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算（一）
此時，我隻恨自己把所有事都想了，唯獨漏掉了識承。
他是軍師，榮戰將軍最親近的屬下。
我一直以為，他是可信的。
識承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似笑非笑，他在等我的行動，試圖在我臉上找到慌張、害怕、恐懼的情緒，可我卻讓他失望了。
“蘇小姐倒是淡定。”識承看著我說道。
我說：“我是東方公子的人，你沒理由害我，若你們想要看皇上與太子鬥，好坐收漁翁之利，那我隻要能乖乖坐在這裏就行。”
“不愧是東方公子的人，心思果然不同於尋常女子。”這種話從識承口中說出來，我還真沒多少開心的情緒。
可是……
若是東方旭與識承合作，那他為什麽要瞞著我呢？
僅僅是因為，我是南風儲君？
還沒等我想明白，識承便繼續說道：“可惜，你聰明是聰明，卻好像……不太信任東方公子啊。”
瞬間，我臉色煞白。
這個識承，居然連東方都騙了！
仿佛間，我能聽見軍隊的呐喊聲，那肅殺的氣息一下子漫上心頭，我撩開車簾，看見一隊人馬向我們走開。
識承下了車，帶隊的人一下子就翻下馬，跪在識承麵前：“大人，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按計劃進行。”識承揮揮手，那人便帶隊走了。
我立在馬車上，識承轉過頭看我：“蘇姑娘，你倒是不害怕，也不逃走。”
“害怕沒用，逃走，就憑我的身手，我也逃不掉。”我表麵平靜地回了他的話，但內心卻在思考著應對之法。
我大概能猜出識承的目的和他背後的勢力，玄疆必定會有一場大亂。
也不知道我哪句話戳中了識承，他突然沉下臉來，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語氣也陰沉得可怕：“說實話，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那雙眼睛，就好像能把人老看透一樣。”
這句話，好像君相也說過，是顧城一告訴我的。
那時候他說：“我爹說了，你們蘇家的女子都可怕得狠，長了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還記得，我回的是：“怎麽可能，你再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嘛！”
可不管我怎麽說，顧城一都不肯看我的眼睛。
我覺得不對。
人心，不是能用眼睛看透的，就算是我，就算是母皇，也會有看錯猜錯的時候。
“識大人，我配合你，你進行你的計劃，我隻想見東方旭。”我平靜地對他說道。
我站的比他高些，識承看我反而需要抬著頭，他眯著眼，觀察了我一會兒，才應道：“好。”
我與他而言，隻要不搗亂就行。
我很乖，乖巧地扮演著木頭的身份，坐在馬車裏，等著消息傳來。
可比消息更快的，是一隊黑衣殺手。
沒有多餘的話語，直接就在馬車外開打起來，我沒有動，識承原本在閉目養神，睜開眼衝了出去，外麵一陣兵器碰撞的清脆聲，時不時，能聽見有人慘叫，很快也就戛然而止。
“走，你快走吧。”
突然，識承撩開車簾，對著我說，我看見帶血的兵刃衝著他而來，他趕緊轉身防禦。
這時我才慌了起來，玄疆的勢力實在太亂了，一時之間，我都猜不出這批殺手到底是誰的人，血流湧注，遍地屍體，幸存的人還在廝殺著。
我小心翼翼地跳下馬車，想悄悄逃走，可涼詔城過於荒涼，再加上我人不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躲才好。
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一個都不許放走。”他們冷冰冰地下達了命令，便立刻有黑衣人向我飛來。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
先不說我沒見過這場麵，就算有，我也沒本事躲開這一劍。
到了這時，我才覺得，小時候沒有好好習武是一件多麽愚蠢的決定，仗著自己有暗衛保護，整天為所欲為。
“哐——”
有人比他速度更快，擋在我麵前，將黑衣人的劍彈開。
我定睛一看，是識承。
他身上多處血紅，一臉狼狽，但還能大吼說：“東方旭在太子府，快！去叫太子來救我！”
我一聽，毫不猶豫，轉身就跑，黑衣人還想向我追來，但被識承攔在原地。
但是，識承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並不知道太子府在哪，他好像把我帶出了城，當我跑出一段距離，看見的是一片荒蕪，當場，我就傻在了原地。
“咕咕……”
我聽見一聲異響，一轉頭，看見了小白，我趕緊伸出手，它穩穩地落在我的手臂上。
“小白，趕緊去找東方旭，拜托你了！”我拿出偷藏的匕首，割下一縷青絲，綁在小白的腿上。
剛將小白放飛，就聽見背後有人追了過來，我趕緊蹲下身，繞了另一條路往上走去。
“她沒走遠，應該就在這附近，搜趕緊搜！”
“是！”
我靠在一塊大石頭後，跟他們也不過幾步之距。
若是一直躲在這裏，早晚都會被他們找出來的，我偷偷探出一個腦袋看了一眼，等他們稍微遠離一些，就趕緊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為了不讓自己鬧出太大動靜，一路上，我都輕手輕腳，還時不時抹去一些印記。
我不知道我逃去了哪裏，隻是見這越來越高的地勢，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最後，無處可逃。
“斷崖。”我看了一眼下方的無盡深淵，就知道自己走錯了。
可那群人已經追了上來，我隻能想著有沒有另一條路可以下去。
“你倒是挺會逃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離我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轉過身，看見一個黑衣男子，站在我的身後，劍上還滴著血。
我瞥了一眼：“識承死了？”
“他該死了。”聽他的聲音，倒是很年輕。
我說：“識承已經躲得夠遠了，甚至出了城，你這樣窮追不舍，是有仇吧。”
“有沒有人告訴你，猜得太準，是會沒命的。”他抬起眼眸，滿眼殺伐，是一個上過戰場的人。
這眉眼，看上去竟有幾分熟悉。
我認真地看著他，看著看著，榮戰的記憶就從腦海中浮現。
“隻有你，你不準去！”
“為什麽！大家都是軍人，我也是！”
“我知道，但是，你也是我的兒子。”
我看著他，嘴唇輕啟：
“你是……榮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