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精靈樹王到了壽命
無量深淵,是南域最為神秘的地方之一,也是傳說沒有人能活著出來的地方。
如果冰邵在這裏,他可能會發現這裏的景色頗為熟悉。
黑色的霧氣仿佛薄紗在空間內飄蕩,藍色的點點碎光,仿佛星空裏的寶石。
一個女人坐下那裏,轉著手上的命盤。
命盤呈紅銅色,由三個圓盤組成,三個圓盤分別可以轉動。
她看著命盤,輕歎了口氣。
端木家的人,求生欲太差了。
她閉上眼睛,又忽然睜開:“阿麟。”
“總是瞞不過你。”少年輕笑著,忽然從黑霧中鑽出來,從後麵抱住秦佩蘭,“姐姐……”
他聲音帶著眷戀。
“怎麽了?”
“無事就能不能來找你嗎。”青年嘟起嘴,甭管在外人麵前是什麽樣子,在姐姐麵前,他永遠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秦佩玉搖頭:“你不是會沒事來找我的性格。”同理,哪怕再依賴長姐,骨子裏的自強也讓秦佩麟咬緊了牙都不會向秦佩玉訴苦。
秦佩麟嘟囔了兩聲:“姐姐,妹妹她,真的沒問題嗎?”
“嗯?”
“她怎麽可能鬥得過七宗罪,她會有危險吧。”
秦佩玉抬手摸著秦佩麟的頭,秦佩麟微垂腦袋,不說話。
“記得嗎,我告訴過你,箭出弦,就再也沒有回頭弓了。”秦佩玉說。
這是她人生的信條,從她帶著弟妹離開秦家開始,她就沒有回頭路,從秦佩麒和秦佩麟選擇了各自的“罪”的時候開始,他們也沒有了回頭路。
而秦佩芝也隻是選擇了屬於她的沒有回頭路的道路。
秦佩麟沉默。
他放開環著秦佩玉的手,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兩步,黑霧擋住他的視線,再一晃,他就到了另一個地方,這就是無盡深淵的玄妙之初,處處都可傳送,處處都是死路,或者是循環的路。
“好像,把妹妹罩在羽翼下麵,讓她哪裏也去不了。”秦佩麟說,搖頭。
秦佩玉輕笑,兩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話說,姐姐,妹妹那邊怎麽樣了。”
秦佩玉低頭看著命盤:“不知。”
“命盤也不知?”
“八家的命本來就很難算,他們一直有著一線生機,無論現在還是以後。”
“一線生機……”
“就是不知道這一線生機能不能被小小把握住,或者是八家再蟄伏百年。”秦佩玉道。
屬於西北的那瞬光芒還是十分微弱,精靈樹王不死,端木一族就會永存。
她剛想將命盤收起了,忽然,不知道是感應到了她的想法,還是出了什麽意外,端木家族方向的光,滅了。
“哐當——”一聲,秦佩玉把命盤摔到了地上。
“姐姐!”秦佩麟忙過去,他撿起命盤,交到秦佩玉手上,“怎麽了?”
秦佩玉沒有說話。
是破而後立還是出現了什麽意外?
無盡深淵裏的暗元素忽然開始躁動,感覺最直觀的酒水站在秦佩玉旁邊的秦佩麟,他抓著秦佩玉的手臂,大聲喊:“姐——”
他打斷了秦佩玉的走神:“發生了什麽。”
“出了事我們一起解決。”秦佩麟說,為了家人,他無所畏懼。
秦佩玉摸著命盤,將最裏麵的圓盤撥向一個方向,待他收手後,命盤忽然快速地旋轉起來。
命盤越轉越快,幾乎看不見上麵的字。
秦佩麟第一次看見這般瘋狂的命盤,默默閉上了嘴。
“哢嚓!”
“哢嚓哢嚓!”
