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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安祿山慘死 李光弼鏖兵(下)

  與此同時,史思明和蔡希德等也在太原城下被李光弼整得氣急敗壞、欲哭無淚。


  李光弼曾仔細地研究了張守珪托李泌送給他的《安東軍策》,自覺獲益良多!書中不僅羅列了幽燕地區唐軍的作戰特點和常用戰法、陣法,兵器、器械的形製,甚至連胡漢各族兵士的性格特征也都描述的一清二楚。


  他還特別注意到,張守珪在書中反複強調“幽州鐵騎善於野戰”,究其根本原因,是由於幽州軍戰馬配備更多,且常與突厥、契丹和奚人作戰,這些對手通常不築城池,營寨也相對簡單,但機動能力和士兵的馬上騎射能力都極為強悍;而幽州軍中又大量吸收了北方胡人的兵源,故此才能在經年累月的實戰中積累起了超強的野戰能力。


  相比之下,安西軍所處的西域地區小國林立,基本都築有城池,而唐軍中蕃漢士兵混雜,戰鬥技能多樣,故此他們更善於攻城,譬如當年高仙芝等襲取連雲堡、攻占小勃律等戰役,就是安西軍攻城戰的典型;而當年隴右、朔方、河東、河西四鎮的唐軍承擔的任務主要在於防守突厥和吐蕃的入侵,王忠嗣的戰術方針往往是立足於堅固防守上的反擊,以期已最小的代價收取最大的戰果,故此河隴唐軍更善防守。


  當然,這些也隻是相對而言,並不能以偏概全。


  毫無疑問,這些理論對李光弼來說是難得的養料和情報,他將自己用兵的重心定在了一個“守”字上——這可讓史思明著實再次領教了在常山城下那種“啃也啃不動,吞又吞不下”的鬱悶滋味。


  說來有趣,李光弼的防守太原城的工作是從製磚和挖溝這樣粗陋的活計開始的。


  朔方精兵調走之後,李光弼一刻也沒有閑著,他令太原城中軍民一起出動,環城挖掘防禦壕溝,還要求把挖出的泥土運入城中。將士們都覺得奇怪,但知道副元帥令出如山,誰敢去問?隻得按令照辦,不敢打絲毫折扣。


  後來,李光弼又貼出榜文:無論是誰,隻要有一技之長就可以到元帥府報到,一旦得以錄用,將發給更高的待遇。


  一開始,還隻是些做過鐵匠、木匠、石匠、錢工之類的士兵前去報到。後來,就連幾個曾做過偷兒、綁匪、甚至盜墓賊的人也都大著膽子前去碰碰運氣,豈料,竟也都被錄用,人人都不知道副元帥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有個老兵見這些不入流的人物竟然也能被重用,心中不服,隻發了幾句牢騷,卻不想當即被李光弼下令梟首示眾。自此,城中三軍肅然,再也沒有人敢於質疑李光弼的軍令!


  不到半月,太原城外的工事挖掘的溝壑縱橫,鹿柴、拒馬到處都是,挖得跟迷宮相識。於是就有人說,當年諸葛武侯擺下八陣圖才退了江東陸遜的吳兵,副元帥早就得了諸葛武侯的真傳,如今在太原城外也擺了一個,定能叫燕軍有來無還。


  然而,當李光弼得知此事後,竟也以“亂軍之罪”將此人斬首。


  自此,太原城內軍民個個噤若寒蟬,平日隻知嚴守軍紀,不敢越雷池半步……城中隱伏的燕軍細作撒播的謠言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毫無作用。


  更神奇的是,城外壕溝工事剛剛完工,十萬燕軍就如烏雲一般匯集到太原城下,將城池圍了個水泄不通,城中軍民無不讚歎副元帥料事如神,全都心服口服。


  戰役伊始,燕軍的幾次試探性進攻全都铩羽而歸。


  城外的壕溝和鹿柴、拒馬等障礙大大延緩了他們的推進速度,除了在城下白白損失了幾千人外一無所獲。


  史思明大怒,燕將高秀岩深知李光弼的戰法精奇,獻計道:“大帥,要想攻城,需要先填平壕溝,再拔出鹿柴、拒馬方可,否則地形複雜,極不利於我軍展開。”


  史思明點頭道:“我亦有此意!”便傳令燕軍全體挖掘泥土填平壕溝,這一下又足足遷延了五六日,才算勉強可以展開較大規模的進攻。


  史思明也不是善茬,他見太原城池堅固,忙派三千胡兵返回河北催運巨型攻城器械——二十架專門製造的巨砲。這些造價昂貴的器械雖然效果極佳,但也極為高大笨重,故此跟不上幽州鐵騎的速度,隻能沿官道緩緩運來。


  另一方麵,他將營中帶來的普通礌車、砲弩等集中起來,猛烈轟擊太原城的北門。


  史思明心中明白,隻要將這座城池撬開一個缺口,兵力占優的燕軍就很有可能突進城去,否則,十萬大軍在城外懈怠久了,不僅會耗費大量糧草,還會銳氣盡失,那就必敗無疑。


  他這一招也著實管用!


