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凡人的樂趣

  之後雲柯沒再和李長青深入交談，從第七層一個小隔間內拿到令牌後，二者便紛紛告辭，雲柯沒有重新下到一樓，他直接推開七層的窗戶，施展遁法回到了客棧。


  或許從正式踏入仙道大門開始，經曆過時光長河千百次輪回的洗禮，雲柯對時間的流逝愈發看淡，他回想起自己在神州的十年遊曆，恍惚間竟覺得好似昨日才發生過似的。


  登上兩界樓第七層後，雲柯就沒有再去過那裏，他醉心流連於城內的各處書屋，一點點將對虞朝的認知從塊塊碎片，拚湊出一幅完整的圖畫。


  在等待登天會開始的這段時間內，李長青也時時來找雲柯，或是互為切磋，或是坐而論道。


  雲柯也樂的如此，論道時旁敲側擊，回憶起宗澤踏入曉意境後的特征，故意提出一些模棱兩可的問題去試探李長青，想看看後者的境界究竟是怎樣的。


  李長青自然也不甘示弱，論道時經常故意將話題引向和時光有關的領域，看到出他似乎對道門異常熟悉。


  在和李長青論道的過程中，雲柯也不望每日時常起一卦，算算自己和宗澤等人的距離。


  但和之前一樣，卦象結果依舊顯示，他和宗澤等人隔著很遠的距離，根本沒有拉近，看起來他們也待在了原地。


  但是，他們的相遇的時機卻在不斷迫近，雲柯猜測，登天會是整個虞朝的盛世，宗澤他們肯定不會錯過。


  更別說在進入這裏前，自己已經告訴過他們兩界山和無量天很特殊。


  雲柯有八成把握，宗澤他們也在等待登天會的到來。


  卦象得出，雲柯心中的憂慮減少，除了每日照例起一卦外，便逐漸開始沉浸在讀書，論道，切磋的時光裏。


  山中無歲月，對於壽元漫長的修士而言，登天會這種大事自然得好生籌備。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


  雍州城外

  一片原始森林內。


  這裏距離雍州城大約有五百裏，人跡罕至，距離這裏最近的村落，也隻是坐落於這片森林外圍，村中的獵戶根本不會進到這裏。


  林間遍地都是高大的銀杏和鬆柏，茂盛的蘇鐵四季常青，但和雲柯所處的時代最為不同的是，除了這些常見的巨木外。


  高大蕨類植物隨處可見，它們和樹木一起構成了森林不可缺少的一環。


  “昂——”


  一聲響亮的吼叫，林間地麵突然傳來一陣有節奏的顫動。


  “咚，咚，咚——”


  “……嘩啦啦。”


  成群的鬆柏轟然倒塌，樹幹斷裂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在它們身旁簇擁著幾株桫欏，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隨即一張巨口落下，將它們全都連根拔起。


  這是一頭梁龍，修長的脖頸與尾巴，其中蘊含著恐怖的爆發力，在它身後是一片被掃蕩的植被，地麵淩亂不堪。


  梁龍大口咀嚼這口中的植物，感受著汁液在口腔中爆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梁龍抬起眼皮，掃過身側的林間，哪裏藏著幾隻小巧的迅猛龍，正在低頭竊竊私語。


  它收回目光，繼續咀嚼著口中的植物，直到掃蕩完這片區域的大部分嫩葉，它才邁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向前。


  等它開始行走後，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開始浮現，緊緊跟著梁龍的腳步。


  迅猛龍小巧的身板不是梁龍的對手，但不妨礙它等待時機，參加一次分食的盛宴。


  天空中，雲柯盤膝坐在雲床上，一手托腮，饒有興趣看著下方的小家夥。


  心中有些好笑，要是讓那些科學家知道，迅猛龍和梁龍生活在同一時期，是不是會發瘋啊？


  哦不，跟人類生活在恐龍時代相比，這個問題似乎算不上勁爆。


  雲柯原本還想憑借自己上輩子不算紮實的生物學知識判斷一下，虞朝所處的真正時代，但現在看來，似乎不太行。


  畢竟梁龍和迅猛龍它們生活的時代，似乎相差了幾千萬年，這個誤差有些太大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裏的哺乳動物，也和侏羅紀的完全不一樣。


  就連獅虎都已經存在了。


  想著想著，雲柯的思路有些飄忽，他考慮了下。


  如果我帶一隻活的恐龍回去，那會發生什麽事呢？

  似乎，這很有趣？


  不知不覺，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李長青有些納悶，他也看了眼下方一群正向著霸王龍嘶吼的異特龍，卻沒覺得有什麽意思。


