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又開始的襲擊
忘川沒有日落,沒有日出,漆黑如墨的水麵推動著孤寂的烏篷船在其間蕩漾,不知道終點尚在何方,衰敗的黃昏自天際垂落,終年不歇。
隻有根據陳誌清對自己心跳的準確把控,雲柯他們一行人才能大致推斷出時間的流動,不至於分配食物時出現差錯。
和玄真坐在船頭,雲柯拿起屬於自己這幾天分量的丹丸,圓滾滾的丹丸在他掌心轉動,觸感光華細膩,極盡美好。
被那股飽腹的藥香刺激胃袋,雲柯口中不由涎水分泌,他抬起手掌,將丹丸放在眼前,先是狠狠地吸了幾口。
接著他迫不及待地輕啟嘴角,手掌一拍一送,舌頭自然托住丹丸。
閉上眼睛,腮幫子微微鼓動,感受著丹丸在唇齒間滾動,似乎不忍如此囫圇吞棗,想要將其用唾沫融化。
相比之前,雲柯原本光潔的臉色已經有些暗淡,瞳孔雖然依舊明亮,可其間深處卻蘊藏著深深的疲倦。
自從蔣玄禮三人登船後,眾人的食物供給又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雲柯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即便為了保障甲板上防守力量,將食物盡可能地分給他,但其他人也是要活下去的,不可能一點兒食物也不吃,龜息也要講基本法。
更何況,除了雲柯那部分食物外,還得給陳誌清留下一些,保證他能夠時不時接替他鎮守甲板。
畢竟前者又不是玄真,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不睡,還保持著巔峰狀態。
“還剩半個月了,快了,快了……”
隨著丹丸被唾沫融化,滑入腹中,雲柯有些留戀的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味道。
從他們接上蔣玄禮開始,已經又過去了不少時間,現在距離抵達黃昏高原的理論時間,隻剩下最後半個月。
似乎已經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玄真微微抬頭,正準備習慣性地刺雲柯一兩句,讓本體不要那麽樂觀。
他眼神淡漠,嘴角輕啟就要開口,突然瞳孔一凝,眉頭微不可見地皺起。
右臂豁然抬起,寬大的袖袍隨著玄真的動作在空中飄蕩,射出一道微不可見的劍芒,劃破空氣,帶起一連串尖銳的爆鳴聲從雲柯耳邊掠過。
直指雲柯腦後一處無人的空白。
船邊水花炸開,一個藏匿多時的怪物由此躍出,怪物依舊還是最多的人形,隻是體表和四肢上多出了一些人類不該有的特征。
它已然沒了眼睛,臉上是兩個黑黝黝的窟窿,裏麵似乎藏著某種可怖的東西。
漆黑的忘川河水濺起,在空中立馬抱成一團,被灰霧攔下,隻有那怪物突入進來,探出前肢,殘缺的利爪探出,目標直指雲柯後腦。
嗖——
可還沒等你怪物落到甲板上,一道劍芒早已恭候多時。
讓人疑惑,到底是劍芒撞上了怪物,還是怪物撞上了劍芒?