  幾天下來,太原的北城牆終於被轟塌了幾處缺口。


  史思明大喜,調兵遣將準備第二天大舉攻城,可是第二天早晨一看,那幾處缺口竟已被唐軍連夜修葺好了,他們砌城所用的磚塊全是由當初挖掘壕溝時候運回城的泥土摻上麥稈、人發、馬鬃夯製成的土坯磚,雖然沒有燒製的城磚結實,但可以隨壞隨補,偏偏這個季節太原地方又沒有什麽降雨,這些土坯磚就絲毫不礙使用。


  史思明大怒,仍舊催動人馬猛攻,又被唐軍一陣陣的弓箭、礌石擊退。幾天下來,又損失了不少人馬。他氣得發瘋,傳令從營中抽調嗓門大的士兵列成幾隊,輪番在城下辱罵討戰。


  一開始城上還零星射下幾隻羽箭,後來似乎城上的唐軍也習慣了這種辱罵,連箭矢也都懶得射一支下來。


  有些燕軍士兵頗為得意,便仗著膽子走近了一些,仰頭大罵起來,汙言穢語不堪入耳;甚至有人跑到城牆下對著太原城撒起尿來,更惹得驕縱的燕軍一陣陣哄堂大笑。


  然而,他們笑著笑著,臉上的笑容就凝滯了——他們發現方才那幾個跑近城牆罵陣的士兵似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們揉揉眼睛,正在疑惑間,再一看剛剛那個對著太原城撒尿的士兵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下子,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在白晝裏見了鬼一樣……


  有人將此事報至燕軍帥帳,史思明問道:“高秀岩,你曾在隴右軍中待過,難道這個李光弼會什麽法術不成?”


  高秀岩疑惑地連連搖搖頭,說道:“我隻聽說那個小道士李泌通鬼神、會法術,沒聽說李光弼本人也會啊?這種事兒以前從沒發生過。難道李泌也在軍中?”


  “……”


  一連幾天,又接連發生了多次燕軍在城下憑空消失的怪事。


  這下子,燕軍中再也沒有人敢上前罵陣,甚至不敢靠近城牆,許多人就連平時走路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麵,生怕冒出個什麽怪物來將自己吞了。


  史思明見此情景,知道軍心要亂!

  他膽氣陡升,縱身跳上自己的坐騎“千裏追風獸”,不顧親兵的阻攔,單人獨騎奔近太原城,非要要看個究竟不可。


  他這匹寶馬渾身如黑綢緞般閃亮,四蹄如飛,猶如平地上刮起的一陣黑色旋風般卷至城下,待到城頭放箭的時候,他又去的遠了。


  史思明有意顯露一下自己的手段,便故意放慢馬速,見城頭有箭射來,突然將大黑馬一撥,抽出腰間寶刀“刷、刷、刷”地揮舞出一片刀花來,將射來的羽箭淩空劈落。


  燕軍見史元帥不避弓矢,而且刀法如此驚奇,全都喝起彩來,精神一震,士氣再次高漲。


  就在方才這一來一回之間,史思明已發現了城下有幾處黝黑的洞口,這才明白消失的士兵恐怕是被埋伏於地洞中的唐軍捉去了……他心中暗自讚歎李光弼奇計百出,也真難為他怎麽想出這種主意。


  原來,這些地洞正是李光弼招募來的那幾個盜墓賊的傑作,他們最慣常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挖掘盜洞,還將這種“技藝”傳授給了李光弼專門挑選出來的“掘子軍”。


  史思明哪裏知道,此刻太原城外何止這幾處小小的地洞,李光弼早已暗暗部下了一個巨大的“陷阱”等他。


  十萬燕軍已經在太原城下耗了足足一個月,不僅一次也沒有攻上城頭,還白白在城下損傷了幾千士兵,史思明束手無策,急得團團亂轉,所幸巨砲應該不日即可運達,到時候別說是太原城,就是長安城也能在旬日間轟塌……


  可是他萬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斥候帶回了幾個奄奄一息的傷兵,正是被派去押運巨砲的胡兵,隻聽斥候回報說,他們在太原以東的廣陽附近尋到了三千胡兵的屍體,所運送的巨型器械大部分被毀,還有幾架巨砲已經不翼而飛……。


  史思明一聽,不由得腦子裏“嗡”的一聲,眼前發黑,幾欲暈倒!

