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你一定要看好她（下）
戚染的話，讓楚封崖毛骨悚然。
甚至讓他沒有打斷她抓著自己的手，而隻是猛然掙開。
他是相信的，他也見識過那些人的冰山一角。
隻為了得到一個準確的毒發時間，那些人就用了整整一千人來做實驗，甚至為了測試到那些蠱毒對武者的殺傷力，他們選用的人，就是他麾下的龍虎衛！
親眼看著自己的兵痛苦死去是什麽樣的概念？
那種痛苦，那種仇恨，在看到他們一個個日漸稀少，一個個失去人類模樣之後，徹底扯碎了他的心。
楚封崖從不願意去想那些事情，因為每一次回想，都會讓他覺得心神失守，痛不欲生。
不是想要忘記自己的過錯，而是怕想得時候，徹底被仇恨迷了眼睛，失去了理智，再踏錯任何一步。
他已經錯不起了，哪怕是分毫之差，都可能讓他重蹈覆轍。而這種可能，即便是稍稍一想，就讓他心神崩潰。
那些人，真的是瘋子。
如果竹悠真的如同戚染所說，覺醒了那個讓他們瘋狂的血脈，那麽，竹悠，真的極其危險。
不能讓莫阡辰離開一步！
楚封崖的眼中倏地閃過一道紅芒，他手中的托盤已經放在了桌子上，而他本人，則已經失去了蹤影。
隻是片刻功夫，他就已經出現在了院門口，而他以為已經走來的人，卻正靠著牆，顯然就是為了等他。
莫阡辰抬頭笑了一下：“如果你再晚出來一會兒，我可能已經改變主意，抓了她走人了。”
那笑容看起來很是無所謂，語氣更是隨意得像是在開玩笑，隻不過他眼底的認真讓人明白，他並非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認真地有過這個打算，說不定連細節都想好了。
楚封崖冷眼看著他，神色不動，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隻手微微抬起，骨節分明的大手在陽光下顯出幾分暖意，然而事實證明那隻是一個錯覺，他渾身上下的戾氣，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隻來自幽冥的惡鬼。
莫阡辰道：“看來你已經充分意識到了她現在的危險性。”他微微一笑：“所以，你現在是想殺了我滅口？”
他的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周圍隻有風吹樹葉的寂靜颯颯聲，感覺不到一個人的存在，甚至，連殺氣都沒有。
但是莫阡辰卻知道，這周圍，至少有十個神箭手，每一個人，都將他們的箭頭指著他的腦袋。
三千個五年以上的弓箭手，最多才能夠養出一個神箭手，可見這樣的高手來得有多麽的稀罕，甚至兩個以上站在一起，都是一件極為罕見的事情。
他多幸運，竟然有幸同時被十個神箭手鎖定，拿勁弩指著自己的腦袋。
楚封崖忽然笑了一下，冰冷的麵容上露出笑容，帶著一片妖冶刺目的邪佞：“她不會跟我鬧別扭的，我隻要告訴他，你為了給你娘報仇，與白靈兒攪在了一起，就算是我不殺你，她也會親手弄死你。你猜，她是信我，還是信你？”
莫阡辰臉上的神色悉數消失，隻留下了一片冰冷，他深深地看了楚封崖一眼，不得不承認，這個人，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三寸。
他既不想死，也不想跟竹悠對上。
他其實知道，楚封崖沒有一上來就弄死他，除了他自覺地等在這裏讓他止住了殺意，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楚封崖想從自己這裏知道更多的事情，為了保住竹悠，他顯然原意與自己做交易，甚至拋棄他的原則。
楚封崖對嗚嗚族不熟，他怕自己有疏忽。
多麽有趣啊，這個戰無不勝，從來都不會失去冷靜的男人，竟然會怕自己有疏忽。
莫阡辰想要嘲諷一番的，可惜，竹悠蒼白的麵孔總會在他的麵前閃過，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嘲諷的——他竟然也怕，怕護不住那個倔強有趣的小女人，所以，他才在明知道楚封崖在附近的情況下，點出了竹悠血脈覺醒的事實。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要和楚封崖這個他看著就厭煩的人合作——真是虐心又虐身的一個過程啊。
楚封崖冷笑道：“少用這種目光看著本王，與你這種明顯覬覦旁人妻子的人渣合作，本王也不樂意。你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否則，本王的枕邊風，片片刻就能讓你原形畢露！”
嗬！
這麽無恥地說出枕邊風幾個字，臉真的是不要了麽？
莫阡辰森冷地看著楚封崖，最終收斂了臉上的所有表情，又變作了那副處變不驚，清貴幹淨的模樣：“看來我們的初步合作達成了，如此甚好。以後，隻要是不幹涉到彼此個人秘密的消息，彼此共享。”
楚封崖冷冷地道：“好！一旦發現彼此有所隱瞞，談判便破裂！九王府與你千麵妖狸，不死不休！”
