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翻身

  那人聲音小小,五官也長得秀美,但是臉盤有些大。神情有些怯懦。


  這是府裏的五小姐謝晶晶,桐姨娘所出。


  采荷直接愣住。


  紅梅?


  二小姐的丫鬟?


  聽到自己的女兒出聲,坐在一旁的婦人悄悄用手捅捅她,示意她不要趟這渾水。


  謝疏從瞪了桐姨娘一眼,擺擺手,讓她說下去。


  那謝晶晶表情有些木訥,大概是有些怕在這麽多人麵前講話。


  “我剛看到這個字跡。。覺得有些熟悉。。。紅梅一直繡工很好。。女兒聽說後,便去問紅梅要了個。。。”


  她摘掉腰間的荷包,荷包上還繡了一行小詩,可見這人的蕙質蘭心


  “我剛仔細對比了好久,發現真的很像。。才說了出來……”


  荷包上那繡的字跡,卻和紙上的一模一樣!

  方氏臉色難看極了,紅梅會寫字她是知道的。


  她本來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但是她哥哥卻愛賭。


  後來家產全部賭沒了,父母被逼死,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她沒辦法隻能到這裏做丫鬟。


  而謝希楠就是從這裏入手。


  前世紅梅賺來的家當全都替哥哥還了外債。


  但是賭就像個無底洞,怎麽也填不滿。


  要債的越來越多,她支撐不了這麽巨大的債務。替方氏母女幹了各種明麵上做不了的醃攢事。


  後來他哥哥被逼急了,把她賣進了窯子。而她苦苦哀求方氏母女也沒用。


  她們冷淡的看著她被帶走,一句話都沒多說。


  大概是半年以後的事,一件事讓她徹底崩潰。


  來逛窯子的有不少賭徒。


  她聽人討論到。


  那賭場,是方家的。


  賭場是方家的,她哥哥在方家賭場賭博,她為方家母女拚死拚活,賺來的銀子賞賜,替她哥哥還了方家的錢。


  諷刺,極其諷刺。


  她不止一次給方氏母女抱怨著他那愛賭的哥哥。


  不知道她們聽她抱怨的時候在心底是不是在嘲笑她,在看不起她這個傻子。


  她本來也是通身氣派,無限風華的小姐啊。。。


  後麵就聽說她從窯子裏逃了出來,當晚就把她那個不學無術的哥哥殺了。


  然後自殺了。


  而這一世,她隻不過是把賭場是方家的這件事給紅梅說了罷了。


  看吧,你一直被蒙在鼓裏。


  你伺候的那對母女一直在騙你,和你哥哥。


  她們騙你哥哥的錢,讓你拚命賺錢給你哥哥還錢。


  最後這錢還是到了他們手裏。


  你就是被壓榨卻還笑著把錢送到人手裏的笨蛋。


  紅梅很快就被傳上來。


  她低著頭誰人也不看,到廳中間撲通一聲跪下


  若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她在廳中間的身形正在發抖。


  謝疏從揉揉眉心,這個事情越搞越複雜

  他扔下那個香包。


  “這封信為何和這個荷包字跡一樣,紅梅,你有何解釋。”


  他低冷著眉眼,不怒自威。


  紅梅看了看那香包,囁嚅了兩句

  聲音都發著抖

  “這個香包,是前陣子五小姐跟奴婢討的。。這封信。。”


  她頭低了低


  “也是奴婢今早寫的。”


  現場人無不震驚嘩然。


  想想那還躺在床上昏迷的二小姐,眾人看向方氏的眼神中便帶了些探究。


  方氏隨即大怒“你這賤婢在胡說什麽!!”


  “奴婢沒有胡說!”她抬起頭直直看向方氏


  “這封信,是今早二小姐清醒的時候,對奴婢交代,讓奴婢寫來冤枉水碧的!”


  今早謝月喬被撈上來後確實清醒了一陣,也確實跟紅梅單獨相處了一陣,這些大家都是清楚的。


  沒想到事情會有這個轉折,二小姐的奴婢都親自過來指認了。


  這事應該錯不了。


  謝希楠低垂著頭,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絞著衣服。


  重頭戲來了。


  謝疏從眼睛危險的眯著,額頭青筋暴起


  “你知道什麽,全部說出來!”


