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反客為主
允寧的擔憂是有道理的，盡管花了大價錢，桃色新聞仍是鋪天蓋地。
下樓吃早餐時，坐在愷福對麵的唐琮中不顧眾人的反感與反對，特地大張頭版，煞有其事地看著報紙。
果然，剛走到位子的愷福便被吸引住了。
“漁家女？這不是那個明星露西嗎？怎麽電影被撤檔了……”她歪著頭，讀著標題。
“吃飯的時候不要看報紙。”唐太太怒道。
唐琮中已達成目的，輕飄飄合上報紙，放在一邊開始用餐。
愷福伸手將報紙拿了過來。
“這是允寧嗎？這個徐公子是誰？不應該是謝公子嗎？露西不是雲哥的情人嗎？怎麽又變成……”
“什麽雲哥什麽情人？小孩子家的懂什麽，整天亂講，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小報，以後不要訂這種報紙……”唐太太義正言辭地斥責道。
愷福一邊低頭看報紙，一邊心不在焉地回著唐母的話：“上次不是小報裏說，雲哥為博美人一笑，拍下了那個叫什麽美人魚之淚的鑽戒送給了這個露西嗎？”
“所以妹妹怎麽看寧哥兒這一出又一出的桃色新聞？”唐玞和歪著頭不懷好意地問道。
“我能怎麽看？反正他也沒成親，跟誰親熱是他的自由啊……再說了，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麽多跳舞的，不見其他人上報紙，倒是他三天兩頭的占著頭版呢，依我看，說不定北京城好幾家報社都是他自己偷摸著開的，這得賺多少錢呢？”愷福漫不經心地回道。
“妹妹的意思難道是說，成親之前怎麽胡鬧怎麽上報都可以，那誰又能擔保他結婚之後不會這麽張狂？”大奶奶玉呈問道。
“嗬，倒真是奇怪了，怎麽今天的話都緊著我問呢？婚後怎麽過，胡不胡鬧，最該問的難道不是你們這些已經結了婚的人嗎？”愷福心中十分不悅。
玉呈愣了一下，打了圓場繼續說道：“都說女人的名聲要緊，怎麽到了男人身上倒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呢？”
“不過，他真地打算讓電影停檔嗎？不是說這電影他也投了不少錢嗎？那外國導演還是他找來的呢，一氣兒投了兩部電影，就為了爭風吃醋就跟銀子過不去，不知道該說他這是豪氣呢，還是傻氣呢？”愷福不再理會玉呈，搖了搖頭，納悶地問道。
這時，唐老太爺才真地發現，他的孫女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這般呆傻，反而是他一向引以為榮的長孫，總是做一些授人以柄的事情。
眾人仿佛領會了愷福的反問，都停下了議論，專心吃早餐，隻聽得到偶爾一兩聲湯勺與瓷碗相碰的聲音。
傭人來到愷福身邊，回道：“大小姐，有您的電話，是孟公館的茜姝小姐打來的。”
“好。”愷福心想，一定是綰蘭的事情有消息了，急匆匆地喝完粥，用手帕抹了抹嘴，便道：“我吃完了。”說罷，便進了會客廳，拿起電話，接道：“喂，我是愷福。”
“愷福，中午要不要去吃法國菜啊？”茜姝在電話那頭說道。
“好啊，怎麽想到吃法國菜？”
“在家好無聊，還可以講多點話。你上次不是說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商量完嗎？正好咱們可以邊吃邊好好地聊一聊……”茜姝的聲音裏透出點點沮喪的情緒，愷福也聽得出她似乎是有些不開心，又問道：“隻有咱們倆嗎？”
“是啊，就選在東街民巷的聖瑪麗餐廳，時間嘛，就定在中午十一點半，怎麽樣？”茜姝問。
“好啊，就這麽說定了。”愷福痛快地答應下來。
“ok，我去定位子，到時候見了~~”
接完電話，愷福忘卻了剛才的不愉快。現在家中的氣氛甚是奇怪，吃個早餐仿佛劉邦趕赴鴻門宴一般，十個人十個心思，對自己家裏的人，她實在是懶得多講些無意義的話。
她迫不及待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進到書房中，拿出上次還未寫完的想法，繼續圈圈畫畫。又想好了一會見到茜姝，一定要好好商議一下她的宏圖偉業才行。
