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月喬
謝月喬披著雪狐毛披風站在院子裏。正在指揮那些下人去拔種在牆角的那些海棠和牡丹。
門口的架子已經被人砍掉,那些趴在架子上的紫藤還沒長出綠葉,便在這個冬天落敗了。
謝月喬就往那邊一站,便通身的嬌妗。
披風下麵穿著天藍色的交領襦裙,襦裙上繡著吉祥富貴的打子盤金繡。
長得確實也是一副解語花的溫順眉眼,此時梳了個單螺髻,更襯臉小精致。
但是就是這等溫順舒服的眉眼,此時高高抬著頭,眼睛裏充斥著滿滿的嫌棄不屑。
你不去自找麻煩,麻煩卻總是來找你。
水碧和縱雲被人押著,跪在那冰冷的雪地裏,水碧大聲哭喊想讓麵前的人住手。
縱雲跪著的身形微微發抖,渾身止不住顫栗。
和楠楠一起栽的花。。。
全部都毀了。。。。
謝希楠進來就看到這麽一副景象,她看著站在院子裏,驕傲如一隻孔雀一樣的謝月喬。
來了。
這邊謝月喬看著謝希楠進來,目光閃過一絲憤恨和嫉妒。
她緩緩走近,麵露鄙夷
“還沒死呢傻子。”
“過的好嗎。”
謝希楠麵露癡傻,嗬嗬笑著要去摸她身上的披風。
謝月喬更是嫌棄,往後捎了捎身。
卻突然督見她半綰青絲的頭上插了一支做工巧妙的簪子。
那是一支鑲金琉璃鳳彩簪,做工巧妙。
聽說是出自名師之手,是謝疏從機緣巧合下得來的。
謝月喬求了好久謝疏從都沒有給,聽說後麵賞給了彩姨娘。她還為此事鬧了好久。
她知道彩姨娘給這個院子送了一些東西,要不也不會來找麻煩。
可是沒想到彩姨娘把這麽名貴的簪子都送來了。
她眼裏閃過一絲嫉妒。
不知道這倆狐狸精什麽辦法能拉攏到彩姨娘。
“把你頭上的簪子給我。”
她頭揚的高高的,仿佛多跟麵前的人說一句話都是她的榮幸。
謝希楠囁嚅著,兩隻手攥著衣角
“楠楠不想給。。”
她小心翼翼看著麵前的女孩,眸子裏露出一點緊張。
“不想給也得給!!”
她大聲嗬斥著謝希楠。
謝希楠皺著眉頭,眼裏蓄滿淚水
“姐姐不要搶楠楠東西,楠楠不想給。。”她護著頭上那簪子慢慢往後退。
謝月喬好似不耐煩。
平時問這傻子要東西也沒這麽麻煩。
“紅梅,去把那簪子給我搶出來!”
旁邊被稱作紅梅那個高挑丫頭收到命令便上前開始搶簪子。
謝希楠護著頭發,死也不放手。
那丫頭手法很熟練,似乎不止幹過一次這種事情。也沒有手下留情
謝希楠感覺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
縱雲似乎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掙脫卻沒掙脫開來,她被那兩個粗使婆子按在地上,臉貼在冰涼的雪地上
“別傷害四小姐,二小姐!別傷害四小姐!!!!二小姐!!求你了!”
人前雲姨娘畢竟隻是個姨娘,這謝府的當家主母便隻有方氏一人,人後怎麽喊都行,這人前該有的禮儀道理卻是不能少的。
她本身便是弱不禁風,臉都凍紅了半邊,卻還是不斷哭喊著。
水碧在角落裏一直沒有出聲,卻是有些奇怪的,盯著謝希楠那個方向。
簪子很鋒利,本身又戴在頭上,或許是被撕扯的厲害了,那簪在頭皮上劃出一道道血痕,漸漸就有血滲出,在雪白的雪地裏尤為刺眼。
“二小姐光天化日搶四小姐東西了,快來人那,快來人那!!!”