  “道長很喜歡看這些蜥蜴？”


  雲柯收回眼神，也不隱瞞，微微點了點頭。


  “這種生靈我看起來有點意思，準備捉幾隻好生研究一下。”


  李長青微微一愣，有些詫異道：

  “道長莫不是看上了這些醜……長相奇特的生靈，想拿他們回去當坐騎？”


  李長青隻覺得雲柯的形象在他心裏出現了微妙的變換，他又看了眼已經滿是血汙的，正撕咬著異特龍屍體的霸王龍，暗自嘀咕道：


  “道門高人不應該喜歡仙鶴這種生靈才對嗎？再不濟，也得是瑞獸，可為何……玄真道長卻喜歡這些野蠻的家夥？”


  雲柯聽不見李長青的心聲，但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似乎他對自己產生了什麽誤解。


  雲柯咳嗽兩聲，伸手按下雲頭，解釋了一兩句。


  “並非坐騎，隻是貧道覺得這些生靈有點意思，想點化一兩隻來看看。”


  “點化一兩隻？就它們？”李長青張了張嘴，他很想說一句，它們配嗎？

  但考慮到這是雲柯自己的事就閉上了嘴，隻是覺得這位道長有些……嗯，異於常人。


  “點化這些大蜥蜴，道長難道是想挑戰自己？這種比貓狗蠢笨不知多少的生靈，也有點化的必要？道長別到時候玩出一個肌肉傻子妖吧。”


  李長青心中嘀咕道，腦海裏不可抑製的浮現出，一個身長十九尺，好似鐵塔，瞪著一雙充滿睿智氣息雙目的大漢，身披寬大道袍，坐在比自己矮的丹爐前，低頭扇風。


  咦~

  光是想想就夠了！

  看著雲柯展開袖袍，從中掏出個布兜，揭開係帶，收了幾隻迅猛龍，一隻霸王龍，一隻三角龍，以及一隻倒黴的風神翼龍。


  “走吧，今天就是去往兩界山的時候了。”


  雲柯拋了拋手中的布袋，將其放入衣袖，這其實隻是一個普通的布袋，被他施加了蒙蔽氣息的陣紋，實際上收納恐龍，還是他用的術法。


  “如此甚好，那煩請道長駕雲。”


  雲柯嗬嗬一笑，抬手一指，明顯的靈覺波動從體內散發。


  “去。”


  一個時辰後，二人回到雍州，此刻兩界樓上正停著一輛龐然大物。


  通過三個月的學習以及和李長青的談話，雲柯知道，這是虞朝修士同盟的飛舟。


  嗯，這是虞朝的獨有機構。


  和神州不同，虞朝的王朝隻負責掌管俗世，無論是帝王還是官吏，都隻是普通人。


  而當肉體、靈覺、魂魄這三者任何一個突破超凡後，便默認為是修士。


  從此便不歸屬王朝管轄，由虞朝修士同盟看管。


  這個同盟是由各大道統排除的代表構成，名義上的盟主，由道門，俠客，儒家以及散修推出的代表，這四者輪流擔任。


  當然了，平常也這些盟主也不會管事，因為像他們這種站在褪凡頂點的修士通常一閉關就是幾千年，時間跨度太長。


  真正管事的，還是那些在同盟內任職期間的超凡修士。


  相比於心境趨於純粹，基本上隱居的褪凡修士，處在超凡階段，尚生活在俗世的修士最容易惹事。


  而修士同盟需要抓捕和審判的，也是這一類人。


  修士的律法基本是按照俗世王朝設定的，隻是量刑有所加大，畢竟五年十年的監禁，在凡人看來已經很重了，可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打個盹，閉個關。


  而登天會的主辦方，也正是修士同盟。


  無論是各地的兩界樓還是他們麵前的這一艇飛舟，都是修士同盟的手筆。


  拿出令牌，作為登上兩界樓第七層的少俠，二人被幾個辦事員直接領到了位於飛舟最上層的兩座門戶前。


  辦事員姓秦名楠，他分別衝著雲柯和李長青拱手行了一禮。


  “玄真道長，李長青少俠，這兩間便是二位的居所，有事的話，可以隨時通過令牌聯係我等。”


  雲柯用令牌打開房門，定眼一看，這哪裏是什麽房間，簡直是一座庭院，比他住的客棧不知道高級到哪裏去了。


  有假山，流水，甚至頭頂還模擬出了日升月落，星辰滿天。


  此刻是白晝，頭頂大日淩空。


  雲柯掃了一眼後便收回目光，拱手問道：


  “從雍州到兩界山，不知以這座飛舟的速度，需要幾日？”


