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舊夢依稀
徐為任麵上一愣,開始努力設想這一切的關聯,冥冥中預感到有重大秘密。
雖然這是他一直苦苦追尋的易得閣線索,但是見她如此難過,他不忍戳穿她,一切靜待日後再慢慢解開吧。
待她漸漸緩過神來,他溫言開口:“你若不想說就別說了,沒人會逼你。”
方映妍忽地一改神色,嚴肅道:“那你說說我父親的底細!”
“你父親?”他嘴角輕揚,不屑反問,“不應該是你最清楚嗎?”
“不,我根本不了解他。你說,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她語速急切,不容回絕。
徐為任很是識趣,隨口說道:“你父親隱匿得一幹二淨,外人隻知他出自憫生營,後來又創立了易得閣,成為閣主,如今聽說他還是憫生營的營主……”
這一點他還是剛剛從慶國公口中得知的,至於其他軼事似乎還沒顧得上查明。
方映妍沒想到他消息掌握得如此之快,不過她更想聽到過去的。
“我問過去,過去他是什麽樣的人?他的家族,他的真實身份!”她一步步逼問,仿佛變了個人。
徐為任身子自然地往後一縮,做出膽怯的模樣:“作為交換,如果你查到了記得告訴我。”
“桂唐江氏,桂唐江氏……”她一邊說著,一邊要走,恨不得立刻衝到桂唐,將江氏滅門之事查的一清二楚。
見她欲走,徐為任忽然上前阻攔道:“等等,正事還沒做呢。”
“什麽正事?”
“有人還在門外等著滅口。”
她腳下一沉,無奈止步,看來這的確是個麻煩。
徐為任見勢上攻,“別怕,除了死,我還有更好的辦法。”
“什麽辦法?”
“跟我回汴州,直到慶國公的秘密最終解開為止。”
她驀然抬頭仿佛看見一絲曙光,卻又瞬間低頭,黯然恢複剛才的悲傷,很顯然現在已經不是任性的年紀了。
“我說的是真的,你最好盡快做出選擇,時間已經不多了。”徐為任急忙催促。
“你是想把我圈養起來好對付易得閣吧?”她直接戳穿他道。
“我知道,無論我怎麽說你都不會相信,但是事實會證明一切,而你現在也隻有這一條路可選。”
她腦筋一轉,忽然提議:“那你能不能帶我去桂唐?”
徐為任眉頭一皺,當即反問:“這麽說你同意了?”
隻見她一臉無辜道:“不是你擄走我的嗎?”
“聰明,成交。”徐為任滿意一笑,“不過我有言在先,在桂唐找到答案後,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必須先回汴州。”
“那你也不許強迫和利用我。”
“可以。”
這是她想要的答案,而且她也相信他會遵守諾言,但是她卻不急於答複,真的決定離開,反倒變得猶豫,患得患失。
“餘愛坊還開著嗎?”她問。
徐為任點頭答道:“當然,你的欠款我已經加倍替你還了,張坊主滿意的很。”
“珈藍寺的塔沒有倒吧?”
“怎麽會?隨時等你去爬。”
“丹陽街上,還有人放孔明燈嗎?”
“有,每天都有。”
“那……”她遲疑道,“奚越還恨我嗎?”
“恨,”他望著她的眼睛深情道,“恨他自己沒有早一點醒悟。”
方映妍眉頭一斂,思緒飄向那個春日的夜晚,浩浩蕩蕩的大軍,夜風淒淒的駿馬,還有被她紮下馬的婁式傑……婁式傑,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心結,容顏再一次陷入暗淡。
這時,門外有人急急敲門,徐為任板著臉一改溫柔的語氣,低沉道:“什麽事?”
門外慶國公的聲音急促:“特使,府外出現了許多不明身份的黑衣武士,人數眾多,需早作打算,請盡快撤離!”
徐為任轉頭望向她道:“你們的人來的挺快。”
方映妍仰頭驕傲道:“怕你沒本事出去。”
“你隻需點頭即可,剩下的事由我負責。”
“那還等什麽?”
徐為任麵露讚許之色,轉身開門下令:“即刻出發!”
一行侍衛當即領命。
再轉身時,發現她已暈倒在榻上。
他會心一笑,順勢遞給周浚一個眼色。
周浚立刻明白,直接進屋抱了刺客便走。
慶國公見狀大為不解道:“特使,這個女人可是方承遠的掌上明珠,這樣帶走,恐怕會一路窮追不舍,後患無窮啊!依鄙人之見,不如……”說著做出抹脖的動作。
徐為任道:“無妨,有人質在手,我看誰敢亂來。”
慶國公無奈點頭應允,直言道:“事不宜遲,諸位趕緊下密道吧。”
徐為任臨走再與他耳語一番,即刻離去。
一行人急急向前,很快下了密道。
別了國公府的人,方映妍也無需再裝,直接跟著他們快步前行。
出了地道,一陣清風送來馬匹的味道,那四人立即抹黑尋馬。
方映妍揉一揉眼睛,放眼望去,漆黑的夜裏隻有四匹馬和幾個人影依稀可見,其他一切陷於黑暗,外麵明明是有月光的,可是隔著層層樹林什麽也看不見,這密道出口果然夠隱秘。
她二話不說跟隨周浚上馬,一聲馬嘯,四馬狂奔,消失在密林之中。
大約一刻鍾後,四人領著一位女子到了城門口。
“來者何人?城門已下,無特令不得出。”
徐為任亮出預先準備的腰牌,守衛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放了。
四人大喜,急忙策馬狂奔而去。
夜風習習,冷風無孔不入,方映妍本就受了風寒,又兼受傷流血,整個人變得弱不禁風。
“冷。”她環住周浚的手不禁加了一寸力道,如同抱住了最後一絲熱源。
周浚輕“唔”一聲,沒甚聽清,隻覺腰身一緊,有些不自在,卻依然選擇前行。這是他唯一親近過的女人,不知為何永遠也甩不掉,雖然她注定會成為別人的女人,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些莫名的開心。因為,至少此刻她屬於他的馬背。
“我冷,好冷……”女子再一次低訴。
這一次,他終於聽清楚了,勒住馬,解下披風,嗖的一下蓋在她身上。
“抱緊了。”他低低囑咐道,俄而策馬奔騰,去追前麵的隊伍。
這風、這夜、這熟悉的依偎,似乎和四年前一模一樣,那時候她還隻是個孩子,在他懷裏張望這個世界。如今,命運再一次將他們拴在一起,他感到一種宿命的投緣,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麵對吧,一切但求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