  紅梅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二小姐上次從雲姨娘的院子裏回來,就對那個簪子念念不忘。”


  她看了看采荷

  “前幾天,這個丫頭送吃食過來,看小姐心情不佳,便詢問了幾句。”


  采荷雙眼瞪大

  “我沒有!你在撒謊!!”


  “奴婢並不是撒謊,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平時隻聽信二小姐一人的,但是卻並不聰明,不能給大小姐排憂解難!”


  “二小姐當時正嫌奴婢沒有用!這丫頭就過來詢問,二小姐便一股腦的全都說出口了。”


  她直起身子,指著采荷

  “都是這個丫頭!都是她指使小姐去害四小姐!她給二小姐出了個主意!說夜裏會把四小姐帶到湖中央的那座拱橋上,到時候搶四小姐的簪子首飾!”


  “她還說。。她還說若四小姐乖乖聽話,把簪子乖乖交出來,就好好的放四小姐回去。。若四小姐不肯交出。。那就搶過來以後推到水裏,凍死四小姐!”


  眾人一片嘩然。


  這心思也太不地道了,明裏暗裏因為一支簪子害人性命。


  “我沒有。。我沒有。。”


  采荷眼裏全是慌亂,大概是跟紅梅拚命,卻奈何身上的傷太重,沒法起身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個賤人為何要害我!!”


  “那你跟雲姨娘還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她!”人群裏不知哪位小姐這麽說了一句


  “就是就是,多歹毒的心思。。”


  “這雲姨娘平日裏也不見出門,卻還是有人想害她。。那四小姐都成癡兒了。。二小姐卻還。。”


  方氏臉上不好看,死死瞪著紅梅。


  “你們胡說什麽!肯定是這賤婢跟外院的聯手來陷害月喬!”


  縱雲臉上也有怒色,聽來聽去竟是害她的楠楠,不由出口反駁


  “夫人可莫要胡說了!前幾日二小姐帶著紅梅來外院,把我外院的花全拔了不說,還指使紅梅傷了四小姐!你現在說我們和紅梅聯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方氏表情一滯。


  前幾日那事鬧得沸沸揚揚,二小姐指使紅梅搶四小姐的簪子

  簪子沒搶到還把人傷了,聽說傷的還不輕。


  現在說他們聯手就有些天方夜譚了。


  看看四小姐那頭上都快包成粽子了。


  謝疏從越聽臉越黑

  “都安靜!成何體統!”


  四周這才慢慢靜下來,謝疏從示意紅梅繼續說。


  得了準許之後,紅梅又慢慢開口。


  “當天晚上,采荷和二小姐去了拱橋,奴婢在遠處幫忙守著,等了一陣卻聽那邊有爭吵傳來。”


  “似是二小姐和采荷發生了爭吵,好像是因為首飾的問題。采荷也想分的幾樣,但是二小姐不讓,兩人就吵起來。。後來奴婢看到,采荷就把小姐推到湖裏去了!”


  “奴婢一時嚇著了!急忙去找護衛過來救大小姐。”


  當時的護衛確實是紅梅找來的,所以謝疏從並沒有懷疑。


  “誰知今早二小姐醒來以後。。還是想要得到那根簪子。。她知道采荷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囑咐奴婢。。寫一封信嫁禍給外院的水碧。。。放在房間裏,等您帶人去搜查。”


  “二小姐最後還說。。。”


  她猶猶豫豫,往縱雲那邊嫖了幾眼,似是不敢說。


  謝疏從有些不耐煩,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看向方氏的眼神裏充滿了凶狠


  “說!!讓她看看她教出來的好女兒!!”


  紅梅磕了一個頭

  “二小姐還說,外院的都是青樓裏來的,都是狐狸精,那四小姐一看就有一股騷勁。。”


  她臉色有點漲紅,怎麽也是沒出閣的姑娘,這種露骨的話此刻說出來也有些難堪。


  縱雲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發白,嘴唇都氣的發抖。。


  大廳裏的所有人都心思各異,方氏臉色更是難看極了。


  她平時私下裏確實一直說這種話。。。但是此刻被搬到台麵上來說,卻直直有種想挖地洞鑽進去的想法。


  謝疏從看著方氏,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你教的好女兒!”


