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湧
二小姐落水了,那麽多人看著凶手親手做案。
就因為二小姐醒來說了個人名,不聽人辯解就要定罪,著實太過霸道。
皇帝審案都不敢這麽審。
謝疏從手一僵。
“不過老爺英明神武,定會查清楚這龍去脈,把這件事調查清楚明白,給二小姐一個交代。”
“夫人還是不要過於激動,我們這種婦人啊最容易意氣用事,還請夫人冷靜,萬不可耽誤老爺查案啊。。”
她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暗暗的給謝疏從吹了一波彩虹屁,順道又指責方氏婦人之見,耽誤謝疏從查案。
在場的各位姨娘哪位又是省油的燈,怎麽可能沒聽懂這些彎彎繞繞,隻恨不得把頭縮成鵪鶉
後院方氏掌權,彩姨娘最近又風頭正盛。
哪個都惹不起。
謝疏從怨懟的看了一眼方氏。
這下方氏更氣,那五官都有些扭曲。
謝希楠心裏倒有意外,給彩姨娘的台詞裏可沒拍馬屁這段。
這女人果然聰明。
謝疏從冷哼一聲,冷冷的看著水碧
“月喬說是你給她寫了信,讓她到湖邊的。”
那封信被他用力甩下
“證據也在此,你還有何好說!”
正是謝月喬那天晚上收到的那封。
水碧臉色更難看,慌忙磕了幾個頭
“這是冤枉啊!!老爺!!奴婢一個下人!怎麽可能會識字呢!”
場麵一片寂靜。
似乎都把這點忘了。
水碧隻是一個下人,聽說是從青樓接出來的而外院那幾位
那癡兒肯定不可能識字
但是就算雲姨娘識字,也不可能自降身材教一個奴婢寫字。。
她就算再不受寵也是個姨娘。。
而且那封信大家已經傳閱過,字跡鏗鏘有力,沒個幾年是練不出來的。
大家神色古怪起來,水碧還在不停的磕頭喊著冤枉。
趴在地上的那個丫頭采荷更是震驚。
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前幾日,她和跟她一起的丫頭采蓮,聽到院裏兩個陌生的小丫頭在談話。
談的正是彩姨娘給外院送了好多大禮的事。
她們把那些首飾傳的神乎其神,直呼那金子都快閃瞎眼。
“還有一支好像是出自名師的簪子,非常稀少呢。。”
“這樣的簪子要是我們也能有一支就好了。。到時候多出風頭啊。。”
“唉你可別亂說。。。那畢竟已經成了謝四小姐的。。。”
“那謝四小姐是個傻子。。外院那位姨娘又不是個多事的,就算從她身上搶過來又怕什麽。。。”
兩個小丫頭嘀嘀咕咕,采荷和采蓮仿佛聽到了什麽大秘密一樣。心怦怦的跳。
接下來另一位丫頭好像被說服了,眼睛滴溜溜轉了起來。
“如果真要搶要不到時候都搶過來。。。”
“反正是個傻子,我找個半夜,用一些點心讓她帶著全部首飾把她引到湖邊。。。”
“到時候。。”
那丫鬟在脖子上坐了個砍頭的方式。
“橫豎都是個傻子,死了就死了,府裏也沒人在意的。。”
她們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仿佛已經走遠。
采荷和采蓮聽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但是一想到彩姨娘送給那傻子的那些東西又心裏發癢。
她們平時看那傻子就不順眼,上次看那傻子還把她冷嘲熱諷了一般。
采荷心下動容,回去後想了很久。
但是采蓮卻不敢。
她還記得她當時恨恨的看著采蓮
“到時候可別眼饞。”
那勢在必得的模樣現在就像個笑話。
沒想到現在落到這麽一個下場。
采荷麵如土灰
她本來要做的事情隻是看那兩個小丫頭把謝希楠推下去後,上去威脅一番撈點好處。
結果她到了以後發現橋上就一個人影,天黑又看不清楚,她以為那倆小丫頭還沒過來。
她看了那人影一陣。
心中一陣邪念。
或許她可以做這個吃螃蟹的人。
她能得到首飾,到時候那兩個小丫頭到了,人已經死了。
她就可以去舉報是那倆推的,總歸人是她們約過來的。
那倆人本來也有這個計劃。
完美的替死鬼。
卻不知出了這檔子意外,受到了嚴刑拷打。
那拶刑的疼痛現在想起來還渾身一道哆嗦似要昏死過去。
但是這個事情不能說。
不管是謀害二小姐,還是四小姐
都是死路一條。
她有些絕望。
卻驀然督見坐在一旁的謝希楠。
眼裏爆發出一陣怨毒
都是這個傻子。。
都是這個傻子。。。
“老爺。。奴婢有話要說。。”
她趴在地上,非常虛弱。
聲音細如蚊蠅,但是眾人還是聽到了。
“奴婢。。奴婢是被雲姨娘指使去害大小姐。。。”
她相當淒慘,此時眼眶裏流下兩行濁淚。頗像不得已才把主人供出來的忠仆
縱雲一懵,隨即臉色一變。
“你這賤婢休的胡言,我什麽時候指使過你!”