  秦楠伸出兩根手指。


  “兩界山路途遙遠，即便是飛舟也要前行兩旬。”


  謝過秦楠，雲柯和李長青先進入各種的庭院，他整個逛了一圈後，坐在一處涼亭內，聽著潺潺流水，清風拂麵，不由感歎一聲。


  “還是這些修士會玩，享受上，我果然差了不止一籌。”


  抬起眼簾，看了眼頭頂涼亭，雲柯突然抬手一揮，手中令牌翻轉，帶著些許玩性，頭頂的大日驀然放大，四季如春的庭院瞬間被投入酷熱的三伏天。


  同時，涼亭上空雨雲聚集，傾盆大雨落下，看著麵前拉成簾狀的雨幕，一股涼氣撲麵而來，驅散了尚未來得及蔓延的暑熱，雲柯拍手大笑道：


  “一成不變多沒趣？還是冰火相激，冷熱交替最為暢快，花把式他們還是不及我啊。”


  看著自己的傑作，雲柯連忙隔空傳信，就要喚來李長青。、


  幾息後，李長青踏入庭院，下意識地抬手遮住額頭。


  “謔，道長您這庭院可真夠熱的。”


  幾步跨入涼亭，清爽的涼意瞬間驅散了酷暑，桌上擺著的晶瑩果蔬分外誘人。


  “這環境，如何？”雲柯一攤手，他對於自己的玩法還是很有心得的。


  拿起一枚紅瓤西瓜，一口咬下，李長青頻頻點頭。


  “這西瓜不錯啊，比起平日吃的那些黃瓤的要甜不少呢。這是什麽時候出的新品種？”


  不待雲柯回答。


  李長青說著又拿了串水晶葡萄塞入口中，眼瞳一亮。


  “這味道不錯，我喜歡！”


  隨即全然不管風度，開始瘋狂掃蕩桌麵的水果。


  雲柯見狀也無奈一笑，伸手一招，涼亭上空的雨雲中飛出幾枚躺著清水的瓜果飛下，裂開後穩穩落入盤中。


  這些水果一部分是他從藍星現代帶過來的，品種有些不同。


  “李兄很喜歡吃這些水果？”


  李長青正在和鳳梨搏鬥，頭也不抬地說道：


  “口腹之欲，誰能免俗？雖說這些東西隻是尋常植物，可我輩修士總不能修著修著，就把人性給修掉了吧。”


  他擦了擦嘴，又拿起一顆蘋果，張口咬下。


  “我知道，肉體超凡後，這些凡間食物在修士眼中不過是炁的一種狀態，所謂的酸甜苦鹹鮮，也隻是凡胎肉體的一種觸覺，麻和辣甚至隻是一種痛覺。”


  “可是這又如何呢？”說著他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我隨時可以讓我的感官化作凡人時的狀態，修士是永恒的，可人總不能一直修行吧，不然滿目都隻是平淡的炁，這世界的樂趣也少了很多。”


  李長青抬手指向頭頂的大日，又指向身側被雨幕包圍的涼亭，笑道：

  “道長不也是如此嗎？肉體超凡後，所謂的溫度不過虛妄，若是道長願意，想必隨時可以化作炁，置身於大日核心也隻是等閑，何懼這點溫度？”


  他放下蘋果核，就著衣袖隨意擦了擦嘴，身體一仰，懶散地靠著椅子上。


  “或許無數年後，這些凡人的樂趣在我們看來會覺得很無聊，但現在尚未百歲的我們，還是多體驗體驗為妙。”


  雲柯噙著笑，微微頷首：


  “李兄所言不錯，看淡，絕非刻意淡忘，那是體驗足夠後的自然進程。要是剛踏入修士大門，就嚷著太上忘情，與三歲孩童長籲短歎人間不值得又有何區別？”


  雲柯也伸手拿起一個蘋果，輕輕咬了一口。


  “就像是人間老者，體會過塵世的酸甜苦辣，世事滄桑後，才能笑看這一切的風起雲湧。”


  他抬起頭，目光有些恍惚，語氣縹緲道：

  “以前有位同道曾告訴我，無論是修士還是神靈，我們其實都是人，人就要有人的活法。”


  腦中閃過一年來在神州修行的片段，雲柯似乎把握到了什麽，似乎又還差了一點。


  他拿起麵前的水晶杯，隨手一捏，蘋果化作果汁，隨即開始發酵，酒精自顯。


  一杯果酒頃刻出現。


  雲柯端起水晶杯，笑嗬嗬地衝著看呆了的李長青一拱手。


  “既然果蔬甜美，涼亭怡人，何不小酌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