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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安祿山慘死 李光弼鏖兵(上)

  雖然已是正月,洛陽的夜晚仍然寒冷刺骨,一輪漸盈的凸月掛在如墨的夜空中,為鱗次櫛比的洛陽皇宮披上了一襲白紗。然而,偌大的皇宮中卻見不到多少內侍和宮女,這就讓那些樓閣宮闕的重重黑影在顯得有些淒清之外,更多了些陰森和詭異。


  一名衣著華貴的內侍手中打著一盞宮燈,躑躅地向寢殿走去,在昏黃的燈影裏,他瘦小的身軀映成一個細長而扭曲的黑影,像極了傳說中勾人魂魄的邪祟。


  李豬兒,當年幽州軍中的一個小小的軍仆,如今已經是大燕皇帝安祿山身邊的內侍總管。在這宮禁之內,他的權力甚至超過了宰相嚴莊,對所有侍衛和宦官、宮女都操有生殺大權,也隻有他可以隨便出入“聖人”的寢殿。


  冷風中,他無須的臉上絲毫看不到往日諂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凝重和肅殺,背後的傷口雖然敷了藥,但仍隱隱作痛——安祿山失明之後,遷怒他的“失職”,下令打了他五十皮鞭。他明白,要不是當時自己恰好沒有在“聖人”身邊伺候,恐怕被活活摔死的就是自己了。


  昨天晚上,宰相嚴莊和晉王安慶緒偷偷來“看望”了他,除了給他送來一些特效的藥膏之外,還有滿滿的兩大箱珍玩珠寶以及一張“驃騎大將軍”的空白告身……


  其實,還沒等他們開口,李豬兒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來意,但他還是平靜地聽他們說完——對於對方主動先找上門來的交易,如果顯得過分熱情,毫無疑問是難以討到一個好價錢的。


  最後,嚴莊眼中擎著淚,抓著他的手說:“豬兒啊!我們總是無故遭受鞭撻,難道就這樣認命了?要還是猶猶豫豫地不敢行此大事,你、我,連同晉王千歲恐怕早晚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啊!”那語氣的悲涼竟如即將奔赴刑場的死囚,充滿了絕望!


  李豬兒何嚐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如今“聖人”已經瞎了,皇後的兒子安慶恩還小,未來大燕的國祚也隻有安慶緒繼承。及時投靠效忠,自己將成為最早擁立“新聖人”的有功之臣,或可保得這一生的富貴平安!


  話說道這個份兒上,李豬兒也擺出一副從容赴死的架勢來,莊重地點了點頭。


  ……


  失明以後的安祿山比以前更加嗜睡,性情也更加喜怒無常,身邊所有伺候的人都活得戰戰兢兢,避之猶恐不及,生怕觸了黴頭。


  今天晚上,寢殿內外值夜的為數不多的內侍和宮女,都是李豬兒特意安排的死黨,連遠在宮門外執勤的侍衛,也都換上了他的親信……


  他的袖筒裏藏著一柄新打磨過的匕首,鋒利無比卻形製很舊,是早年幽州軍中的製式。


  寢殿內燒著好幾個暖爐,熱烘烘的,侍寢的小妾們早也被李豬兒派人安頓到別處去了。


  他撩開帳簾,見安祿山正一絲不掛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誰都知道,如今的“聖人”一旦睡著,不睡足六個時辰是絕對不會醒來的——他生著花白體毛的巨大肚皮毫無遮攔的呈現在李豬兒的眼前。


  李豬兒深吸了一口氣,從袖中抽出那柄匕首,刀鋒在燭光下打了一道靂閃,晃得他眼睛一閉,腦海中浮現出二十年前那個同樣寒冷的月夜……


  ……


  二十一年前,土護真河上遊,奚人牙帳。


  得到唐軍違背承諾截殺瑣高使團並奔襲奚人牙帳的消息後,憤怒的奚人差一點就要殺死作為人質留下的王悔,虧得在老奚王李詩的竭力維護下才勉強作罷。後來,奚人進而全體躲入深山,隻丟下王悔和早就趁亂躲藏起來的軍仆李豬兒。


  失魂落魄的王悔坐在泥地裏,臉色煞白,嘴中不住的念叨著:“我奉命前來結盟,怎麽又派兵來剿?這是誰的主意?張節度……豈能言而無信……我要參他!我要參他!”