原本射向空氣的劍芒恰好與躍起的怪物撞個滿懷,直指插入後者眉心。
“嘶啊——”
聲聲嘶吼灌入耳蝸,仿佛魔音灌耳,雲柯這才回過神來,動作不由慢了半拍,直到劍芒已經插入怪物眉心,他才振臂拉出一道有些發散的雷鞭,將已經斃命的怪物屍體遠遠抽飛。
受驚之下,這一擊的力道大了些許,怪物的屍體直直落在烏篷船外十數米的地方,砸出大片水花。
似乎驚動了某種東西,一根巨大的觸手探出水麵,怪物的屍體被表麵的吸盤牢牢鎖住,觸手表麵的吸盤一陣蠕動,隨後猛地張開。
露出其間擠成一團的細密眼球,瞳孔四處旋轉,冰冷的視線掃過整片忘川,好在有灰霧屏蔽,那觸手在河麵上晃動幾圈後,沒發現獵物,不甘地落入水麵。
船上,雲柯後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濕了一大片。
“你又分心了。從前天開始,這已經是你第五次在船頭走神。你若一直是這種狀態,我很懷疑,這艘船能否撐到最後。”
收回右臂,玄真邊撫平著袖袍上的褶皺,邊頭也不抬地說道,淡漠的語氣沒有波動,但雲柯卻從其中聽出了不滿。
“生與死,有時隻是一張紙的厚度,你的劍離敵人喉嚨的距離,是長一寸還是短一寸,這將決定是你死還是他死。”
玄真將右手伸進左臂袖袍中,他收腿起身,在此期間他將右手緩緩從袖袍裏抽出,帶出一把凝實的劍芒。
看著身側低著頭,眼簾下垂的雲柯,玄真持劍指著他,偏了偏頭,淡漠道:
“你去把陳誌清叫出來,讓他幫你守著船頭。”
“沒必要,我還可以的。”
雲柯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他抬起頭,兩側嘴角勾勒,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
似乎害怕玄真不同意自己的決定,他搶先繼續開口道:
“我剛吃了丹丸,現在換班太浪費了。”
“比起浪費一粒丹丸,性命對我來說更加重要。我不想因為這種極其低級的錯誤,導致我們全體減員,甚至船毀人亡。”
玄真毫不退讓道,見雲柯還想說些什麽,他幹脆直接轉頭看向船艙,開口叫喊:
“陳誌清,到你了。”
說著他又側頭看向雲柯。
“你若不想休息,也可以早點兒事情做,與其待在甲板上成為突破口,不如給我們補充消耗的符篆。”
聽見船艙裏傳來陳誌清的走動聲,雲柯無聲地歎了口氣,默默點頭,走進船艙和陳誌清擦肩而過。
陳誌清沒有多說什麽,走到雲柯剛才做的位置上,他從懷裏取出幾張皺巴巴的符篆,很是熟練地一張張貼在身上。
金光符,巨力符,神行符。
最後他抽出長刀,在刀身兩側各自貼上一張符篆,刀尖跳動出幾縷電弧,微微發亮。
符篆和小雷符極其相似,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二者差別。
這是雲柯這些時日裏的成果,畫符畫多了,難免有些許靈感,這張雷符便是成果之一。
調整一下雷霆輸送的功率,將小雷符的瞬間爆發,轉化為持續輸出,一張用來加持兵器的雷符就完成了。
做完這一切後,陳誌清雙目眯起,拉成一條縫隙,他低下頭繼續裝作取符的模樣,暗中將烏篷船右側,盡數籠罩在他自己的感知內。
果不其然,就在他再度埋下頭的瞬間,一條幾乎看不清的細密灰線,貼著船沿從平靜的忘川河麵攀上,悄無聲息地貼著甲板縫隙,迅速靠近陳誌清,沒有引起絲毫異動。
就在灰線離他隻有一尺時,陳誌清突然轉身,雙目圓瞪,長刀在空中劃過一條圓弧,狠狠砍在猝不及防的灰線上。
“給爺死!”
刹那間,雷霆爆發,灰線被陳誌清一刀斬斷,接著他動作不停,迅速衝到船沿邊,作出探頭姿勢,手中長刀卻是暗中換給左手,頭也不回地就是向後一刀。
阻尼感從刀上傳來,隻是一瞬間。
重物落地緊接而來。
“媽的,晦氣。”
看了眼倒在自己身後,一個完全失去人形的怪物,陳誌清從懷裏掏出青銅燈盞,燈火劃過長刀。
他看著身旁的玄真,抱怨似的說道:
“那些怪物有病吧,從我們接到蔣玄禮後就沒完了,天天偷襲。就不能像以前一樣,乖乖呆在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