水碧趁人不注意猛的掙脫開就往外麵跑,一邊跑一邊喊,發絲在剛才打鬥的時候就已經散開,整個人顯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謝月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跺著腳讓人去抓水碧,卻已經來不及了,院子周圍聚集越來越多的人
明顯那謝四小姐躺在雪地上不斷瑟縮,雪地裏一大片刺眼的血跡。
圍在這裏的都是下人,自然也不敢亂議嫡出小姐,但是眼神都出賣了各自的眼神。
這傻小姐也帶著一個小姐的頭銜,平日裏她們這些下人雖然看不起,可到底沒敢得罪到底。此時這二小姐這麽欺負四小姐,還傷了人
謝月喬臉上跟火燒的一樣,急急忙忙帶了人落荒而逃。
縱雲終於得以掙脫開,快速爬到謝希楠身邊抱起自己的女兒,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自己的女兒。
還有些沒散開的人群,看到這一幕也隻搖搖頭覺的非常可憐。
謝希楠在縱雲懷裏,血模糊了一隻眼睛,卻閃過去一絲若有若無的暗芒。
……
這件事發酵了沒幾天
謝月喬那邊收到了外院的一封信。
像是那水碧寫的,常見的一副賣主求榮的戲碼。
那字跡仔細一看還透著一些熟悉,但是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謝月喬隻當自己想岔了,便也沒在管。
是夜,謝月喬穿著披風,站在橋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極其寂靜。
“這個死丫頭,怎麽偏偏選在這個地方。。”
她嘴裏止不住的埋怨
那封信大抵就是寫了外院生活淒慘,自己跟著雲姨娘卻討不著一絲好,自願偷來謝希楠的簪子給二小姐,願意給二小姐當牛做馬著此之類的話。
這封信其實漏洞挺多的,但是謝希楠覺得謝月喬不會發現。
她這個人自大又自負,才學容貌都屬上乘,在這京城裏算是小有名氣。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得到,在多寫幾句奉承話,這件事就絕對能成。
謝月喬在這橋上,看著底下的水,夜裏,這片湖被染成了黑色。有的已經結了冰,她有點慌張,心下想走
但是看有個人影靠近,卻就有耐著性子等了一等。
那個影子在那邊仿佛磨蹭了幾下,腳步頓著猶豫。
她不耐煩的回頭“你怎麽。。。”
那句你怎麽才來還沒說出口
就感覺腳下一空。
那人直直跑過來把她推到了河裏
還拽走了她頭上唯一一根用來束發的釵。
她的眼裏有茫然有不解
下一秒身體就撞碎了冰麵,那骨頭似全都摔裂一般的疼痛。
拱橋上的人看她緩慢沉下去
赫然是在那青竹回廊大聲謾罵過謝希楠的丫頭之一。
這是嚴冬的湖,大雪都還沒完全化開。
如果掉進去,那能活下來的幾率都沒有了。
可是話還沒說完,四周突然出現了一堆舉著火把的護衛
他們不由分說迅速了抓捕了眼前人。
他們收到匿名信,說有人要謀害大小姐。
“二小姐掉到河裏去了!!!”
突然有護衛驚喊一聲。
那河麵上赫然飄著一件火紅色的披風。
那個丫頭突然傻眼,連掙紮都忘了
二小姐。。。?
不是傻子四小姐麽!!!
她低頭一看
手裏攥著是一根做工精細的金釵,哪是什麽鑲金琉璃風彩簪!