  李豬兒從密林的暗影中爬了出來,當時他的靴筒中正藏著這把匕首。張守珪對他有過承諾,這次他將做為一名“英雄”深入虎穴,尋個機會殺掉“通敵賣國”的王悔,然後偽造現場嫁禍奚人……事成之後,他將擺脫自己卑賤的“軍仆”地位而正式成為一員光榮的“捉生將”,為國征戰。


  那時候,十六歲的李豬兒是多麽渴望如安祿山他們一樣摒棄一個卑賤的軍仆身份而建立一番屬於自己的功業啊!加之從小收養自己的張節度做出的這個承諾是如此的誘人,他毫不猶豫地就接受了,並表示一定會絕對保密!


  他輕輕地抽出匕首,迅疾而準確地插入了毫無防備的王悔的後頸!

  這是他在腦海中曾反複演練過的動作,而王悔竟然恰好保持了一個與他想象中一模一樣的姿勢呆坐著,就像供他練習的靶子。


  鋒利的刀鋒從兩節頸椎中間的縫隙刺入,死者毫無痛苦,更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音!


  然後,他又割下了王悔的頭顱,這倒是比想象中麻煩許多,他仍能記得從王悔脖頸間湧出的熱血噴到自己手上和臉上時候的感覺——就像灼熱的火苗一樣燎人。


  突然,那個渾身肮髒的瘋女人出現在他前方的不遠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裏嘟囔道:“野豬吃人了……嘻嘻……野豬吃人了……!”


  李豬兒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將王悔的頭顱向那個瘋女人拋去,那瘋女人也不害怕,抱起王悔的頭顱又唱又跳地向他湊了過來……


  李豬兒至今還記得那場麵的詭異,也從此成為他無數次噩夢中的場景。


  突然,瘋女人踩到了地上的鮮血,腳下一滑,撲倒在李豬兒身前,滿身滿臉都沾上了血漿和泥汙。


  李豬兒本想一刀將她殺了,可心念一動,忙將匕首塞到她的手裏,就連滾帶爬的跑回密林中躲了起來。


  直到後來史思明帶人殺回奚人牙帳,找到了他們……


  他關於王悔是被那個瘋女人所殺的證詞天衣無縫,據說她還是契丹反叛可突幹的女兒,故此也沒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除了安祿山之外……


  有一天,安祿山將他偷偷招入府中,把那柄匕首扔到他眼前,笑嘻嘻地問道:“豬兒,王司馬是你殺的吧?”


  那一刻,李豬兒如遭五雷轟道:“將軍說得是什麽話?王司馬平日待我不錯,我怎會殺他?他是被那瘋女人殺的,我親眼所見!”


  安祿山嘻嘻一笑,說道:“你別緊張,我隻是問問你。既然王司馬是被那瘋女人殺的,為什麽用的卻是你這把刀?”


  “那是,瘋女人從我這裏搶去的!我已經向大帥稟明了。”


  “搶去的?好,那為什麽你靴子中的刀鞘上幹幹淨淨,連點泥汙都沒有?就算她是從你的靴筒中直接拔出來的,又怎麽知道匕首藏在那裏?莫不是你已經將匕首拿在手中了?那麽你拿著匕首做什麽?”


  “我怕啊!我怕她襲擊我們,所以我拿匕首防身啊!誰知道匕首又被她搶走了。”


  “哈哈哈!好,你手中匕首又被她搶走,這麽大動靜,王司馬竟然沒有回頭來看,也沒有參與搏鬥,就等著被人家一刀直直捅入了後頸?你他娘當我是棒槌嗎?”


  “這……這……”李豬兒意識到自己的謊言已被揭破,不由得登時張口結舌起來。


  “還有,我告訴你。有人讓我調你進捉生將,然後……尋個機會……殺了你!”安祿山平靜地說道,仿佛是一位司法官在做冷靜地宣判,可這短短的一句話卻令李豬兒無比絕望。


  “這!這不可能!大帥答應我的!”


  “大帥可什麽都沒答應你!”


  “不!大帥答應我辦成了就……啊!……”李豬兒話說道一半,就意識到自己上了大當。


  “哈哈哈,我說是‘有人’,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大帥?”安祿山獰笑道:“辦成了什麽?是暗殺王司馬的事吧?”


  “……”


  “豬兒,你聽我說。咱們正在打仗,戰死的兄弟已經不少,故此除了我沒有人留意過王司馬屍身上的刀傷。再加上事情已過去一段時間了,他的靈柩也早已送回原籍安葬了。也沒別的什麽人懷疑王司馬的死,這點你可以放心……”,安祿山的口氣緩和了一點,說道:“實話跟你說,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你就死扛著,等將來被大帥尋個錯處砍了你腦袋,落個死無對證;要麽,你別瞞我,有什麽都一五一十跟我說了,反而多了個保障!我也看看能不能救你的性命,你在營裏日子也不短了,我什麽為人,想必你是清楚的!”


