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真半假
車子行到東街民巷街口時，吳秘書便讓停了車。
他老遠便看到自己派去等在瑪麗餐廳的人正候在街邊，來回晃蕩。
吳秘書向允寧說道：“爺，我先下車打聽下情況。”見允寧點了頭，他便下了車。
那人見吳秘書出來了，連忙上前去說道：“謝五爺早就到了，兩位小姐也到了，隻不過都等在車裏，都還沒進館子呢。”
“要傳的話都傳到了嗎？”吳秘書又問。
“都傳給福小姐的那位同伴聽了。”
吳秘書聽了報信，回到車上原話對著允寧又講了一遍。
允寧道：“人都安排好了嗎？”
吳秘書回道：“都在那候著呢，單等五爺下車，一靠近大小姐，咱們就開始圍堵。”
允寧又道：“怎麽，阿福還沒下車嗎？”
“咱們的人故意把這事透露給了孟小姐，想必她定是告知了大小姐了。”
“嗯。”允寧想了想，又道：“咱們也先在這等著吧，留心看著些。”
“是。”吳秘書回道。
孟茜姝催問愷福有何妙計。
愷福想到昨天進到爺爺書房時無意瞥見的文冊，桌上列著一張蓋了印的盛世鐵路股東變化書。
盛世鐵路原本完全是由謝家一手操辦起來的，孫氏下台後，北洋政府一定要插手參股，謝家為保住產業，索性便也拉了洋人和唐家、方家等幾大股東一起入股保底，以求能與各路軍閥抗衡；這兩年，又逐漸將生意向外間企業外移，盛世鐵路慢慢變成了徒有其名的空殼子。
之後，唐家、方家相繼撤了股，謝家也有意抽身，因此花了錢上上下下打點了一番，將盛世鐵路的股權和經營權暗暗遷到了不問生意的謝雲璧名下；打算擇日便宣布破產。
愷福向來不問生意，可也覺得怪異得很，從小她便聽長輩們講起盛世鐵路的煊赫曆史，這樣緊要的生意，怎會交給隻知道尋花問柳養戲子的表哥手裏。
“為的就是他這副浪蕩模樣！過幾天啊，咱們還要專門開個新聞會，好好宣揚一番。”老太爺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還是沒懂。”愷福老實地回道。
唐老太爺歎了一口氣，又開始了嘮叨，說道：“平日裏我公務忙，顧不上教你什麽，可你自己也要上進啊，做生意的事情隻要肯學，便沒有什麽難事。”
“知道了，爺爺。”
看到愷福一副沉悶不語的樣子，唐老太爺沒來由地生氣，隻罵道：“滾吧滾吧，別在這煩我，去玩你的去吧！”
此刻，想起這件驚天動地的新聞來，愷福笑著回道：“咱們就給他來一個造謠生事！”
“什麽造謠生事？”茜姝又哪裏知道這些款曲之事。
愷福從手袋中掏出紙筆，寫了一句：“獨家秘聞：謝雲璧接管盛世鐵路，已成最大股東，今日會在東交民巷聖瑪麗餐廳向露西正式求婚。”
愷福寫完，將紙條交給了茜姝。
茜姝展開一看，驚得瞠目結舌，忙道：“這是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你啊，快去打電話。”愷福兩眼亮著光，催著茜姝。
“打電話？給誰？”茜姝沒反應過來。
“報社啊，什麽鐵道報、晶報、電影報……亂七八糟的，隨便選幾家就是了，不過，我想，應該是越小的報社越是好！”愷福見她沒懂，便解釋道。
“可他們怎麽會信呢？”茜姝抓著紙條，猶疑地問道。
“你多打幾個電話，反正摟草打兔子，打一個是一個唄。”愷福說道。
“可，這是真的嗎？”茜姝問道，有些遲疑，不敢下車。
“前麵是真，後麵是假。”愷福說道。
“我隻擔心請不來他們，這些報社的記者都鬼精得很。”
愷福有些發急，她的肚子早已餓了，便氣道：“哎呀，你怎麽畏手畏腳的，還不如我家阿珠呢！再說了，盛世鐵路這件事，風聲早就有了，你沒看這幾天的報紙嗎？還有人在罵呢！說什麽的都有，再說了，論造謠生事，無事生非，人家報社可比咱們在行多了。隻要有一絲線索，他們能挖出上千條新聞來。”
茜姝聽了這話，便回道：“好，我去試試吧，正好我有個表哥在《晶報》呢，我先打給他便是了。”
“關鍵是要讓你表哥多找幾個人過來才行呢！而且得快點趕來！”愷福又囑咐道。
茜姝點點頭，半信半疑地跳下車，準備去餐廳借電話通風報信。
不曾想唐玞和不放心這兩人，隨後也跟了來，見茜姝下了車，便連忙下了車，追上去，問道：“幹嘛去！”
茜姝著實嚇了一跳，一轉臉見是玞和，對著他愁眉苦臉地說道：“愷福讓我給報社打電話造謠生事呢！”
玞和接過了茜姝手裏的紙條，笑著搖搖頭，說道：“真是沒想到，我可算是小看了這個妹妹了！”說罷便將紙條攥在手裏，牽了茜姝的手，走進餐廳，對侍應生說道：“勞駕，借個電話。”
侍應生將二人帶至客人專用電話前，唐玞和撥通了電話，說道：“楚兄，煩你請些報社記者到東交民巷的瑪麗餐廳這裏。”
“什麽事？”
“告訴你，獨家新聞，你可千萬保密，對誰也不要講是我告訴你的啊，若不是今日有麻煩纏身，這樣大的機密消息我是不會透露給你的。”
“好好，先說說是什麽事。”電話那頭問道。
“盛世鐵路的事情定了，有人得意非凡，準備向小女友求婚呢。話可放到這兒了，來不來你看著吧。不過，你要打算來的話，可得快一些，晚了，可沒你的份了。”玞和故作玄虛。