一切都思量好了，她便開始挑選衣服。前天剛從法蘭西送過來的衣服甚是美好，裙擺像羽毛一般的靈巧，絲綢黯淡的光更襯托出鑽石和薄紗的靈動與嬌俏。
愷福選了一套蘋果綠綢紗鑲鑽流蘇長裙配一條絲質裹腿褲，又挑選了一套白金嵌祖母綠鑽石首飾，和一雙最新式樣的法蘭西軟羊皮金色小跟鞋。
“上帝在他的天庭裏，
世間一切都好了。”
愷福躺在沙發上，靜靜地等著出門的時刻。
今天是允寧正式就任的第一天，因為小報新聞的緣故，在家他可沒少挨數落。
“現在盯著你的人越發多了，個個都盼著你出醜，你偏生就不上心，我們家的臉麵全被你丟光了！”陳老太爺近乎咆哮了。
“我會注意的。”允寧低頭認錯。
見允寧態度良好，陳老太爺也稍微消了消氣，又道：“之前從來不曾管過你，可現在形勢不同了，唐家的人一心想拿你的婚事說事，指手畫腳的。我看啊，哼，他們可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咱們兩家一路走到現在，他唐雲昌沒有我，能走到現在嗎？如今要將咱們家一腳踢開，自己獨占市場？我看他是癡心妄想！”
“爺爺。”允寧連忙說道：“都是孫兒的不是，的確是孫兒做得有些過頭了。小報新聞的事情，孫兒會解決好的。”
“嗯。關鍵還是要看行為端不端正。我總以為你年紀大了，外頭的事情能顧得好，在這方麵也沒有過多幹涉過你，可如今，不一樣了。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做出來也是不好的，最起碼，我們不要落人口實。”
“孫兒知道了。”
剛進到辦公室，允寧便讓吳秘書盡快去處理好報社關係的事情。
“昨天來通風報信的是什麽人？”允寧問道。
“是之前為了纖纖小姐的事，安插在露西身邊的人，後來為著防範小報亂寫，便將他安進了報社裏做雜工，幫著纖纖小姐盯著新聞，沒成想正好就用在了爺的身上。”
“除了跟報社的主編社長打招呼，你也要像這樣多派些人安在報社裏隨時盯著些，另外，露西也好，纖纖也好，身邊也要有咱們的人。現在爺爺和唐家向盯賊似的盯著咱們，半點差錯都不能再有了。”
“露西身邊原本就有咱們的人，其他的，我這就去安排。”吳秘書回道。
允寧點點頭，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辦事，我向來放心。這件事是頭等大事，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總之，以後的報紙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再出現我的名字和照片。”
“是，我知道了。”
寶豐銀行業務相對保守，放債重點仍然聚焦在國內的礦業，對於政府公債甚少牽扯，這一點允寧是讚許的。
隻是，目前南方工商業逐漸繁榮起來，而南方的銀行早已開始了對私人的金融業務，可是北方進展卻十分緩慢，針對商行、工廠的業務一直停滯不前。
一整個上午，除了對接人事，他都在研究送呈上來的北方商業發展的形勢報告。
敲門聲響起，允寧道了聲：“請進。”
吳秘書快步走至允寧身旁，說道：“少爺，我聽說，愷福小姐今天中午約了人在東街民巷的法蘭西餐廳吃飯……”
允寧啞然失笑，說道：“怎麽，什麽時候改當紅娘了？”
吳秘書接著道：“不是，聽說謝公子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正準備帶著記者和露西去同一家餐廳與愷福小姐會麵。”
允寧聽了此言，猛地抬起頭來：“你是說雲哥？”
吳秘書點點頭。
“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吳秘書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允寧合上文件，看了眼手表，已經將近11點了；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說道：“我們也去。”