  至此,李豬兒內心的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他痛哭流涕地跪在安祿山麵前,一五一十地將如何謀殺王悔的經過說了。


  安祿山點了點頭,陰惻惻地說道:“豬兒,其實我無心替王司馬報什麽仇,畢竟事情都過去了,但大帥要殺了你滅口,這可不是我嚇唬你。你想想,你不死,大帥心裏能安嗎?”


  李豬兒登時陷入更深的絕望之中,他不住磕頭哀求道:“將軍救我!我願意從此以後為你當牛做馬,忠心不二,留著我……我還有用!”


  安祿山點頭道:“是的,你還有用!不過,你說忠心不二,我卻不敢相信!你現在不是已經出賣了大帥了嗎?”


  李豬兒大駭,哭道:“豬兒以後絕對不敢對將軍有二心,隻要肯饒我性命,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如有二心,叫我……叫我……斷子絕孫”


  說罷,他將牙一咬,竟然一把抓過地上那柄匕首,對自己下身捅了下去。


  隻聽“噗”的一聲,他胯下登時血流如注,李豬兒忍著劇痛哀求道:“我做將軍的家仆,伺候您……一輩子!”說罷就昏了過去。


  等他蘇醒,安祿山已經找人為他處理好了傷口,但他的男根卻也無法接續了。他被安置在安祿山後宅一處僻靜的密室內,調養了半年才能下地走路。


  也不知道安祿山用了些什麽說法騙過了張守珪的耳目,竟真的沒有人再來追究,又過了一年多,張守珪就被朝廷貶謫,王悔死亡的真像也不再具有任何價值,李豬兒才算是真正重見天日。此時,他早已沒了建功立業之心,就這樣攀附著安祿山苟且地活了下來。


  ……


  此刻,李豬兒手中握著那柄匕首,往事就像那道一閃而過的刀光在他腦海中倏然重現。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一直留著它,更沒想到過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還會有機會再用到它。


  眼前正在呼呼大睡的安祿山,與二十年前那個無比精明雄烈的人相比,隻不過是一堆肥膩的腐肉——他的精明退化成了多疑,他的雄烈蛻變成了暴虐,他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狂的“熊瞎子”,會將身邊能摸到的所有人都吞噬。


  與當年暗殺王悔的時候不同,此刻的李豬兒毫無顧忌地舉起了匕首,狠狠地紮入了安祿山巨大的肚腹!

  鋒利的刀刃就像捅破了一麵皮鼓,刀口沒入的地方先是一條白線,然後翻出了白花花的脂肪,最後才淌出了殷紅的鮮血。


  “啊——!”躺在榻上的人一聲痛苦而淒慘的嚎叫,將寢殿的門窗震得嗡嗡作響。


  李豬兒還沒等他叫出第二聲,又連連捅了五、六下。他想讓這個毀了自己的理想和尊嚴的人在臨死前感受一下自己所經曆的痛苦,似乎多施加一點痛苦給對方,自己身上的痛苦就會減少一分!

  他興奮地笑著,笑著……那是一種癲狂而扭曲的獰笑!


  “啊——!”


  安祿山在榻上痛苦地嚎叫著,他就像一個仰麵朝天的巨大烏龜,怎麽都無法翻過身來;肥大的四肢在胡亂踢打,卻碰不到一個人;伸手在枕頭底下胡亂摸索,想找到那柄防身的寶刀……他嘶喊著:“來人啊!……有刺客……!”


  李豬兒又連連向安祿山肚腹上紮了數刀。他能感覺到鮮血飛濺在他的手上、身上和臉上,那血腥的味道激發出他體內消失已久的野性,讓他更加的瘋狂,下手就更狠了起來!


  安祿山痛苦地嘶嚎著,枕下的寶刀早就不翼而飛!


  他什麽都明白了……


  “家賊啊!……家賊!”


  他喊著,聲音中滿是痛苦和絕望。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榻邊的帳竿,那根由金絲楠木製成的粗大木杆在“咯吱、咯吱”地響著,幾乎要被他掰斷。但是,這樣一來,他傷口上的鮮血更是噴湧而出,傷口被撕裂,裂開的肚皮中間已經能看到白花花的肚腸在湧出……


  李豬兒又是一連紮了五、六刀,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扭曲,無比猙獰。


  “嘻嘻嘻……野豬吃人了……野豬吃人了……都得死!嘻嘻嘻……都得死!”他近乎癲狂的念叨著,還故意將手中的刀柄在安祿山的肚腹中轉動幾下,體會一下將對方的肚腸和內髒攪碎的感覺!

