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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悉諾邏炫技

  五鳳樓城頭,吐蕃第一神射手“雪域神鷹”悉諾邏出神入化的箭法著實震驚了大唐君臣。


  他那部黝黑的巨大角弓在星光下泛著黯淡的幽光,那是由吐蕃技藝最高超的工匠用雪域高原上百年罕見的白犛牛王的黑色巨角和背筋做成的,僅工期便足足耗費了九年。


  當年,吐蕃讚普尺帶珠丹親手將這幅弓箭賜給悉諾邏,並親口對他說:“我的神射手悉諾邏啊,我將這副弓箭賜給你,也將雪域高原的安寧和光明之軍的榮譽托付給你。希望你用自己的生命捍衛它的尊嚴!”


  那一天,自出生起就是一名小農奴的悉諾邏匍匐在地,他金色的雙眼中飽含著熱淚,從讚普的手中接過了這隻寶弓和自己的自由。


  從那以後,悉諾邏不知道用這隻寶弓射殺了多少敵對的勇士,也不知道獵殺了多少猛禽野獸。


  但是,悉諾邏牢記讚普的囑托,他給自己定下了三條規矩:“第一,不射殺老幼婦孺;第二,不射殺手無寸鐵的僧侶和平民;第三,不射殺已經投降的敵手”。


  多年來,他也一直堅守著自己定立的鐵規。


  正因如此,更讓他在吐蕃軍民中贏得了崇高的威望和“雪域神鷹”的稱號——在吐蕃苯教的傳說中,上天大神的身邊就有一隻法力無邊而公正仁愛的神鷹,它托起太陽佑護著雪域高原不被黑暗吞噬,保護著生活在這裏的吐蕃人不被外族欺負。


  人們相信,長著一雙金色鷹眼的悉諾邏就是那隻神鷹的化身。


  就在這時,天子李隆基清晰地聽到人群中傳來這樣兩句對話。


  “末將願與吐蕃射手一試高下!”一個年輕的聲音似乎在向身旁的長官請戰,他的嗓音帶有金屬的質感,雖然已經盡量壓低了音調,但聽起來仍覺鏗鏘有力。


  一個渾厚而粗豪的聲音低聲嗬斥道:“高麗奴,不知天高地厚,還不噤聲!”


  天子李隆基的眉頭輕輕一皺,身旁的李林甫、高力士等人也均循聲望去,隻見群臣中立定兩人,前麵一位金甲緋袍,腰纏金帶的將軍正在低聲嗬斥他身後的一位年輕小將,那員小將挨了上峰的叱責,正低頭不語,有些尷尬。


  金甲緋袍的將軍正是前不久剛剛履新的安西兵馬使夫蒙靈察,此番他被天子特旨詔入東都述職,故此有機會參加此次酺宴,而他身後那員小將卻沒有幾人識得。


  “夫蒙靈察,陛下身邊怎可聒噪喧嘩?還不請罪!”禮部尚書李林甫見是剛提拔起來的從四品邊將,便出言申斥,他知道,這人雖然是員勇將,但身上總是有些武夫粗陋的秉性。


  夫蒙靈察狠狠瞪了身後那員小將一眼,似乎是怪他多事引起了這許多麻煩,前驅兩步向天子請罪:“陛下,微臣管束不嚴,手下從人口出狂言,驚了聖駕,請聖人贖罪。”他身後之人也緊跟著跪地叩首謝罪。


  天子麵色平和,對李林甫說:“李尚書不必責備於他。今日君臣同樂,繁文縟節可免”又對跪在地上的夫蒙靈察和顏悅色地說道:“夫蒙將軍平身,朕聽爾等方才議論,不知愛卿因何阻止於他?”他特意用了“愛卿”兩字,以寬慰夫蒙靈察之心。


  夫蒙靈察麵色一慚,謝恩後起身回奏:“陛下。偏鄙小將如井底之蛙,見識淺陋,當著諸位勳貴大臣口出狂言,實是因臣平時疏於管教,驚動聖駕,臣死罪!”


  “夫蒙將軍能識大體,朕心甚慰,手下將佐有忠勇之心,甚善!”天子略作安慰,便看向夫蒙靈察身後那人。


  一見之下,他不由得心生喜愛,隻見那員年輕將官好不威風,他隻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高八尺,麵如冠玉,黑鬒鬒的一對利劍眉斜插入鬢,一雙虎目燦若星晨,披一身銀色龍鱗軟甲,外罩綠色錦袍,此時雖仍麵有慚色,但絲毫不掩他身上一派勃勃的英雄氣概。


  天子微笑點頭,問道:“你是夫蒙將軍帳下何人?”


  那員小將忙附身下拜,奏道:“末將高仙芝,現任夫蒙將軍帳下遊擊”他頓了頓又說道:“末將不識大體,冒犯主將虎威,亦驚擾了聖駕,死罪!”


  天子很喜歡高仙芝的堂堂儀表與謙卑恭謹,寬慰道:“朕不怪罪,卿速平身!”又問道:“你方才說想與吐蕃射手一較高下?”


