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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等到時機的怪物。

  船頭上,三人靜靜坐在一起,安靜地聽著雲柯把他對那艘石竹寶筏的猜測一一講出,衰敗的黃昏撒落在地,為雲柯的側顏鍍上一層鎏金,漆黑如墨的忘川在黃昏上微微蕩漾,這道光亮不知從多少億萬光年外射來,在那裏又有一座世界永世沉淪。


  道童乖巧地坐在玄真身旁,靜靜聽著雲柯講述,那個隻存在於典籍傳說中的古老道門。


  對於自己宗門所繼承的遺產前身,他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很像知道為什麽同一個道門會分化出天宗,和大逆不道的人宗這兩個截然不同的門派。


  陳誌清似乎對雲柯語氣中的迷茫感同深受,聽到後者話語中對虛雲宮為何會腐化、墮落的疑惑,他扯了扯嘴角,嗓音中帶著幾分自嘲以及恨鐵不成鋼的遺憾。


  “就像你說的那樣,這世界上就沒有永恒不變,一直保持著純潔的組織。道門也是由人構成的,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沒有誰可以控製全天下人的內心,聖人也不行。”


  陳誌清低著頭,雙手摩挲著一個木頭娃娃,這東西他回來後就從朱遠誌哪裏拿回來了,他張開嘴,頭也不抬地說道:

  “無論是道門,還是我們俠客都是這樣。我不知道你那個時代的俠客是如何的,但在我那個時代,俠客已經變了味。”


  說到這兒,陳誌清低笑了一聲,笑聲中滿是自嘲,他勾勒嘴角,眼睛望著手中的木頭娃娃。


  “青雲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他終於抬起頭望著雲柯,眼中自嘲的味道更濃了。


  雲柯搖搖頭,認真注視著麵前的陳誌清,等待後者解答。


  “青雲樓,哈哈,什麽俠客……我覺得還是叫肮髒的殺手組織更好。”


  陳誌清笑道,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直到他猛烈咳嗽幾聲後,才緩緩收斂笑聲,嗓音有些落寞道:


  “你知道嗎?聽說原本的青雲樓,是我們俠客用來監察天下官員,揪出貪官汙吏的地方,可到了我進入青雲樓的時候,那裏……那裏已經變成了藏汙納垢之處,什麽監察官員?揪出貪官汙吏?狗屁!他們就隻知道明碼標價,隻要給錢,誰都能殺!還打著鏟奸除惡,替天行道的名號,我呸!連證據,調查都拿不出來,還俠客?隻是一群殺人的劊子手罷了!”


  陳誌清話語有些激動,一口氣將這些話吐出來後,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過了幾分鍾,見他的氣消了不少,雲柯按了按眉心,問道:

  “所以,你當上盟主後,又怎麽樣了?”


  “我?我就是一個人,就算當上盟主又能如何?”


  陳誌清臉上的笑意愈加勉強,衰敗的黃昏光芒繞到了他的身後,在甲板上拉出一道落寞的影子,長長的,一隻穿過三人抵達甲板邊緣,隨時可能落入忘川河中。


  他搖搖頭,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手裏的木頭娃娃,喃喃低語著。


  “我不想當一個殺手頭子,我心中的俠客,他們除暴安良,鏟奸除惡,是能為百姓拋棄所有的真正大俠,絕不是為了一點錢就能舍去良心的畜生……我想帶著最後這點兒東西,把他傳承下去。”


  陳誌清一邊嘟囔著,一邊起身坐到了玄真另一側,後者用餘光掃了他一眼,默默起身朝另一側移動少許,二人共同看守船頭。


  原地隻剩下雲柯和道童大眼瞪小眼,後者衝著雲柯行了一禮。


  “道長,我今年八歲,自小在天宗長大,從沒出過山門。”


  言外之意就是,我隻是個孩子,也沒出過門,你們說的什麽我都聽不懂。


  雲柯嗬嗬一笑,還了一禮,看著道童慢慢走進船艙後,他也站起身子,理了理有些褶皺的道袍,將頭頂的純陽巾扶正,掃了眼身前坐在甲板上的二人,也跟著道童的腳步俯低身子鑽入艙內。


  既然陳誌清表示要趁著自己吃飽,來幫雲柯守一會兒船頭,那他正好可以去將消耗的符篆補充一批,順便恢複一下本就不動的靈覺。


  走進艙內,道童此刻已經盤膝運起秘法,蒼白的臉色略微有些好轉。


  雲柯歎了口氣,來到桌案前坐下,將麵前的半截蠟燭點燃,麵前擺著一遝沒用過黃紙,他手腕一翻,掌中憑空出現一根筆頭侵潤墨汁的毛筆,又伸手在桌麵上一抹,變出一盞殘有朱砂墨的硯台。


  係統背包裏的時間是靜止的,正好剩了雲柯再研墨,洗筆的繁複工作。


  他拿起一遝黃紙,手腕一頓,先是閉上雙眼,細細感受了一下自己殘餘的靈覺,估量一下進度,接著提筆畫符。


  ……


  船頭處,雲柯和玄真各坐一頭,他們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忘川,頭頂上衰敗的黃昏一閃一閃,這是又有世界沉淪,它最後的殘骸閃爍的微光。


  七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忘川的似乎到哪兒都是一個樣,除了偶爾四起的濃霧,和突然發生的天地顛倒外,幾乎毫無變化。


  雲柯手中拿著一個陶瓷瓶,他小心地揭開瓶口的木塞,將一枚圓滾滾地丹丸倒入掌心,接著一口塞入嘴裏,喉嚨一陣滾動,將其生生咽下。


  他使勁晃了晃頭,似乎想要將口腔裏那股子泛苦的中藥味搖走。


  這是陳誌清他們帶的食物,叫做辟穀丹,一枚就能頂一天的消耗,除了味道不好之外再沒有其他缺點。


  收好陶瓷瓶,雲柯取出一瓶礦泉水給自己灌了一口,看著麵前一望無際的河麵,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我們已經多久沒有遭到襲擊了。”


  “你也察覺到不對勁了?”玄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他轉頭看向雲柯,眼中深藏著淡淡的凝重。


  “最後一次襲擊是在三天前,那是一隻,不太強的怪物。”


  玄真斟酌著用詞,三天前那隻怪物實在有些垃圾,剛躍出水麵就被陳誌清一刀劈成兩半,連後者自己都傻眼了。


  “不對勁,那隻怪物太弱了,這個河段不該是這樣。”雲柯站起身子,繞著船邊走了一圈,漆黑的水麵擋住了他任何形式的查看,可他的直覺卻在告訴他,他們的船底並不安靜。


  默然片刻,雲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從懷裏掏出一張詭異的血紅符篆,當著玄真的麵,靈覺將其激活後,劍芒凝聚,一把將其射出灰霧。


  嗖——


  符篆剛剛離開,原本寂靜的水麵一下就炸開了。


  刹那見,無數猙獰的怪物從水底躍起,張牙舞爪地撲向拿到剛剛升空的劍芒。


  雲柯站在船邊,看著麵前躍起的怪物,眼中的凝重宛若化不開的黑夜。


  最近的怪物幾乎是貼著灰霧躍出水麵的。


  而這些怪物雲柯基本上都見過。


  他們,是不會被灰霧擋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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