  原來,燕軍運輸巨砲的情報已由河北境內的義軍通報了李光弼。李光弼不敢怠慢,派驍將張奉璋、慕容溢率三千騎兵在廣陽打了場漂亮的伏擊戰,幾乎將三千胡兵斬殺殆盡,又將大多數巨砲毀了,還趁著黑夜將幾台巨砲帶回太原城中。


  史思明得知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氣得暴跳如雷!


  他不顧一切催動大軍向太原城猛攻,還咬牙切齒地下令:“就是用死人墊,也得給我拿下太原!進城之後,全軍大掠三天!後退一步,格殺勿論!”


  隨著這道死命令一下,十萬燕軍終於全部出動。


  他們越過剛剛填平的壕溝,繞過被推倒的鹿柴和拒馬,踏著陣亡士兵的屍體,向太原城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兩軍士兵再次展開了一場浴血的鏖戰。


  就在這時,城中響起幾聲轟隆隆的巨響,三塊足有大號磨盤般大小的巨石從天而降,帶著駭人的尖銳呼嘯聲向燕軍砸去。


  正在蜂擁向前的燕軍完全來不及躲閃,每塊巨石都至少砸死了二十來人。那石頭落地後還會在滾出去好遠,在戰場上留下了三道血肉模糊的痕跡,就像一隻巨獸在大地上留下的爪痕。


  這種恐怖的殺傷力令燕軍毛骨悚然,攻城的節奏開始放緩,士兵們為了避開先前巨石的落點反而擁擠得更加緊密……就在這時,城中的巨砲又進行了新一輪的發射,顯然唐軍已調整了發射的角度和落點,這就造成了比第一輪更大的傷亡,有一架攻城雲梯被砲石擊中,登時石屑、木屑紛飛,立即解體,上麵的士兵紛紛跌落,摔得骨斷筋折。


  然後,就是第三輪、第四輪……


  攻城的燕軍終於崩潰了!


  此時,無論軍令多麽森嚴,都沒有人再敢於靠近太原城,所有人的想法都驚人的一致:“就算被砍了腦袋,也比被砸成肉醬的好”!

  一戰下來,燕軍又損失了近萬人,傷者不計其數。


  蔡希德氣得暴跳如雷,高秀岩低著頭唉聲歎氣,牛廷介搓著手無可奈何,史思明陰沉著臉一聲不吭,好半天他才咬著後槽牙下令道:“暫停攻城吧,全軍退後一舍之地紮營……”。


  而就在他們拔營後撤的同時,城中唐軍又衝出城來回收箭矢和兵器,然後大搖大擺地返回城去。


  史思明歎道:“哎!王忠嗣啊,王忠嗣!這麽多年,你怎麽還沒死!”言中除了激憤之外,還有深深的感佩。


  他畢竟不是等閑之輩,略作休整後,便再次傳下命令:派出小股部隊采用車輪戰法,不分晝夜地輪番攻城。這大大降低了巨無霸砲弩的殺傷力,同時也大大增加了唐軍的防守壓力和箭矢損耗!

  守城的唐軍逼到了瀕臨潰散的邊緣,據說已經有兩起士兵跳城自殺的事情,顯然是他們的精神也開始崩潰了……


  終於,某天夜裏,斥候送來一封射出城來的降書。


  信中寫明:李光弼治軍嚴苛,不通情理,隨意斬殺士卒,太原軍民早已不服,加之進來城中損傷不少,箭矢、礌石消耗極大,士兵給養不足,已經有人精神失常而自殺,故此,唐將荔非元禮願意棄暗投明,率本部兩千人馬於明日午時開北城門歸降,因為害怕李光弼發兵追捕,故此希望燕軍給予支援雲雲……


  高秀岩說道:“李光弼治軍嚴苛是確有其事的,當年他接太原城的兵權,侍禦史崔眾稍有遷延,便被他斬了。但他平日善於用詭計,如今有人突然出降,末將覺得十分可疑,別是設下詐降之計誆我們吧?”


  燕將牛廷介是史思明親信,也是“十三狽”之一。他因高秀岩是後從隴右轉來的,並不是幽州舊將,故而平日最看不起他,便從旁奚落道:“高將軍是在靜邊軍一戰中被李光弼嚇壞了吧?唐軍是大中午的時候出降,也才兩千人馬,我們隻要做好戒備,他有甚機會可乘?再說,唐軍士氣不震,士卒自戕,都是事實,又有甚可疑的?”