  這個幾乎逆來順受了一輩子的無根之人已活生生變成了一頭從地獄中躥出的惡鬼。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安祿山的嘶喊已越來越弱,但偌大的皇宮中卻始終沒有人應聲。


  殿外不知什麽時候刮起了狂風,將他的慘叫聲掩蓋得無影無蹤!


  他的親生兒子安慶緒和他平日最為信任的宰相嚴莊,卻如同木雕泥塑般站立在殿門外,沒有絲毫的反應。


  淒清的月光照在這兩人慘白的臉上,讓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對可怖的僵屍。


  ……


  洛陽城中波詭雲譎,陰風慘慘,安祿山的爪牙們還在為他四處征戰。


  燕軍“一龍、四虎”先後從唐軍的北、南、西三麵發動了進攻,而唐軍也在郭子儀、李光弼、魯炅、張巡等人的指揮下展開了積極的防禦。雙方大將臨陣鬥法,兩軍攻防不斷轉換,其戰勢之膠著,戰況之慘烈,都遠超之前的曆次戰役。


  北線戰場上,由李光弼親自鎮守的太原首當其衝。


  燕軍大元帥史思明、“四虎”中的上將蔡希德,以及高秀岩、牛廷介等人引馬步精兵十萬,兵分四路,浩浩蕩蕩地直撲太原,他們所過之處,城鎮村莊皆被夷為平地,良田莊稼全被踐踏如泥,一路上燒殺搶掠,淫辱婦女,虐殺老幼,強征壯丁勞役,種種惡行令人發指。


  常山之役慘敗,史思明心中不服,一直想再會一會他的老對手李光弼!


  他咬牙切齒道:“據報,李光弼手下的精兵大部分已被抽調回朔方,太原城中不到一萬人馬都是新收攏的地方團練,多是烏合之眾。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戰機!如果拿下太原,我軍就可以踏踏實實地從朔方進軍,直插唐軍大後方,到那時候,我看李亨這個“假聖人”還能支撐多久!”


  他的情報非常準確,此時的太原城中已經陷入缺兵少將的困境,麵對窮凶極惡的燕軍,唐軍能依仗的隻有他們的主將李光弼了!


  南線戰場上,燕軍也早就對江淮地區的富庶垂涎三尺。他們兵分兩路,左路軍由“四虎”中的“神槍太保”田承嗣掛帥,“八彪”中的驍將“追風靈蛇”武令珣為先鋒,攻擊由唐將魯炅鎮守的南陽;右路軍則由“八彪”中的驍將“鐵背蒼狼”尹子奇親統大軍直逼由張巡、許遠鎮守的睢陽。這兩座重鎮都是守衛富庶的江淮地區的大門,一旦被燕軍攻破,則通過水路運往成都和鳳翔的錢糧供應必然危險,後果將不堪設想。


  十餘萬燕軍嗷嗷怪叫著要“殺入城中大肆快活一番”!

  然而,他們也絕不會想到,兵微將寡的魯炅和張巡將成為他們此生中的噩夢。


  ……


  與北線和南線的攻防態勢不同,在西線戰場上,唐、燕兩軍的主力在長安周邊地區展開了殊死的搏鬥!雙方互有勝負,戰場上險象環生。燕軍占優時,曾逼至鳳翔行在五十裏之內;而唐軍勢大時,則殺到長安城外的渭水河邊。


  在這裏指揮唐軍的是元帥郭子儀,以及王思禮、郭英乂等名將,而他們麵對的則是燕軍“四虎”中的“金翅大鵬”李歸仁和“鬼見愁”崔乾佑,以及“八彪”中排在頭一位的“碧眼狻猊”安守忠。


  按照軍師李泌的謀劃,郭子儀應親自率朔方大軍從洛交南下,直撲馮翊、河東二郡,首先在長安、洛陽之間楔入一支重兵,然後分別圍攻範陽和長安,隻留出華陰一隅讓燕軍東西通行,這樣唐軍可以逸待勞地隨後掩殺,消耗掉叛軍的有生力量。


  這個戰略在一開始得到了認真的貫徹,郭子儀分兵兩路,一路直取防守較弱的馮翊郡,另外一路秘密開至河東郡郊外埋伏,同時派出精幹斥候混入城中,聯絡了司戶韓旻等一大批仍心向大唐的地方官員作為內應。