此事鬧得非常大。
縱雲領著謝希楠到主廳的時候,氣氛已經一片冰涼。
那個丫頭趴在廳中央,十指已經不成模樣,麵色土黃,一看就是經曆了酷刑。
方氏總歸是個心狠的。
她依稀記得前世,一個新來的丫鬟修剪花園的時候不仔細,謝月喬摘花的時候被那花刺傷了手。
汩汩的滲了幾顆小血珠。
那方氏便命人把那丫頭的手廢了。那天的慘叫聲她現在還記憶猶新。
她目光暗暗冷了冷。
這麽狠毒的人,如何當的起主母。
幾乎所有姨娘都在這裏,縱雲領著謝希楠一來便成為了焦點。
有新來的便向身邊的人詢問,此等人物怎的這麽麵生。
坐在主位上那個婦人雍容華貴,那眉眼仿佛能看到年輕時一定也得是一位不凡的美人。
這是謝月喬的母親,謝家的當家主母
方氏。
方氏家裏也是經商起家,眼睛裏透出來的幾分精明此時被淚水掩蓋。
看到縱雲的一瞬間眼裏閃過一絲嫉恨。
謝疏從坐在一邊,臉黑的都快滴出水來。
彩姨娘也坐在首位。
看到謝希楠進來後不禁瑟縮了一下脖子。
這是她回來以後第一次見到謝疏從。
柳如玉在這個時間點倒是還並沒有出現在謝家。
她握緊了縱雲的手,低垂著頭
眼眶微紅
現在隻想把麵前這衣冠禽獸扒皮喝血。
但是再抬起頭,卻又是一副癡呆的模樣。
坐在左側的謝鈺眼裏一片探究。
其實這種場合一般也不會專門去點名讓縱雲和謝希楠過來
但是那救上來的二小姐昏昏沉沉,好不容易能清醒說幾句話就說是這傻子四小姐的丫鬟水碧推她下水。
坐在上首的謝大人看到縱雲眼睛似乎一抹驚色劃過,卻被他不動聲色的掩下去。
謝希楠頭上裹了白色的布帛,後方滲出來星星點點血跡。
看到謝疏從這副樣子,她在心底裏冷笑。
縱雲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渾身氣質彰顯了一個盈盈弱弱風不扶柳的姿態,那臉偏又長相豔麗,雖經曆了一些歲月,卻更顯成熟女人的魅態。
不知時隔十四年,這位謝疏從再見母親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當時那初見美人驚鴻一督的心動不知如今還有沒有。
那為美人一擲千金的瀟灑姿態,現在也不知還做不做得出來。
謝希楠覺得,大約是不在了。
縱雲眸子裏是一派清涼和淡然。
她日日夜夜的盼著謝疏從能想起她們,能記起她們。大約前幾年總是有些愛意在裏麵,後幾年卻隻想為自己女兒謀一個前程生路,讓自己討好謝疏從,依附謝疏從。
但是她的示好他不要,她的愛意他當看不著。
這次好不容易能想起她們來,竟然是要來問罪。
怕是再多的驚喜都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
再多的感情都在冷淡中漸漸消逝,曾經覺得的離不開和撕心裂肺總是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慢慢撕磨,最終化為粉末。
方氏一邊垂淚,卻用餘光瞟了謝希楠兩眼,那眼神似是打量,卻又帶著幾分不屑。
這是謝家主母,謝希楠若是不傻,平時見到定要喊一句母親。
幸虧自己傻了。
她麵上癡傻更甚,內心卻暗自歎了一口氣。
“哪個是水碧?”
謝疏從開口,那聲音冷的都讓人發寒。
水碧瑟瑟縮縮的站出來,圓圓的臉上透著幾分驚恐。
“還不跪下!!”
謝疏從一聲令喝,渾身散發這賅人的威嚴。
水碧噗通一聲跪下,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可知罪!”
她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又想想來時謝希楠叮囑的那番話
“奴婢不知何罪之有。。。”
“你還不知道何罪之有!”
方式突然說話,那聲音帶著一絲尖銳!
“你竟敢把二小姐推進湖裏去!!謀害嫡出小姐,你說這是何罪之有!”
說的最後竟開始落淚
“可憐我的二姐兒,竟有人這般歹毒,在這寒風的天把她推到湖裏去,她身子骨本來就弱,這還在床上昏迷不醒,若以後落下了病根可怎麽辦啊。。”
她眼眶紅紅,說的這番話更讓謝疏從氣極了臉。
當下便一拍桌子,似要下令。
“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
彩姨娘聲音帶著幾絲勾人
“這這麽多護衛都親眼瞧見是後麵那丫頭把二小姐推了下去,人你也懲治了,隻因二小姐渾渾噩噩說了這麽一個人名,就將人抓了來。”
她美目流轉
“抓了來倒也是應該,但是二小姐渾渾噩噩的一直在昏迷,就算醒了過來腦袋不清醒也是常見。。這沒聽人辯解就直接給人安上罪名,若老爺真的懲治了,隻怕這外麵人會傳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