前多盡一份孝心，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愷福道：“孫女兒笨嘴拙舌的，也不擅應酬，既然妹妹要去，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唐太太臉色一沉，向前推了愷福一把，罵道：“好了，你啊，別在這裏惹人厭了，太爺讓你去，你還不快去。”說罷，又轉身行禮道：“是媳婦兒管教不嚴，讓兩位老太太和諸位太太見笑了。”
愷福一路心事重重，進了飛鶴廳，還未開席，眾人三三兩兩，正在說笑。
“過來了。”允寧很自然地牽了愷福的手。
琮中也笑道：“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妹妹fata，也是的未婚妻。”
愷福心裏又是“咯噔”一下，隻微笑了，同眾人一一打了招呼。
找了個機會，愷福低聲對允寧道：“我還以為昨天我們已經講好了。”
允寧聳了聳肩，道：“形勢所需，有什麽辦法。我必須要盡快結婚，外國人很看重這一點。”
“怎麽忽然來了這麽多外國人，連二叔都回國了。”愷福問道。
“你這麽聰明，過段時間你就明白了。”
愷福忽然瞥見允寧袖口上的“福”字扣，不由地伸出手，轉了轉；聽到允寧笑，方才覺得失禮，連忙將手撤回來。
“怎麽樣？”允寧似乎有些得意，嘴角抹笑，不懷好意地問道。
愷福嫌棄道：“之前不稀罕，如今倒是巴巴地戴了來，也不知打的什麽壞心思。”
“如你所想的壞心思。”
因為年齡相仿，又是中西混雜，所以宴席沒有拘禮，一張圓桌，大家便隨便就坐。席上，一絲生意、時局的事情都沒有提及到，隻是再聊過往的生活回憶和趣事。
坐在愷福左邊的美國太太顯然對中國菜品十分好奇，每上一道菜，都要問愷福這是怎麽做的，有什麽寓意，愷福一一做了答複。
其中一位美國人大聲問道：“所以，，你已經訂婚了？什麽時候辦的訂婚儀式，你竟然都沒告訴我，如果我知道，一定會來參加你們的訂婚宴。”
允寧笑道：“我們中國人，很多家族在兒女一出生便將婚事定下，我們也是如此；fata一出生，我們的婚事便訂下了。”
“我也是。”愷福身旁的那位太太悄聲道：“同我一樣，我結婚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jas。”
愷福感到甚是驚異，問道：“真的嗎？我以為你們西方人會好一些。”
那位太太搖搖頭，笑道：“都是為了家族利益。”
用完餐，幾位客人便要回房休息，琮中等人便陪著他們走到所居的梅香居。
愷福邊走邊道：“愷樂也回來了，你們家老太太很喜歡她，陳大少爺要結婚，還愁沒有人嫁嗎？”
允寧道：“聽說晚上還有燈會，我倒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收哪位好姑娘的彩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