  高秀岩糟了他一頓搶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又不敢回嘴,隻得把頭一低,不再吭聲。


  史思明見蔡希德拿著那支箭矢在反複觀看,便問道:“老蔡,你怎麽看?”他知蔡希德粗中帶細,說不定已發現了什麽端倪。


  “元帥,你看這支箭的製式……”蔡希德將那支箭遞給史思明,繼續道:“我在想,如果是我要射這麽一封信出來,最擔心什麽?”


  “最擔心什麽?”眾將都一臉茫然的詢問。


  “最擔心這封信被自己人撿回去,敗露了行跡!”史思明若有所思的接口道。


  “對!”蔡希德說:“依我看,正是因為這一點,送信人才故意選了這支我軍常用的雁翎箭,這樣一來,就算被人發現,還可以狡辯是我軍的反間計。這雖然是個小細節,但這種時候,多一分仔細,就可能多一條活路……。”


  “嗯!”史思明點頭道:“的確如此,他們故意選了這麽一支箭送信,反而說明他們考慮的極為仔細!荔非元禮……”他轉向高秀岩問道:“高將軍,你知道這個人嗎?”


  高秀岩搖頭道:“末將不識得,估計是李光弼到河東後才收到帳下的,不是他的舊將。”


  史思明又點點頭:“那就按照約定,明日午時在北營列陣迎接。如果對方有詐,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先吃掉他們,再一鼓作氣殺進城去!”


  蔡希德等人都點頭同意,各自分頭準備不提。


  到了第二天午時,突然聽太原城北門內一陣喧嘩大亂,史思明心中暗喜道:“果然來了!”


  再看時,隻見吊橋剛被放下,就有一隊人馬從城中奔出。緊接著,城頭上金鼓大作,還有人向城下的隊伍放箭,隱約聽人喊道:“快來人啊!有人出城投敵了!”


  此時的史思明依然保持著他的狡猾和謹慎,傳令道:“三軍戒備,不得輕易出戰,違令者斬!”他要等出城的人馬完全繳械後才肯相信對方不是詐降,目前還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城裏衝出兩千來騎,為首一員將生的黃須褐眼,應該就是荔非元禮了。


  緊接著,又有一隊騎兵殺出城,隨後緊緊追趕。


  史思明正待派人接應,卻突然聽城頭上“轟”、“轟”、“轟”的三聲號炮響。


  他腦中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思忖道:“這號炮是怎麽回事?唐軍追逃兵需要放號炮嗎?莫非……”想到這裏他心中大駭,急忙回頭對蔡希德等人嚷道:“糟糕!有……”一個“詐”字還未出口,隻聽身後軍營裏“轟隆”的一聲驚天巨響,地麵也隨之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戰馬的嘶鳴和士兵們撕心裂肺的哀嚎……


  隻見營中居然出現了一個足有二百步見方的巨大陷坑,原來立足於其上的中軍人馬和金鼓、旗手等近千人全部陷入坑中,死的死,傷的傷,在泥土和血跡中掙紮,那種恐怖的情景,就像地獄在這裏打開了入口……


  就在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的時候,已經出城的兩隊唐兵突然列成衝鋒隊形向燕軍撲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投降的!而是,來要命的!

  隻可惜為時已晚,四千唐軍鐵騎一個衝鋒就將正手足無措的燕軍衝散;再一個衝鋒,燕軍就陷入了全麵的崩潰。


  被打亂了編製的士卒各自逃竄,又自相踐踏,即便仍有許多股精銳小隊仍負隅頑抗,且都被局部占優的唐軍騎兵分割包圍,最終也不得不在亂軍的裹挾下陷入難以製止的潰散。


  一場大戰下來,燕軍又損失了一萬餘人,史思明等人敗退了三十餘裏才算勉強穩住陣腳。


  唐軍也不遠追,依舊打掃了戰場之後又退回了城中,從容地拉起吊橋,關上城門,一如往昔地堅守城池。


  原來,這個巨大的陷坑就是李光弼的“掘子軍”在戰前完成的那個所謂的“大工程”。


  李光弼精確的推算出燕軍最有可能的紮營地點,並通過“地洞戰法”、“巨砲戰法”等手段不斷迫使對手按照他所設想的理想位置落腳,再巧妙利用兩軍中發生的各種偶然事件,使這條“詐降計”實施得天衣無縫。


