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辨風塵色 安知天地心(上)
安祿山的死訊傳到了鳳翔,大唐行在內登時熱鬧起來。上至公候將相,下至士卒百姓,無不彈冠相慶。大營內外張燈結彩,一片歡天喜地。
緊接著,郭元帥大敗叛軍,攻取馮翊、河東二郡,李元帥在太原以少勝多,大敗史思明、蔡希德二賊的消息傳來,軍民人等更是興高采烈,無比振奮,大家都堅信,照這個勢頭打下去,克複長安、洛陽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
天子李亨更是喜上眉梢,立即下旨封賞有功將士,還傳旨酺宴大慶三日,並將這些喜訊以八百裏加急送往成都及其他各處。
他還連夜召集朝臣們議事,親自製定了下一步的進兵方略,並向郭、李二將及正在扶風巡視糧秣的軍師李泌做了通報。
卻說聖人親擬的進兵方略送到正在扶風縣巡視的李泌手中,他展開看後不禁大驚失色,忙令人接替,自己卻匆忙趕回鳳翔。
當一向溫文爾雅的李泌急如風火般地驅入行在大營的時候,李亨也是吃了一驚。
還不待李泌行完禮,他便忙迎上前去,一邊用衣袖為李泌拍打身上的塵土,一邊急切問道:“長源,緣何如此匆匆趕回?莫非扶風出了什麽意外?”
他知道,平叛大業之所以能堅持到今日,幾乎完全是依靠江南、淮南的錢糧供應源源不斷地經襄陽、上津送至扶風縣囤積,一旦這座“大糧倉”出現問題,對於唐軍來說不啻於是滅頂之災。
“陛下!”李泌的麵色恢複了一些,答道:“扶風糧秣大營一切如常。”
“哦!~”李亨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心頭一寬。
李泌又道:“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臣必須要麵見陛下陳奏。”
李亨奇道:“何事?”
李泌道:“不知新的平叛方略是何人所獻?臣請陛下先斬此人!”
“哦?原來是為這事”李亨略帶揶揄地笑道:“難道長源是怪朕沒有堅持愛卿所定的原有方略嗎?”說實話,能讓這位一貫從容超然的軍師著急成這樣,李亨心中竟多少有些滿足感。
“新的方略是朕一手籌劃,難道有何不妥?”他問道。
李泌愣了片刻,輕輕吐了口氣,平定了下心神,這才耐心諫道:“陛下,我們原定了圍長安、範陽,挫其銳、解其紛的戰略,雖然會耗費一些時日,但會徹底鏟除叛軍癰疽而不留後患。而如果采用先收長安,再下洛陽的新方略,雖然可能在短期內克複兩京,但一旦遇到叛軍收縮防守河北,而我軍又久攻不下,那麽未來的局勢將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了!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李亨冷冷道:“如今賊酋安祿山已遭天譴而一命嗚呼,叛軍屢戰屢敗,士氣低落,正是我軍一鼓作氣收複兩京的最佳戰機,軍師仍守定舊有方略不做變通,豈非刻舟求劍?”
李泌聽了,針鋒相對道:“陛下可曾想過,目前,我軍主力都是久在西北、安西各鎮守備的蕃漢邊軍,多耐寒而畏暑。目前已是仲春,天氣日漸轉暖,如果到了夏季再去攻打範陽,一旦遇到叛軍秣兵厲馬,龜縮防守,我軍又久攻不下,城下將士們則必然因不慣炎熱而困頓思歸。到那時,如果叛軍卷土重來,定然將大唐拖入曠日持久的戰爭泥塘。不如仍是堅持采用原有方略,先攻打叛軍的老巢範陽,切斷叛軍後路,不斷消耗瓦解他們,再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李亨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先屏退了身邊伺候的內侍、宮女,才對李泌道:“軍師,此事朕以向郭、李二將通報,但還未得他們的回函,你便趕回來了。朕聽你方才所說,並非毫無道理,足見愛卿一片公心,不過,朕也想跟你說說朕的看法!”
