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遲到的諾言
那時候我還不太理解，為什麽隕兒會對沈維念念不忘。
年少時的溫柔，早就成了她心上的刻印，就算高拓對她再好，她也想要離開。
隕兒她能騙過沈維，卻沒法騙過我，即使她惡狠狠地甩掉沈維的手，說出一些狠心的話語，但她還是在乎他的。
隻是怨恨這份承諾來得太晚一些。
“你走吧，我與高拓已是夫妻。”隕兒用盡所有力氣，將他推出門去。
沈維上前一步，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他還沒說出口，身後小廝就有人看不下去，站出來說道：“你一個青樓女子，不要不識好歹，我們陳家少爺願意接你回去，還和高家為敵，這是你三生求都求不來的福……”
“閉嘴！”沈維轉過身，咬著牙說道，話裏還帶著隱忍的怒氣。
可話是潑出去的水，已經說出口了，怎麽可能收回。
隕兒渾身一顫，一臉震驚地看著沈維：“陳……陳家？”
沈維有些心虛，但他還是結結巴巴地應道：“是，是啊，我也是前，前不久才知道我是陳家的……”
“少爺，你何必再與她糾纏不清，若是被沈叔知道，他又得責罰你了。”他背後有個人出聲提醒。
對啊。
我四處張望，瞧了瞧，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隨從，今天倒是沒有看見。
“不要說了！”沈維有些生氣，他雙眼通紅，轉過頭，對隕兒伸出手說，“跟我走吧，隕兒，是我錯了，我不在乎高拓他碰過你，隻要你願意跟我走就行。”
“走……走去哪兒？回陳家嗎？”隕兒退後兩步，壓抑的話語中已有哭泣的聲音。
回不去的。
他們誰都回不去了。
“少爺，高公子的人來了，我們得走了。”有個小廝偷偷貼著沈維耳邊說道。
聲音不大，我剛好能夠聽見。
沈維還是不肯放棄，他依然舉著手問：“隕兒，走嗎？”
隕兒看了他一眼，突然揮起手邊的刀刃，斬斷一縷青絲，青絲飄飄灑灑，落在了地上，她舉著刀，刀尖對著沈維。
她狠絕的聲音響起：“斷發為證，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這時，沈維的手才緩緩放下。
“是嗎？”他自嘲地笑了笑，說，“那……便算了吧。”
我看著他，垂著頭轉身離去。
高家家仆趕來時，陳家的人已經撤走，高拓沒有回來，他們也不敢找陳府的麻煩。
隻是我蹲在窗外，聽見隕兒難過的哭泣聲。
我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說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能哭的女子。
在南風，我隻見過母皇把那群不中用的男子氣哭，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女子這麽倍受欺負，氣得我胸悶鬱結，想先去陳府把沈維先砍上兩刀再結束夢境。
她哭了好久，最後才轉為微弱的抽泣，等我推門進屋時，她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枚玉佩。
借著昏暗的燭光，我看見那張被淚水打濕的宣紙上，寫著三個大字：
陳明雲。
陳家十年前失蹤的那個大小姐，就叫陳明雲。
或許，如果沒有陳家，隕兒會選擇和沈維走的吧，隻是可憐這高拓，喜歡了這麽久，還是沒得到半點寵愛。
“愛情啊愛情，可什麽是真正的愛呢？”我有些疑惑，低頭看著隕兒的睡顏，小聲問道，“如果我經曆完你的一生，會有答案嗎？”
隕兒沒有回答我。
我給她蓋了毯子，吹滅了蠟燭，才離開的屋子。
經過這次一鬧，我知道沈維和高拓之間必有一次會麵。
果然，高拓一從黎川回來，聽了隕兒的事，立馬就要殺去陳家，但被隕兒阻止下來。
“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高拓，你不要去找他。”隕兒拉著他的衣袖哀求道。
果然是真愛，一見自己心愛之人撒嬌，高拓的怒氣便下降不少，我躲在不遠處的草叢裏，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兩人的相處。
高拓看著她的臉，猶豫了一會兒，便問：“隕兒，你……真的不想回家了嗎？”
“什麽？”隕兒聽見他的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煞白。
高拓似有些心疼，一把摟過隕兒，溫柔地說道：“我本來想要裝傻，裝一輩子的傻，就為了把你留在身邊，可陳家來了，我終究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你真的要一輩子背負著青樓女子的名頭活著嗎？明雲。”
原來，他都知道啊。
隕兒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一把推開高拓，撇過頭說：“可是……他……”
“你說陳明晏那小子？對，他是比我更早認識你，可我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你失蹤以後，我查了很久很久，才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知道你被賣到了豔紅樓，再說了，你們是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高拓有些著急，他抓著隕兒解釋道。“別再想著離開了，明雲，相信我，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等了很久，隕兒才抬起她的頭來，淚眼婆娑地應了聲：“好，我試試。”
這是她第一次死心，想要放下沈維，試著接納高拓，高拓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一些。
“但是，我不想回陳家。”
高拓將隕兒輕輕摟進懷裏，一臉寵溺地說：“好，聽你的，你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了。”
兩人一番濃情蜜意，隻有我再一旁一臉嚴肅。
不對啊。
這怎麽聽都讓我覺得不對勁。
怎麽聽高拓這個語氣，好像以前跟陳明晏是熟悉的樣子，隻是他心思一直放在隕兒身上，偷偷查了他，但這麽多年來，也沒跟陳明晏見上一麵。
等等……
沈維是假的。
若是他倆人見麵，那這個偷梁換柱的謊言豈不是要被拆穿？
那麽隕兒呢？
我看向隕兒，我從她的眼裏，看不到她對高拓的半分喜愛。
那天，沈維喊紅姨，她聽見了的，她是知道沈維真實身份的。
之前一直想要離開宅院，應該有幾分回家的意思，可如今，她見了沈維一麵，便自願放棄。
圖什麽？
她圖什麽啊！
我看見那兩人的身影逐漸走遠，便移了移腳，也偷偷溜走了，路過宅門時，聽見管家對一個家仆說：
“你把這份信交給陳家公子，就說，黎川高拓要見他一麵，約在醉仙樓，若見不到，三日後便會登門拜訪。”
我猛地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