  當年“鬼見愁”崔乾佑戰敗哥舒翰拿下潼關後,本以為安祿山會將攻占長安的美差交給他,怎知道卻便宜了孫孝哲等人,他雖然心中憤懣,但又不敢多說什麽,隻得暗氣暗憋,率本部人馬屯兵河東郡,整日花天酒地,不思進取起來。他性格陰狠,喝醉了就鞭撻士族、官吏,頗不得人心。


  郭子儀早就摸清了城中的情況,便趁著夜色與城中士民裏應外合,先派一支“敢死軍”翻上城頭殺死守城軍士,隨後舉火為號引大軍殺入城中。


  崔乾佑猝不及防,忙搶了匹馬逃出城去,立即調動城北營中的燕軍準備複奪城池!豈料,還未等他集結成陣,唐軍已從側翼殺出。


  崔乾佑號稱“鬼見愁”,自持手中弓箭厲害,就是死戰不退。他遠遠覷見唐軍大將王祚手舞雙刀,引兵殺入燕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就獰笑著抽出鐵胎弓,射出兩支連珠箭,正中王祚麵門!


  可憐一員雙刀大將,大叫一聲倒撞下馬去,當場死於非命。


  仆固懷恩正在引軍廝殺,見陣中折了王祚,心中大怒,怪叫一聲,舞動手中長矛來殺崔乾佑。


  崔乾佑射殺王祚,心中得意,又見仆固懷恩殺來,便又迅疾無倫地向他連發三箭。


  那仆固懷恩也是用弓箭的高手,聽得弓弦聲響,便急忙躲閃,頭兩支箭擦著他的兜鍪飛過,最後一箭“噗”的一聲射中他盔上的簪纓,唬得他出了一頭冷汗,一時不敢貿然上前。


  崔乾佑心中得意,待要取箭再射,忽聽不遠處一聲爆喝:“賊子,就你會弓箭嗎?”


  隻聽“砰、砰、砰”三聲弓弦響,他心知不妙,急忙閃身躲避,三支羽箭擦著他的鼻尖飛了過去,若是晚得分毫,他“鬼見愁”也怕是定要見鬼!


  崔乾佑心中大駭,見有兩員唐將殺到——當先一員小將隻二十來歲年紀,紅袍銀甲,手持弓箭,顯然那三箭正是他所發;他身後一將,不到三十歲年紀,綠袍銀甲,手持一杆豹尾方天畫戟,刺倒不少燕兵燕將。這紅袍小將姓郭名昕,正是郭元帥的堂侄,他身後那員綠袍將軍卻是郭元帥的次子郭旰。


  崔乾佑自以為高仙芝之後,唯有自己的箭法可以獨步天下,此刻見竟有人用弓箭射他,心中大怒,立即引弓回射,他又是連發兩箭,分襲郭昕、郭旰二人。


  隻聽郭昕口中叫到:“來得好!”話音未落,隻聽“啪、啪”兩聲弓弦響,“鬼見愁”的兩支雕翎箭竟被他一一淩空射落,當真是好身手。


  此時,大將王祚的陣亡已激起了唐軍將士的怒火,而小將郭昕破了對方的連珠箭又極大的鼓舞了唐軍士氣,眾將士一起殺上,向敵人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燕軍陣腳立即被唐軍衝動,終於潰不成軍。


  崔乾佑見情況不妙,隻得在侍衛的護佑下逃之夭夭。


  唐軍隨後掩殺,燕軍大敗,死傷四千餘人,還有五千餘人投降了唐軍。


  當崔乾佑逃到安邑城下的時候,手下隻剩千餘殘兵敗將。他見背後征塵大起,知是唐軍追來,忙命人放下吊橋,接應自己進城。


  但他素來狡黠,隻跟在隊尾緩緩而入。


  豈料燕軍剛有一半入城,城頭上一聲炮響,竟突然立起唐軍旗號來,緊接著吊橋被拉起。


  他大驚失色地喊道:“城中有埋伏!趕快出來!”


  可是,進入城中的燕軍哪裏還能出得來?隻聽一聲急促的梆子響,城上弓矢齊發,箭如雨下,將被困在甕城中的五百多燕軍盡數射死。


  原來,郭元帥的季子郭晞早就帶兵襲取了安邑。


  這可把崔乾佑驚得魂飛天外,忙率五百殘兵從白逕嶺小道狼奔豕突而去。


  郭元帥首戰告捷,拿下馮翊、河東二郡,唐軍士氣大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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