李泌聽他如此說,隻得施禮道:“臣願聞陛下聖見!”
“長源!朕等不了兩年了!”李亨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出口,把李泌嚇了一跳,他繼續說道:“朕以為,從軍事上來說,你的方略最為穩妥。然而,在朕看來,這套方略卻存在著兩處巨大的隱患。長源,你可揣度一下!”
李泌聽了,輕輕做了個吐納,閉目靜坐了起來。李亨也不去打擾他,隻靜靜捕捉著他臉上的變化。
這是二人自小養成的溝通習慣,將一些不便出口的話完全交由對方去揣度體會,並以此作為互為知己的證明。
整整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李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說道:“陛下是在擔心太上皇和郭、李二將吧?”
李亨聽了,釋然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用先前的平叛方略,事緩而遺弊少,非一朝一夕之功。臣曾估算,大致需要兩年左右。鳳翔行在雖為戰時“西京”供陛下駐蹕,畢竟與長安不能相提並論。故此,陛下擔心運輸線過長而江淮運來的糧秣供應不足。另外,據中使奏報,太上皇在成都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身體已大為康複……江淮諸王雖有永王之前車之鑒,但隨著平叛的進行,勢力也日益強大……”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措辭,才道:“陛下當是希望盡快克複長安、洛陽,以求後顧無憂。反之,如果是太上皇或其他諸王先入長安、洛陽,則或有同室操戈之憂。”
李亨盯著李泌,沒有打斷他,但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卻滿是對這位知己的讚賞。
李泌知道在這個話題上自己不可多言,便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另外,怕是陛下也擔心平叛時間一長,二將功勳日大,將來難以轄製。”
聽到這裏,李亨點點頭道:“長源,並非朕不信郭、李二將的忠心,但朕為大唐江山社稷計,不得不如履薄冰。當年太上皇何等信任安祿山那賊,可到頭來又怎樣呢?還不是生生造成了這一場禍患!太上皇當初在馬嵬驛就明明白白告知朕,‘莫要這李氏的江山將來沒有姓安,卻又姓了郭’。”
李泌聽了這話,渾身打個冷戰,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至頂梁。
李亨看出了他情緒的波動,忙補充道:“當然,朕也看未必如此!太上皇當是多慮了”,這話似是在安慰,又似是在辯解。
李泌又怎能揭破這層窗紙?隻得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
說到這裏,李亨笑問道:“長源,依你看,如今郭子儀、李光弼都已權傾朝野,若將來克兩京,平定四海,朕怕無官以賞之,那可如之奈何?”
李泌聽了大驚,刹那間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忙仆伏在地回道:“仆有一策!願陛下采納。”
李亨忙笑道:“長源你慌什麽?朕問此事就是相信你必有良策。速速平身,與朕道來。”
李泌仍仆伏在地不肯起身,口中奏道:“仆以為,自漢至隋以來,對功臣的封賞都采用實封製,可以由子孫繼承。我朝開國之初,因為還未得關東土地,故此實行虛封製,又多用官爵賞賜功臣。如此以來,又造成兩大弊病:‘非才則廢事,權重則難製’。那些因功獲封高官的人,不為子孫的長遠考慮,就會趁著手中有權為自己謀利,無所不為!假如安祿山那賊當初有個百來裏地的封邑,還能傳給子孫,或許他就不會輕易造反。將來如果天下平定,不如乘機恢複實封製度,再大的功臣,也不過封他個兩三百裏地的封邑,充其量就是個小郡的土地,於國家沒有大的損害,但對那些功臣來說,卻是萬世之利。請陛下明鑒!”
“好!”李亨一拍大腿,笑道:“長源,朕就知道你定有妙策。果真不假!你放心,將來四海平定,朕定要實封你高爵。還有,你喜歡讀書,朕就將府庫中藏書任你選去,再為你將衡山‘端居室’修葺擴大,成為天下第一書院!可好?”