幾聲,命盤在旋轉中,碎了。
秦佩玉沒有出手停止命盤的運作,反而加大了輸出。
哪怕命盤徹底粉碎,她也需要知道一個結果。
如果八家的命脈真的沒有了,那靈源那邊很有可能會出事。
兩人都死死盯著命盤,命盤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哢嚓!”一聲,徹底碎成了幾瓣。
“姐!”
“不慌。”秦佩玉摁住她,冰涼的手心也被汗濕。
她看著命盤留下的紋路,凝神靜思。
是曙光,還是徹底的湮滅?
+
秦佩芝坐在地上,背倚著精靈樹王。
她看到鬱鬱蔥蔥的樹冠開始變黃,一點點凋零。
上一次精靈樹王黃葉還是因為端木幸常離世。端木族人還以為是精靈樹王經過了一次蛻化,經過了一次四季輪回,煥發新生。
但是不是。
精靈樹王隻有一季,它黃葉了,就是真的枯了。
上一次,精靈樹王是憑借著靈力,一點點逆轉了枯萎,那麽這次呢?
秦佩芝抬手接住一片落葉。
看來這次不行了。
精靈樹王到了壽命了。
“端木幸鈞,端木家族真的因為你走向滅亡了。”秦佩芝輕聲道,“你罪過大了啊。”
她說,握住手裏的枯葉,枯葉化作靈力與灰燼,靈力消散在森林裏,灰燼落入土壤。
結束了,端木一族的輝煌。
景音、駱奕、霍楠、冰邵走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慢慢消散的精靈樹王,還有樹下的兩個人。
“端木幸鈞!”霍楠喊道,他快走了兩步,又在靠近之後停住腳步。
麵前的畫麵太過壯闊淒涼。
“他怎麽了?”
“他睡著了,不願意醒過來。”秦佩芝答,她彎腰將端木幸鈞放在地上,倒退著走開。將空間留給精靈樹王與端木幸鈞。
這或許是端木一族最盛大的葬禮,但是在場的隻有他們幾個外族人。
裏安德羅察覺到靈力的波動,走了過來。
“精靈樹王……”他震撼地說不出來話,自他出生,精靈樹王就已經存在,而現在,精靈樹王居然枯萎了。
“樹王也是會枯萎的嗎。”
“它等了太久了。”秦佩芝答,“而它,未能孕育出新的生命。”秦佩芝閉上眼睛,想起來當時精靈樹王偏愛端木幸常的時候,想要留下的那個孩子。
如果命運,返祖選擇的是端木幸常,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秦佩芝想,但是現在,他們似乎也無能為力了。
裏安德羅看了一會兒,忽然動了。
一柄細長的劍出現在他手裏,劍隻有劍鋒是鋒利的,周身是光滑的圓柱形。
“先生?”冰邵疑惑。
“那裏還有東西,季春聲,去看看那是什麽。”裏安德羅猶豫了一會兒,將手裏的劍交到秦佩芝手上。
秦佩芝瞪圓了眼睛。
裏安德羅答:“我是淬靈師,不是馭獸師,該你去試試。”
“我?”
“你繼承的,是非常了不起的天賦。”裏安德羅繼續說。
秦深,大陸上一個驚才豔豔的才子,他最後隻留下了三個孩子,兒子雖然不喜修煉,但在帝國的資助下,也在靈獸研究方麵展露頭角。
那麽他的小女兒呢?
裏安德羅看著秦佩芝的目光裏包含鼓勵。
秦佩芝忽然懂得他的意思了,接過來的劍好像無比沉重燙手。
她可以做到嗎?