唐府這邊，愷福也收拾好了行頭，帶好了禮物和隨從，準備上車。
唐玞和抱臂瞧著興致衝衝的愷福，說道：“我勸你啊，這段時間還是少出門為妙。”
“怎麽了？”
“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
“莫名其妙。”愷福攢眉回道，依然上了車，“砰”地一下關上了車門。
愷福坐在車裏，想著二哥的話，便問了阿珠：“剛才二哥說的是什麽意思？”
阿珠連忙搖頭，回道：“二少爺的話，奴婢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可聽到什麽了嗎？”愷福想起早餐時的議論，又問。
阿珠猶豫了半天，方才說道：“聽說，那《漁家女》的電影之所以不放了，是咱家大少爺出的手。”
愷福聽了這話，擰著阿珠的臉頰，惡狠狠地說道：“你倒是學乖了；什麽事都往後躲，卻不告訴我，養你有什麽用，幹脆把你賣了算了。”
阿珠又疼又嚇，直喊饒命。
愷福又問道：“還聽到什麽了？”
阿珠捂著臉，回道：“其他的就沒聽到了。”
“好端端的，大哥怎麽會這樣做？”
“說是，說是，咱們家大爺同陳家大爺爭位子，沒爭過人家，心懷不滿，所以就出手報複……”阿珠又回道。
愷福靠在座椅上，想了想，依然覺得不對勁。
“一會兒到了飯店，都機靈點兒知道嗎？”愷福又罵道。
“是。”阿珠同保鏢威明一起回道。
“尤其是你！一會要是做不好事，回來就把你賣了。”愷福仍然作威作福地嚇唬著。
車子駛到法蘭西聖瑪麗餐廳前，停住了。
阿珠先下車，看見茜姝在門口等著，麵色焦急，便連忙向愷福說道：“大小姐，茜姝小姐正在門口等著呢，看上去要是有什麽事的樣子，要不要請她過來？”
愷福“嗯”了一聲。
茜姝看到阿珠，便急急地跑過來，打開車門，一坐進車裏，便說道：“愷福，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請你吃飯吃出麻煩來了。”
“怎麽了？”愷福問道。
“我剛才在裏麵等你的時候，看到你表哥謝雲璧帶著那個露西也到了這裏，兩個人躲在車裏，他們的車就停在那邊。”茜姝指了指不遠處，皺緊了眉說道。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怎麽露西倒跟我扯上了關係？”
茜姝說道：“我也是到了之後才聽躲在這裏的小報記者閑聊知道的……”
“快說什麽事？！”愷福有些不耐煩地氣道。
“你知道《漁家女》撤檔的事情了吧？”茜姝說道，“原來，那個露西當著大家和允寧的麵，說了你的不好，被允寧趕出了宴會，不知怎的，傳到了你大哥耳朵裏，你大哥生氣，就把她才拍的電影撤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我說呢！”愷福冷笑一聲，說道。
“可是，這個電影早就投了好多錢進去，那些人想方設法地求了雲哥，聽說，露西正得雲哥的寵呢，所以他便想法地拉攏露西同你認識，還安排了記者，準備大肆報道一番呢。”
“他倒是打算得好，那個露西說了我什麽？”
“我也不知道。”茜姝搖搖頭，又說道：“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都怪我，完全不知情！幸好還沒被拍到。”
“那怎麽行，早就想吃這家餐廳了。”愷福不滿地抱怨道：“再說，他若是有這個心，不管咱們躲到哪去，橫豎也繞不開他！”
“真是討厭死了，這些人！既然這樣，不如咱們想個辦法，好好整整他們！”
“我倒是想呢。”愷福仍然餘怒未消。
兩個人默不作聲，靜靜想了一會。
“有了！”愷福突然說道：“不如咱們來個反客為主。”
“怎麽反客為主？”茜姝問道。
愷福眯起眼，笑了笑，說道：“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