“臣不敢居功!唯尊陛下聖裁。”李泌隻得用話敷衍著謝恩,頭上仍是冷汗直冒。
兩人又閑談了片刻,李泌才告辭出來。直到出了大門,在仍有些料峭的寒風中,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歎道:“李泌啊,李泌!你就算救下了郭、李二將,怕是也同時埋下了割據禍患的種子,將來免不了要遭後世子孫的唾罵了!”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回自己帳中去了……
不久以後,又有聖旨傳下,命元帥郭子儀進軍長安的東大門潼關,掐斷叛軍西援長安的通路,又命關內節度使王思禮為統兵大將,屯於長安的西大門武功,準備東、西夾擊,一舉收複長安,而李光弼從太原呈來的勸諫奏疏卻被留中不發,泥牛入海一般沒了下文。
就在天子李亨急不可耐地要複奪長安的時候,他哪裏知道,在南線戰場上,作為扼守江淮門戶的南陽和睢陽,正在各自承受著十餘萬燕軍帶來的巨大壓力。
魯炅和張巡等人正在缺兵少糧的條件下苦苦支撐!
魯炅本就是隴右名將,曾在王忠嗣、哥舒翰等人帳下聽用,身經百戰、屢立戰功。安祿山起兵後不久,朝廷為保證大後方錢糧運輸線的暢通,故此專調能攻善守的魯炅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前來鎮守。
他深知,南陽是守護江漢的第一道屏障,一旦南陽失守,襄陽則會直接暴露在燕軍的鐵蹄之下,繼而經荊州西進的運輸線將被叛軍一舉掐斷。故此,他製定了“守江漢必先守襄陽,守襄陽必先守南陽”的策略,親督一萬軍馬守衛南陽。
此次,燕軍先鋒“八彪”中的驍將“追風靈蛇”武令珣率軍把南陽圍了個水泄不通,晝夜攻打,在付出沉重代價後,雖然攻取了城外唐軍營寨,卻仍是無法攻破南陽城池。隻得將南陽圍得如鐵桶一般,要活活困死唐軍。
如此,又過了三個多月,南陽守軍已完全陷入絕境,先是減少士卒的食物配給,後來便開始宰殺戰馬、烹煮牛皮充饑,年老體弱的百姓和失去戰鬥力的傷兵也隻能等著被活活餓死……直到後來,連城中的老鼠都成了珍貴的稀罕物,數百錢一隻都沒地方去買,即便能搶得一隻,都顧不上先掐死,就在它“吱吱”的叫聲中連皮帶肉地撕咬吞咽開來……最後,已經有吃人肉的事情發生了!
襄陽太守魏仲犀曾數次派兵增援,但都無法衝破燕軍的阻截,還白白損失了不少人馬。
正在此時,在河北失利的顏真卿也率殘兵來至襄陽。
魏仲犀大喜,忙將顏真卿請至營中,商議如何救助南陽事宜。
二人商議了半天,均以為從當前需確保襄陽不失的大局考慮,的確不能擅出重兵增援,否則正中燕軍奸計,一旦丟失了襄陽,將導致全局不可挽回的損失。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忽有人來報,朝中派來的宦官將軍曹日升已至軍前宣慰。
魏、顏二人都是文人大夫,本就對宦官、中使一類的人物沒有什麽好感,在這個檔口聽說又來個什麽“宣慰使”,更是不勝心煩!但既然人家來了,二人也隻得耐著性子將人家請了進來。
豈料這位曹日升竟與他們平日所見的宦官大相徑庭,在幹脆利落地宣讀詔書之後,一不索賄,二不刁難。而且,當他得知另一名宣慰對象——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深陷南陽以後,竟然主動要求派人引他去南陽達成使命,這反倒令魏、顏二人大感意外。
魏仲犀還以為他常年生活於深宮,不知沙場凶險,若是魯莽前去,定然會白白送了性命,將來聖人追究下來也不好交代,便好意勸道:“貴使不知,本官曾幾次三番派人馬增援南陽,都被賊人重兵阻截,損失慘重。如貿然前去,恐有性命之虞!”