“將靈力運轉到眼睛,解開所有靈武防護。”裏安德羅道。
解開春之聲套裝嗎?秦佩芝吞咽唾沫。
裏安德羅支開靈力場,阻攔了後麵趕過來的人,這裏就隻有他們幾個。
而駱奕、霍楠還有冰邵,值得她的信任。
秦佩芝深吸了一口氣,黑色的長發驟然散開,身上的衣服又變回了在學校時候的校服,這樣的打扮讓她顯得非常稚嫩。
將靈力擊中在眼睛上,秦佩芝可以看到周圍靈力場的流動,綠色的靈力仿佛一隻隻螢火蟲,從精靈樹王那裏一哄而散。
秦佩芝看到了一處的“螢火蟲”散的比別的地方要慢一些,那裏有什麽東西還沒有失去生機,裏安德羅讓她分割出來的,也正是那個東西。
“我要怎麽做?”秦佩芝有些緊張。
裏安德羅微笑:“放鬆,安撫它,如果他願意跟你走,他會跟你走的。”
得到裏安德羅的話,秦佩芝又往前走了兩步。
靈力團感覺到她的靠近,立馬竄到了樹後麵。
“我沒有惡意。”秦佩芝安撫它,它沒有動。
少女停下腳步:【我沒有惡意。】她視圖把自己的想法傳遞過去。
靈力團似乎放鬆了幾分。
雖然他的靈力散的比較慢,但也在往外擴散,如果不想想辦法,他也會散到沒有。
【你願意跟我走嗎?】秦佩芝再次靠近,她把劍放到身後,視圖用攤開的手去接近靈力團。
如果又馭獸師在這裏,他們會發現,這是馭獸的一大禁忌。
所有的野生靈獸都很討厭其他物種的氣息,他們會標記自己的領地,並排斥外人。
不過,靈力團並沒有多少抗拒。
他依偎著精靈樹王,像是在道別。
他慢慢挪向秦佩芝。
一枝新芽從古樹上長了出來,慢慢開出一朵花,又結出一顆果實,果實從綠色,慢慢變黃,變了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靈力不夠了。
青黃色的果實在枝頭晃動,最後猛地折斷,落到了秦佩芝手上,瑩瑩的汁液自斷口出流了出來,隨之還有靈力從殘口擴散出來。
秦佩芝隱隱聽到有孩童哭泣的聲音。她調動木屬性的靈力,小心滋潤著手上的靈果,就像在嗬護一個孩子。
但是還是有無數靈力,自斷口處流失,沒有一點減緩,她的靈力比起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該怎麽辦?找霍楠幫忙?
靈果必須要找一個契約者才行。
秦佩芝自知靈力不夠,而且當她開始滋養靈果的時候,早鶯和雨燕都發出了鳴叫,在排斥這個外來者。
所以該怎麽辦?
忽然,秦佩芝留意到一縷紅線。
+
離秦佩芝有些距離的地方,其餘人都在看著她。
淬靈和馭獸有些許相通的地方,駱奕倒也有了解過一些。
他眨了眨酸脹的眼睛:“沒救了。”
“不一定。”裏安德羅搖頭。
一陣花香忽然散開,一隻花精靈出現在裏安德羅身邊,靠在裏安德羅身上。
櫻粉色的長發,粉白色的皮膚,淺琥珀色的眸子,她依偎在裏安德羅身邊,一手摸著自己的小腹,一手牽著裏安德羅。
冰邵不是第一次見這隻花精靈了。
花精靈是裏安德羅的靈植,也是他的伴侶。
花精靈很少會選擇結果,因為果熟總是意味著花的凋零。
但是這隻花精靈結果了,她花瓣化的裙擺開始枯黃,頭頂的花蕊也都全部焦黃並萎靡。
就如懷孕的人總是心情不穩定一般,花精靈也是一般,她感覺到了有植係在誕生新的生命,也跟著出來看看。
她看著秦佩芝手上的靈果,目光透著慈愛。
裏安德羅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都在等秦佩芝做出決定。
+
秦佩芝沒有思考太久,她又握住了劍,劍尖指向精靈樹王體內的那根血線。
那是端木幸鈞剛才灌注進去的。
劍尖挑著血線,連上靈果。
靈果一開始還有些不樂意,但是這是它想要生存的唯一辦法,它轉了幾個圈,開始吸收血線,靈果又從青黃轉向金黃。
有效。
秦佩芝神情輕鬆了幾分。
精靈樹王的靈力留不住了,現在的靈果就像個還不能自己呼吸進食的早產兒,必須想辦法想補足先天的虧空。
秦佩芝仔細端詳著靈果的狀態,忽然,血線又連上了端木幸鈞,一個金色的陣法忽然出現。
契約陣。
端木幸鈞沒有能力契約精靈樹王,但還是可以契約一直精靈樹王幼崽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靈果十分抗拒,它往外流失的靈力忽然換了方向,朝著端木幸鈞湧去。
結局會是什麽?