莫阡辰同樣冷硬如鐵：“好！”
這一下，算是徹底定下了兩人的結盟。
前方是神秘瘋狂的嗚嗚族，後麵還有攪風攪雨的莫家，以及其他暫時未查明的勢力，兩人的結盟，注定為彼此強大的勢力中增加了一分強有力的籌碼，也讓這兩個上一輩子注定悲劇的人徹底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誰又能想到，這一切，隻是因為僅僅隻是可能威脅到竹悠的潛在危機呢？
楚封崖放箭的手勢變成了撤退，周圍的神箭手就像是來時無聲無息的那樣，走也走得同樣無聲無息，即便是莫阡辰這樣的高手，也是背脊一寒，心中凝沉。
如果剛剛楚封崖真的要殺他，他覺得，自己十成十是要死在這裏了。
畢竟，他就算是僥幸能夠從十個神箭手之下九死一生，也絕對不可能在重傷之後，還能夠從楚封崖的手下逃跑。
九王爺不愧是九王爺，即便是有了碾壓對手的實力，還是選擇了最穩妥，最篤定，也最沒有可能失敗的雷霆萬鈞之勢來解決問題。
“封崖，出什麽事了嗎？”
屋子裏忽然傳來一聲疑惑的詢問，聲音裏明顯帶著幾分驚疑不定，似乎若是楚封崖晚回應幾分，那聲音的主人就會立刻衝出來。
楚封崖的神色一變，幾乎是立刻就回答道：“沒事，等我一下，馬上就回去。”
他的聲音剛落，人已經閃進了院子裏，片刻功夫就從戚染和褚大夫的屋子裏斷了托盤，笑走進了屋子：“剛剛又找褚大夫問了一下你的身子，呶，我讓人燉了你最喜歡的蛋羹，嫩嫩的，全部都是用你上次說的，最小的鳥蛋做的。”
“你是認真的嗎？”
“怎麽了？”
“我現在看到所有跟鳥兒有關的都想吐……”
“……你看錯了這其實是豆腐，不過剛剛紫羽他們剛剛抓了不少魚，給你燉魚湯如何？”
“好啊。還有一件事……”
“恩？”
“你能……換件衣服麽？白色的行麽？”
“好，小竹兒想讓我穿什麽，我便穿什麽。”
……
兩人的對話聽起來沒營養極了，可是莫阡辰卻有些羨慕，他想，如果是他的話，他也願意那麽費心費力地去縱著一個人的。
她那麽強悍，那麽執擰，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如此信任，如此依賴的時候吧。
若是換做了他，能被這個人這樣依賴著，用那獨特幹淨的聲音說著軟軟的話，他想，他也會願意縱著她，不由自主地去滿足她的。
她是，徹底扭轉了他命途的人啊。
“哎呀，陳大人，走走走！我們去抓魚！聽說陳大人的刀工特別好，不如今天的魚鱗就交給你好了！”
紫羽愁眉苦臉地從院子裏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莫阡辰，頓時兩眼發亮地衝上來抓住了他的袖子：“快快快！王妃都三天沒吃飯了，好不容易想吃點兒，就算是主子不瘋，我們也得瘋起來啊！可是我真的不會抓魚！”
抓魚……為什麽不叫小七一起？！
紫羽有些憤憤地想著，越發不肯放開莫阡辰了。
千麵妖狸呢，抓魚什麽的，應該會吧？至少比他強吧？！
“你會燉湯？”莫阡辰懷疑地看了紫羽一眼。
紫羽啊了一聲：“我怎麽可能會？！”他滿是心塞，想道剛剛王爺不過讓他看一下火，那個蛋羹就差點兒被做壞了，他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果然不學好廚藝，已經不能追逐九王府頂尖暗衛這一目標了嗎？
“這條河裏的魚，你確定還能吃？”莫阡辰提醒道：“你們前不久才在上遊發現了那顆樹，那些屍體還隻清理了一半……”
紫羽唔了一聲，徹底僵住了。
所以，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到底要去哪裏弄主子剛剛才說的“紫羽他們抓了魚”的魚啊！
主子一張嘴，屬下跑斷腿……他想嘩變，不幹了，魚這種東西到底哪裏才有？！
“其實你可以去找采買，他今天才剛剛回來，滋補的東西應該買了不少。”莫阡辰再一次提醒道。
看著紫羽忽然大悟跑走的背影，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以楚封崖對竹悠的關心，怎麽可能會忽略這些呢？
采買的人天天都有更新食材，各種各樣的吃食基本上都有，隻不過今日大概是因為竹悠醒了，又有血脈覺醒的事情在後，太匆忙了，所以他看起來淡定沉穩，其實早就失了平靜……
“真奇怪，”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近乎低喃地道：“明明說好了的，如果真的有一天碰到了這種血脈，一定親手能死了他，可惜……我竟然完全下不去手……為什麽，偏偏就非得是她呢……所以不但不能弄死，竟然還要反過來保護……真是……”
真是意外的可笑，意外地讓人難堪啊。
不過，他竟有些甘之如飴。
所以，他果然是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所以，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