若是換了別的宦官聽了這番話,多半會就坡下驢地收回請求,豈料曹日升竟然不為所動,深施一禮,誠懇說道:“二位使君身出名門,都是國家棟梁之臣,小使在行在時亦曾聽過顏使君河北抗敵的事跡,深為感佩。小使自幼家貧,無奈之下隻得淨身為奴,身雖不全,卻也知道這世上有‘忠義’二字。隨聖人離開長安之後,聽聞長安家中的父母族人都已死在賊人屠刀之下,每每思量至此,不禁椎心泣血。故此才向聖人請了這個差事,就是想尋個機會報效國家。望二位使君成全!”
顏真卿對魏仲犀勸道:“曹將軍不顧萬死,以致帝命,何為沮之!借使不達,不過亡一使者;達,則一城之心固矣”他又歎道:“顏某空讀詩書,卻不識此人忠勇,慚愧啊,慚愧!”
魏仲犀也歎道:“哎,如果朝中大臣都如此人一般,何愁賊軍不滅?”便挑出十位熟悉地理的勇士護送曹日升去南陽。
顏真卿自願帶一隊義軍聲東擊西,進攻營寨正麵,而曹日升則帶人從後營的偏門闖營。
這一招果然奏效,燕軍見有大隊唐軍來攻,便一窩蜂地前去堵截,又怎能料到居然會有一支才十餘騎的唐軍小隊敢於明目張膽地從後營進來?
守衛的燕軍還以為是外出瞭哨的斥候歸來,早早就搬開了路障,還未及詢問口令,卻發現人家已如一陣疾風般穿營而過了……
曹日升他們就這麽輕易地抵達了南陽城下,城上的魯炅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入城後,曹日升不慌不忙地拿出天子詔書,宣讀完畢,死氣沉沉的南陽城中立即炸開了鍋,已斷糧多日的將士們登時都來了精神。
曹日升見城中已經斷糧,便表示願意再回襄陽取糧。
魯炅將信將疑地寫了回函給他,他就帶著那十騎故技重施,趁著夜色從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尖著嗓子大喊:“洛陽中使前來巡營!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燕軍士兵聽他的嗓音尖銳,還真以為是從洛陽派來的督戰宦官。直到他們出了營門絕塵而去之後,才有人覺得有點不對勁——就算是洛陽中使巡營,深更半夜地出營門做什麽去了?
兩次玩忽職守的守營兵將們都怕被問責,隻好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堅稱對方答出了巡營口令這才放行。
武令珣平日治軍鬆懈,九個多月沒有攻下南陽,早就心浮氣躁,整日在軍帳中飲酒作樂,手下兵將們也就樂得輕鬆快活,竟然沒有人追究這場騷亂的始末緣由。
這下子,“福將”曹日升的大名在一日內享譽襄陽。
顏真卿、魏仲犀二人又驚又喜,都對這位原本打心眼裏瞧不起的宦官產生了深深的敬佩。
曹日升呈上了魯炅的回函,並表示願意再率一隊人馬運糧草入南陽。
顏真卿忙勸道:“曹將軍有膽有識,請恕清臣先前簡慢之罪。但此刻叛賊也肯定加強了戒備,如果貿然回去,恐怕不易成功!萬一折了將軍威名,我等在聖人麵前吃罪不起,不如見好就收!”
曹日升聽他連褒揚帶激將的一番說法,哈哈一陣大笑,說道:“顏使君無需用激將之法。小使此番前去,心中已有計議。”便如此這般的將自己的計策說了……
這一日黃昏,燕軍忽聽營外人喊馬嘶,一前一後兩隊騎兵奔來。
前一隊打的是燕軍旗號,似乎是己方去鄉間擄掠打糧的隊伍;後一隊打著唐軍的旗號,顯是正在追殺。
守營兵將見事情緊急,不敢怠慢,忙鼓號齊鳴準備接應。
他們剛將前隊人馬放入營中,便遭到後方追擊唐軍的一陣密集弓箭的襲擊。
燕軍也不示弱,紛紛引弓回射。唐軍在營前奔波遊走了幾遭,見無隙可乘,才怏怏而去。
等他們“戰敗”了唐軍,再回頭尋找先前那隊騎兵的時候,卻得哪裏還有尋著?