謝希楠倒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眉毛暗暗挑了一挑
這采荷這一步路可能是走的慌極,沒有任何前提下的陷害汙蔑隻能像個跳梁小醜
這步棋走的差極。
縱雲說話本身便是文文弱弱的,凶起來倒沒有多麽賅人。
這讓采荷更加不怵,緩緩的往那邊趴著
“姨娘。。奴婢是不得已才說的啊。。。否則奴婢就會被打死啊。。”
“前幾天二小姐和四小姐搶簪子,把四小姐劃傷。。你心下怨恨指使奴婢去做這事。。”
她看向謝疏從,那淚流的真情實意
在場的人這才正視起來謝希楠額頭上的傷。
“老爺!!奴婢也是不得已的啊。。求老爺為奴婢做主!”
在她身邊跪著的水碧瞪大了眼
“你這人怎可睜眼說瞎話!!!”
本來水碧的嫌疑已經被洗清,現在主角突然又變成了雲姨娘。
“說不定,那封信就是雲姨娘借水碧之名寫的呢,為的,就是把二小姐約出來,再推下湖。”
此時,一陣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宋姨娘,無子無女,平日與方氏交好。
依稀記得前世這人也是非常有手段,長得雖然不差但是比起彩姨娘卻沒有苗頭,卻在彩姨娘倒台以後身份瞬間水漲船高,得到了謝疏從的萬千寵愛,成了第二個彩姨娘。
陣陣矛頭指向雲姨娘。
縱雲臉色發白,身子有些搖搖晃晃
被氣的直接發抖。
“雲姨娘!!你這好狠的心!!”
“孩子們平時小打小鬧受點傷都很正常,你這怎可下這麽狠的毒手!!”
“可憐我的二姐兒。。。”
方氏又開始掩麵哭起來。
小打小鬧?
那雪地的雪都被血濕了大片,這方氏現在竟要說是小打小鬧?
謝疏從麵色不虞,看著縱雲帶著探究的目光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說的皆是看不清外院這幾個人好大的手段。。
謝希楠給彩姨娘悄悄遞了幾個眼色。
彩姨娘:……
你別給我遞眼色啊!!
咱台詞裏沒這段啊!!!!
這玩意咋整啊!!
謝希楠:……
蠢貨。
“姐姐。。。楠楠昨天看你端著一隻燒雞。。”
人群中一聲蠢笨卻有些清脆的聲音傳來。
隻見那從進門開始就一聲不吭的謝四小姐突然說了話。
那雖癡傻卻精致的小臉帶一絲渴望,望著地下的采荷。
采荷愣了愣,不解這傻子在這時候說這種話要幹嘛。。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傻乎乎的蹲在采荷麵前
“姐姐。。你燒雞還有沒有剩啊。。能不能給楠楠吃一口啊。。楠楠做夢都在想呢。。”
“她們說你是母親的人。。什麽什麽人楠楠不懂。。楠楠想吃燒雞。。”
她有口水緩緩流出,滴到地麵,看采荷的眼睛都像在看燒雞。
縱雲臉色發白,急忙捂住謝希楠的嘴
“四小姐可莫要胡言亂語了。。”
眾人臉色各有千秋
聽說謝四小姐是個癡兒,倒沒見過有什麽出格。。
這一下果真是見識到了。
果真是個傻得。
方氏一臉不屑。
“聽說這采荷,是廚房的管事丫頭吧。”
“一個管事丫頭都敢謀害嫡女!如果真是雲姨娘指使,那確實都是膽大包天了!”