“你是說，確定果然是他？”電話那頭顯然有了興趣。
“你自己啊，派人當麵問問就是了。”玞和沒有多言，直接掛上了電話。
依樣畫葫蘆，接連又打了四五個電話，聽得一旁的茜姝怵目驚心。
“好了，咱們倆不管她了，先坐這兒好好地大吃一頓。”玞和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茜姝還沒回過神來，張著嘴驚呆呆地看著他。
玞和見她還在愣著，又走回到她身邊，拉了拉她，笑道：“你傻了？”
茜姝點點頭，回道：“傻了。”
在這裏一直坐著的露西也急了，不停地問道：“怎麽還不下車呢？這有些蹊蹺啊？待在車裏等什麽呢？”
“你急什麽！”謝雲璧卻懶得多想，眯著眼半睡半醒。
“你說，她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露西撒著嬌道。
“她一大小姐，能聽得到什麽風聲？”謝雲璧不耐煩地說道。
露西正在著急，忽然見謝雲璧的人在敲車窗，她連忙搖下窗戶，問道：“怎麽樣了，下車了嗎？”
“唐大小姐下車了，已經進到餐廳裏了。”
露西喜不自勝，連忙搖著謝雲璧道：“她進去了，咱們也去吧。”說著又從手袋中掏出梳妝鏡，整了整妝容。
二人下了車，便朝向聖瑪麗餐廳走去。
那邊允寧也接到了消息，車子也向前駛去。
愷福專挑了靠窗的位子，看著遠處一扭一扭的露西和日漸肥碩的謝雲璧慢慢向餐廳這邊走著，忍不住歎道：“那些人什麽時候來啊！真掃興，真想現在就看到那出好戲。”
“盛世股東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玞和問道。
“爺爺告訴我的啊！”愷福聚精會神地盯著窗戶外麵，神色焦急。
“爺爺會告訴你這些？我看，八成是你偷溜進去，自己翻出來的。”
“早知道我就不這麽早進來了，他們再不來啊，我可要登在頭條上了！”愷福有些著急。
“說不定上頭條的是我呢！”玞和笑著說道：“你怕什麽！”
茜姝聽著二人的對話，插嘴道：“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愷福盯著窗外，回問道。
“露西為何一定要跟你拍照？照理說，他應該去求你大哥才是。”
玞和笑道：“這明星啊，就像是西洋的股票，有漲也有跌啊！”
回過頭見茜姝仍然一頭霧水的樣子，愷福隻好解釋道：“你知道什麽叫做抬轎子嗎？她能跟我合張影，就能隨便捏造個什麽新聞出來，真真假假的故事一報道，立刻水漲船高，最起碼給她喘口氣，卷錢跑路的時間是有了。這種事啊，最是討人厭，她是好了，可我的名聲就不值一錢了。真是難為了五哥，竟為了她敗壞我的名聲，此仇不報非君子！”愷福越說就越發忿恨。
茜姝咂舌道：“這麽凶險？唉！若真讓他們得逞，那我豈不成了唐家的罪人了。”她一邊想著，一邊驚出一身冷汗，暗暗發誓下次一定要記得查黃曆。
“他們若有這個心，跑哪都躲不掉。倒不如讓他們自食其果、現受現報才能見識到本小姐不好惹呢！”
一邊說著，一邊眼見著謝雲璧同露西過了馬路，就要到了聖瑪麗餐廳的門前了，唐愷福失落地歎了口氣，說道：“真是應該等著那些人都到了，我再下車的啊！”
愷福正自沮喪，忽聽到一陣嘈雜轟亂之聲。
茜姝忙推推愷福，指著窗外說道：“快看！來了來了！”
愷福連忙向外看去，果然見一群端著閃光相機的人擠到了謝雲璧和露西的麵前，將這二人攔在了聖瑪麗餐廳的門外。
愷福這會兒高興了，拍著手笑道：“有趣！有趣！真想去聽聽他們都問些什麽！讓他們整天一肚子壞水算計別人！”
玞和也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熱鬧場景，說道：“總不會是問求婚那事兒！也虧你想的出來。”
“有真有假嘛！不過，話說回來，二哥，你就這麽直白地告訴人家這消息是你透出去的，你不怕挨罵啊？”愷福問道。
“我不怕啊，反正我過幾天去出去了，你可是在家裏啊！”玞和不懷好意地笑著，揚了揚手裏的紙條。
愷福真是氣得要吐血了，發急地罵道：“你！你可真是卑鄙無恥！”說著就要去搶。
“你搶也沒用，你不說，雲哥也會講出來的！”玞和道。
“他自己講出來倒是好了，我一定要到舅舅那裏狠狠地告他一狀！不打得他皮開肉綻都難解我心頭之恨！”愷福恨恨地說道。
“喲，幾位，這麽開心呢？！”允寧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笑著坐在了玞和對麵，愷福身邊。
“您大公子怎麽也來了？”愷福陰沉著臉問道。
“我收到消息，說這裏有一場精心布置的大戲，不能不看……”允寧笑道。
愷福聽了這話，忍不住在心裏罵道：“什麽好戲，要不是因為你，還至於有這麽一出？”
她撇了撇嘴，指著窗外，戲謔道：“喏，你的心上人正被記者堵在那裏，正是你英雄救美的大好時機，別在這幹坐著了，快去大展神通救她於水火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