那隊人馬又已穿營而過,直奔南陽城中去了……
武令珣正在營中喝酒,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立即傳令將後營守將斬了,又點起一彪軍馬隨後去追,卻哪裏還能追得上?隻得在城下大罵了一通,怒氣衝衝地傳令明日全軍攻城。
如此一來,“福將”曹日升不僅運了不少糧食、幹糧入城,還為南陽城中帶來一千餘名生力軍,把個大將魯炅樂得眉開眼笑。
是夜,南陽守軍終於吃了數月來第一頓飽飯,又經過一夜休整,第二天一早燕軍攻城之時,便遇到了士氣暴增的唐軍的猛烈阻擊,折了數千人馬也未能踏上城頭半步。
如此,魯炅足足在南陽守了一年。
他眼見即將進入五月雨季,叛軍中的北方士卒漸漸不耐南方的炎熱潮濕,便決定退守襄陽,與魏、顏二部合兵後再伺機反攻。
待到深夜,唐軍偷偷殺出城來,向襄陽方向突圍。
武令珣聽唐軍大隊終於從南陽逃出,便點起一彪軍馬隨後緊追不舍。
直到新野城外博望坡附近,才終於追上了唐軍的尾巴。
他遠遠見一員大將金盔紅袍,正在催軍疾行,料想應是魯炅,便將手中大槍一揮,催馬直殺過去。
他是“八彪”中的猛將,諢號叫做“追風靈蛇”,是說他槍疾馬快,向來是攻城掠地的一把好手。如今卻前前後後花了一年時間才拿下一座空蕩蕩的南陽,他早已覺得顏麵盡失。故此,他定要擒殺魯炅,好回主帥田承嗣處將功折罪。
武令珣剛追到一處密林邊上,忽聽一聲炮響,一隊唐軍忽然衝出,將燕軍攔腰截斷,為首一員大將手舉象鼻大刀,胯下騎一匹青驄馬,如一股旋風般直取武令珣。
隻聽他口中一聲爆喝,猶如晴天打了個霹靂:“大將魯炅在此!狗賊看刀!”
武令珣一個措手不及,還未來得及挺槍招架,就被魯炅一刀斬為兩段。
燕軍見先鋒陣亡,也都無心戀戰,紛紛潰散,不及逃走的都被殺死在博望坡前。
原來,魯炅讓曹日升穿了他的衣甲,打起他的旗號,故意引燕軍追來,又在博望坡設下伏兵,這才出其不意地斬了“追風靈蛇”。
唐軍兵少,也不敢戀戰,將武令珣的人頭取了,急忙撤回了襄陽城。
燕軍雖然得了一座南陽城,但卻折了先鋒大將,主帥田承嗣見己方已前前後後在南陽城下耗時一年,士卒損傷了一萬餘人,又聽說安祿山已死在了洛陽,安慶緒已做了“大燕皇帝”,料想朝中局麵會有巨變。
他為保存實力,便不肯再死命攻城,隻象征性地發動了幾次小規模的進攻,便引軍退回潁川。
田承嗣人稱“神槍太保”,一條丈八蛇矛使得神出鬼沒。尤為特別的是,他在燕軍諸將中是最有政治眼光的一個——他想得明白,潁川地處中原樞紐,且距離唐軍主力最遠,距離洛陽最近。“大燕新皇帝”安慶緒必須借助自己的兵力才能守住洛陽。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將來洛陽不保,他南下可以奪取富庶的江淮,北上可以在河南、河北道內割據……憑手中這數萬精銳,完全可以左右逢源,立於不敗之地……
……
而在睢陽城下,張巡等人卻僅率城中的六千八百將士守住了這座通往江淮大後方的門戶,為此也付出了無比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