  陷坑的頂部由那幾個盜墓賊出身的士兵做了“專家級”的估算,並用精巧的原木機關做了支撐……除非燕軍準確地刨開地麵,否則絕不可能發現這個巨大的“陷阱”。


  今天,聽到三聲號炮響,地道內的“掘子軍”就扯動機關,那些支撐用的木柱就會同時傾倒,整個洞頂就會垮塌。


  也虧得史思明等人都是凶悍的百戰之將,當時所處的位置較前,這才僥幸沒有被陷坑吞沒。而他們身後的金鼓手、旗手、傳令兵等卻折損大半,直接導致了指揮係統暫時失靈,唐軍騎兵乘機展開攻擊,這才一舉擊潰了燕軍。


  ……


  就在史思明在太原城下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又收到了一道從洛陽送來的“詔書”。這才得知“大燕雄武皇帝”安祿山已經“歸天”,在他死之前已傳位給了“太子”安慶緒,而這道詔書便是“新聖人”任命他為範陽節度使,爵位晉封為“媯川王”……


  史思明的腦筋繃起老高,咬牙切齒地罵道:“媯川王?我日你娘!這天下有一半是老子的!還輪不到你個狼崽子指手畫腳!”言罷,他將那封詔書扯個粉碎,狠狠摔在地上。


  蔡希德、牛廷介也都冷著臉,一聲不吭,所有人都對安祿山的死充滿了懷疑,安慶緒這份含糊不清的詔書的背後,顯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巨大陰謀。


  蔡希德狠狠一拍大腿,嚷道:“我要去洛陽問問,到底安大帥是怎麽死的!平日裏好好地,怎麽就……”說著說著,他竟落下淚來,他口稱安祿山為“安大帥”而不是“聖人”,顯然的確是顧念當年同袍的舊情,也對他的離奇死亡感到悲痛。


  牛廷介也恨恨地說:“咱們在這裏拚死拚活的打仗,卻有人在洛陽朝廷裏玩陰謀詭計,這樣下去,涼了兄弟們的心啊!”


  一直沒有說話的高秀岩眼珠一轉,對史思明說道:“大帥,先不要衝動,末將以為,當務之急不是去洛陽論理,而是盡快返回範陽。”


  史思明聽他如此說,眼睛一瞪,麵露殺意,厲聲問道:“你說什麽?”


  高秀岩麵帶誠懇地說:“大帥,這詔書上說聖人是正月末歸天的,如今已是三月,兩個月的時間詔書才到,顯然洛陽方麵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大帥要是去了,一則路程遙遠,糧草不濟,再則我軍新敗,士氣受挫,如果勞師遠征,勝算不大。依我看,大帥不如先返回範陽,據末將所知,當初聖人將從長安得來的大量錢糧、輜重都屯在了範陽,那裏又是咱起家的老窩,許多將士們的家屬也都在範陽……,這範陽,雖然比不上長安和洛陽富庶,對元帥您來說,卻正是用武之地!”


  史思明聽了他這番話講完,點頭拍著他的肩膀道:“高將軍,好見識!”又轉身對蔡希德說:“老蔡,跟我回範陽得了,你自己去洛陽,怕是會遭了那個狼崽子的毒手!”


  蔡希德性情剛烈,嚷道:“我不回範陽。我就要去洛陽問問,到底安大帥是怎麽死的。要是這裏頭有彎彎繞,我就把那個狼崽子的腦袋擰下來!”


  史思明勸道:“老蔡!你不要衝動。這樣,你不去範陽也好,咱們分兵兩路。我回範陽重整旗鼓,你就先留守河東地區,我安頓好後方後再帶大軍來取太原和上黨,這樣,河北、河東二道就是咱們哥倆的地盤。有了這個基地,咱們近可以向西攻取長安,遠可以南下洛陽,找那個狼崽子說個明白。眼下,就先忍忍,就算是為了老安!你看怎麽樣?”


  蔡希德聽他如此說,也隻得耐著性子點了點頭。安祿山已死,史思明在軍中的威信便在不知不覺中大大提高了,他們這些幽州老人,多數都還是會尊重史思明的意見的。


  於是,史思明、牛廷介、高秀岩各率本部人馬拔營起寨,連夜返回範陽、大同去了。隻留下蔡希德的三萬軍馬在河東地區駐守。


  燕軍士氣萎靡,早就兵無戰心,將無鬥誌,又被李光弼趁夜突襲,死傷無數……


  不久以後,蔡希德見在太原城下無所作為,也隻得解圍南下,轉而攻襲上黨去了。


  副元帥李光弼指揮的太原保衛戰以少勝多,唐軍再奏凱歌,平叛形勢一片大好。


  然而,就在安祿山的死訊傳到在鳳翔的李亨耳中的時候,這位聖人卻出人意料地又走出了一步昏招,幾乎葬送掉了唐軍這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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