  “你胡說!你胡說!!你這個賤人!!!你害我!!”


  采荷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撲到紅梅身上


  “你這個賤人,你害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害我!!”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很快謝疏從便叫了人把采荷拉了下去。


  隻聽縱雲幽幽歎了一口氣,看向謝疏從的目光裏也帶了一絲水霧。


  她並沒有哭,那明麗深邃的五官卻似帶了一些委屈,眼神一個幽怨千回,倒看的在場男性都直直單抽一口氣。


  “老爺曾經說會給奴家一個家。奴家才跟老爺回來。”


  “奴家當時也是不允老爺的。是老爺苦苦在那雨中站了兩個時辰,求了奴家兩個時辰。”


  “回來後卻是被老爺著實憐愛了一些時日。奴家已經感恩戴德。後雖老爺不管不問,但是溫飽問題得以解決,奴家也沒任何怨言。”


  “奴家心思沒有那麽重,生下四小姐後就想帶著孩子種種花。栽栽樹,極少與外界接觸。後來四小姐燒壞了腦子,奴家便全心全意照顧四姐兒。從來沒求過別的。”


  “老爺嫌奴家髒,奴家不在意的,外麵怎麽傳奴家,奴家也從不在意的。”


  她低下頭顱,露出白潔細嫩的脖頸,似有淚珠滑落,那嬌嫩的身段光是站在那裏就惹人憐惜。


  “但是現在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四小姐從小到大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偶然得了一支木簪都高興了好幾天。”


  她突然向彩姨娘盈盈行了一個禮

  正在看戲的彩姨娘立馬坐直了身子


  緊張!!!!

  魔鬼的老娘給我行禮了!!


  我會被滅口麽!!!!!


  大公子救我!!!!!!!!!

  “聽得這次彩妹妹憐惜四小姐,送來幾件首飾,卻還要被二小姐和下人如此設計,早知如此。。”


  她微微抬眸,一行清淚落下。


  “奴家當時就不該來,不該聽信老爺說的那番花言巧語。”


  眾人一片嘩然。


  你非要把人贖回來,求著把人贖回來。


  贖回來以後又冷落人家。


  著實有點不地道了。


  也有的姨娘似被這番話感染到,彼此心情都很沉重。


  在場的誰不想嫁個好人家。


  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又有誰自願做姨娘呢。


  方氏一拍桌子


  “你放肆!!!!”


  “豈容你妄議老爺!太不像話了!”


  而謝疏從此時卻心亂如麻。


  當時縱雲也算京城的風雲人物。


  有人一擲千金也見不得一麵。


  追求她的人能從這裏排到晉城外。


  不乏達官貴族。


  別國文人見到縱雲,久久驚歎


  回去提詩一首


  他依舊還記得其中的一句


  驕人一笑春失色,山河花蕊羞再開。


  而現在看這婦人,那曾經通身的驕傲現在已經一絲沒有了。


  現在站在這裏的,也隻是愛而不得的一位平凡人罷了。


  縱雲語罷,拉著謝希楠起身便要走。


  目的還沒達到。


  走是不可能走的。


  “楠楠不走。。。這裏暖和。。”


  那少女遲遲不肯動彈。


  縱雲臉色又變了一變。


  接收到眼神的彩姨娘立馬會意


  別問我,問我我就是個工具人。


  “這雲姐姐和四小姐過得日子也太苦了。。。唉。。。奴家當時看四小姐喜歡那支簪,便給四小姐插了上。卻不想出了這檔子事。”


  她用帕子拭著淚,又看向方氏


  “二小姐若是喜歡,直接托人來說一聲,又怎的想出了這等法子。”


  “咱們謝家世世代代清白,萬可不能因為一支簪子鬧出人命。。”


  “夫人。。殺人。。”


  她幽幽的看向方氏

  “可是犯法的,會坐牢的。夫人。”


  方氏被那眼神看的打了一個機靈。


  “這二小姐先不提,那采荷死到臨頭都還不放過四小姐和雲姐姐,誣陷雲姐姐,這是多狠毒的心!”


  既然說了二小姐先不提,那就必須在心裏提提了,同理。


  二小姐落水,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誣陷外院!多狠毒的心!


  這可憐的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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