謝鈺從頭到尾也沒出聲,這時卻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這句話沒有任何毛病,像極了一位合格兄長角色。
但是黃彩衣聽的愣了愣。
謝希楠眼裏一道精光劃過。
上輩子對謝鈺了解不深,今這一看,倒也是個聰明人。
黃彩衣這下可哪有還有不明白,揣了揣心思,一個百般嬌媚
“采荷,你是什麽時候跟著雲姨娘做事的。。”
彩姨娘柔弱無骨的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問起了這句。
方氏看了彩姨娘一眼,不知這女人葫蘆裏又賣了什麽藥
采荷趴在地上冷汗泠泠,眼神有些躲閃
“奴婢。。奴婢記不得了。。”
“約莫。。約莫是。。。是雲姨娘受寵的時候!對,當時雲姨娘還受寵,所以用一些銀票首飾收買了奴婢。。”
采荷自信這樣應該不會出錯。
她們都知道雲姨娘日子過得拮據,斷不可能在吃不起飯的時候去收買下人。
謝希楠已經被縱雲拉回座位,垂著頭安安靜靜的絞著衣角。
仿佛剛才的事沒發生過。
彩姨娘又恢複了她那風華的身姿,對謝疏從露出一個勾人的眼神
“老爺,奴家新來的也什麽都不懂。。。但是聽說雲姐姐當時極受您寵愛呢。。。”
“反正奴家也想不通啦。。您寵愛雲姐姐的時候都還是十幾年前了。。這采荷十幾年前才十幾歲吧。。十幾歲的小孩在廚房裏可能隻得是個打雜的。。”
她露出一絲迷惑
“那雲姐姐當時那麽受您寵愛。。幹嘛要去收買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呢。。。”
采荷心底突然慌起來。
“再者說了,這采荷也太狼心狗肺了。。。奴家一直聽聞雲姨娘過得拮據,上次看著四小姐可愛機靈,就拉著到我那院子裏坐了一會。。”
她突然做出一副傷感的模樣
“卻不知這四小姐連最常見的點心都沒吃過,在我那吃了好幾盤呢。。還告訴奴家說,她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
謝希楠:……
加戲總是措不及防。
她水波粼粼的看著謝疏從
“這采荷若真是雲姐姐的人,她現在都已經做成管事了,外院又怎得會連吃飯都困難呢!何況還是一些便宜點心。。”
眾人討論的風向又開始轉變。
方氏握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偏偏又找不到話語反駁。
這下連謝疏從都心底疑惑了起來。
縱雲聽到她女兒去別院吃點心的這件事,頓時有些淚眼婆娑。
“四小姐從小身體營養就沒跟得上,13歲的時候落水起燒,奴婢當時抓藥都是問題。。”
她用衣袖拭著淚,隻說是落水起燒,並沒有提是誰把她推下去的。
但是這話讓有心人聽見便成了另一個意思。
“大夫說好生將養便可恢複。。可是我們那個院子,哪有東西能給她好好養。。奴婢當時也去求過老爺。。可是老爺。。。”
她不再往下說,盈盈一跪
像一株嬌弱的扶柳,哭過的眉眼更顯溫順豔麗
“求老爺為奴婢做主。。。奴婢雖不得老爺垂憐,但是四小姐。。”
她往前跪了幾步,那身姿更惹人垂憐
“四小姐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求老爺莫要再聽信旁人讒言。。若我真能有個在廚房做事的人。。四小姐也不會。。。她也不會。。”
場上每個人的表情都略有不同
謝疏從有些尷尬,他好像確實記得幾年前有這檔子事。
聽說那女人在書房門口跪著等了很久,但是他當時看見這女人就想起其他人說的話。
青樓女子不幹淨。
他心底更加厭煩,便也沒有去管。
過了幾天就聽到他那個便宜女兒變成癡兒了。
他看向謝希楠,心裏一陣一陣心虛
輕咳了一聲
居高臨下的望著采荷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這字。。這字像是紅梅的。。”
人群中突兀響起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