  高仙芝答道:“末將懂些箭法,鬥膽請戰,如若不勝……”他頓了頓,朗聲道:“末將甘當軍法!”,言中隱隱竟似有激憤之意。


  天子李隆基一笑,仍寬慰道:“年輕人有血性、有膽氣,想為國家立功,原是好的,但宴前較技演武,本為怡情而已,切不可動了義氣。記住,你是大唐的將軍!也要體諒你們長官的苦衷啊。”


  這番話既慰勉和鼓勵了高仙芝,又顧全了主將夫蒙靈察的威嚴,還似在敲打吐蕃使者的狂妄。


  夫蒙靈察見天子當著許多人顧全自己的顏麵,也不禁大為感激,忙啟奏道:“陛下,臣知高君善於騎射,箭法出眾,不妨許他一試!”


  天子李隆基當即詔準!他身旁眾臣皆暗自佩服如此高明的馭人之術,隻短短幾句便使得將帥同心,同仇敵愾。


  河東節度使王忠嗣笑道:“高仙芝,你家夫蒙將軍已為你請戰了,此番你可不必甘當軍法了!”


  一言即出,薛訥、裴旻、張守珪、蓋嘉運等幾位大將也都跟著笑了起來,老帥信安王李禕也撚著白須微笑不語。


  實則,這些沙場宿將都懂得一個道理,較量射術最重射手的心理素質,心浮氣躁者則必敗無疑,唯有心無旁騖才能將技術水平發揮到最高。他們雖然平時殺伐決斷慣了的,此刻也起了獎掖後進之心,說幾句不怎麽可笑的“笑話”,實則是幫這員小將平複心態。


  高仙芝起身來至五鳳樓城頭,伸手接過禁軍送來的幾張硬弓,略一掂量,輕輕鬆鬆抬手開弓,隻聽得“嘎嘣”、“哢嚓”幾聲,幾張道:“這幾張弓力量太弱,不堪用。可惜我的弓箭沒有帶來!”


  眾人見他如頑童折花般將幾部硬弓拉折,當下無不駭然,心生佩服。隻見紫袍金帶的老將軍薛訥似對天子奏請了什麽,天子點了點頭,便讓身邊的高力士匆匆去了。


  不一刻,高力士回轉,身後跟著的兩位兵士抬上一張沉甸甸的白色大弓來,徑直交到了高仙芝手中。


  “高將軍,震天寶弓,你好生使用,莫辜負了聖人隆恩!”高力士對高仙芝點了點頭,說道。


  高仙芝手端這張沉甸甸的寶弓,見把手上有“震天”兩個古篆字樣,心中登時一驚,再仔細看了看……沒錯!他手中正是大唐的鎮國寶弓——“震天弓”!

  大唐的戰士沒有人不知道這部神弓,高仙芝也是如此!


  他兒時最愛的就是聽祖父反複講述前代名將薛仁貴“三箭定天山”的傳奇故事,而當年薛老令公用的正是這把“震天弓”。


  後來,高仙芝跟隨父親去了安西,他花了比別人多數倍的時間苦練射術,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為與薛仁貴一樣射術無敵的大唐軍神。


  此刻,這部令他朝思暮想的“震天弓”居然就這樣握在了他的手中……


  高仙芝還在沉思,誰知那震天弓的弓弦竟突然輕輕顫動起來,並發出了悅耳的“嗡嗡”的聲音——在軍中的傳說裏,隻有當帶有靈性的寶弓在遇到自己真正的主人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的“弦歌”。


  老將軍薛諾大驚,自從父親薛仁貴去世後,這張“震天弓”就再也沒有發出過如此悅耳的“弦歌”,他抿緊了嘴唇,強抑了一下心頭的激動——他想看看這個叫高仙芝的小夥子究竟有甚本事,能讓沉寂已久的“震天弓”認他做新的主人。


  而此時,在一旁的悉諾邏也是一言不發,但他一對精光四射的鷹眼正緊緊地盯著這個叫高仙芝的年輕將軍和他手中的那張寶弓。


  那支寶弓周身呈象牙白色,在星光與燈火掩映下泛出柔和的光,曲度優美的弓身樸實無華,幾乎沒有任何修飾,但這平和的表麵下卻蘊藏著一股不易被人查覺的巨大殺氣,那是多麽令人喜愛的一張弓啊,如果能得到它,將是作為一名射手的無上榮幸!


  現在,就要看眼前這個叫高仙芝的小子有沒有本事駕馭這張寶弓了。


  三盞紅色孔明燈徐徐飄起,也到了大約三百步的高度,高仙芝鎮定心神開弓仰射,隻聽“嗖、嗖、嗖”三聲,三支利劍破空而出……


  ……


  盞紅色孔明燈居然仍在空中,越飄越高。


  ……


  “怎麽?一箭都沒有射中嗎?”人們心頭登時冰涼。


  天子李隆基臉上有些木然,許多大臣臉上獻出失望的神色,而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的臉色則陰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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