裏安德羅精神也是緊繃著的,但他沒往要撐住防禦場,不讓外人打擾。
而忽然出現的這個靈力波動不遜於他。
裏安德羅微怔,他剛打算探尋來者是誰,來者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一個暗係靈力者,靈力的氣息透著南域的味道,除此以外,還有些熟悉。
裏安德羅思考辨認了一會兒,就選擇放棄,他的關注重點仍主要在秦佩芝和靈果身上。
+
端木幸鈞心存死誌,奈何,天公不作美。
就好像一個睡飽的人,怎麽都睡不著了。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秦佩芝將靈果遞向他,端木幸鈞的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嫌棄,靈果表現的地比他還明顯些,纏著秦佩芝不走。
秦佩芝:“……”
秦佩芝:“你不想辦法哄哄?”看端木幸鈞不爽,她就爽了。
小夥伴沒有事,這讓秦佩芝也開心不少,“看樣子天不絕你。”
端木幸鈞歎氣,不知為何,嘴角也帶了笑意:“你真是……”
他向著靈果伸出手,結果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少城主被靈果子抽了一下。
端木幸鈞是森林之子,作為下一個精靈樹王,靈果也不遑多讓。
端木幸鈞不由得無奈。
“你這是遇到克星了。”秦佩芝笑語,繼續捧著靈果子。
端木幸鈞無奈:“幸災樂禍的太明顯了,不過,我感覺你的氣息好像不一樣了。”端木幸鈞看不見,但是他的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啊,差點忘了。”秦佩芝又換回季春聲,兩人等著靈果恢複完,朝著大部隊走去。
裏安德羅帶他們走了條小路,避開後麵一窩蜂湧過來的西北人。
+
且不提秦佩芝那邊,秦佩麟正在懷疑人生。
秦佩麟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他連秦佩麒這個當哥哥的也敢懟,慫的大概就隻有秦佩玉和秦佩芝不開心,再就是會碰到兩個人尷尬。
秦佩麟自認臉皮夠厚了,但是還是有兩個人能讓他尷尬到,一個是裏安德羅,姐姐曾經“迷戀”的對象,且不提剛剛差點撞到他手裏有多尷尬。
現在的情況倒也不遑多讓。
“溫斯特副團長。”眯眼笑著的青年用袖子掩住口鼻,耷拉著的眼皮下,一雙眼珠子飛快轉著。
“麟掌櫃怎麽會在這裏。”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用來形容溫斯特一點也不過分,黑發白皮的青年同樣笑得溫潤。
“路過,罷了。”秦佩麟答,甚至不想反問一句為什麽溫斯特會在這裏。
不過還好,被溫斯特截胡的地方是大陸中部,隨便扯個借口都能糊弄過去。
溫斯特端詳麵前的人,曾經白麵饅頭一般的小孩如今已經張開長大,也變得狡猾了。
“秦佩玉在哪。”
“姐姐誒?”秦佩麟歪頭,“我聽說姐姐被瘋狂騎士j劫走了,那位瘋狂騎士現在是改名叫嫉妒了嗎?”
糊弄了歐紹清的話,秦佩麟張口就來。
他說了一半,半側過頭:“說不定他是嫉妒我姐姐,所以把姐姐拐走了。”
溫斯慢慢走近秦佩麟,追著他的正臉,盯著他,“這話說出來,你良心不會痛嗎?”
姐弟倆貌似不熟,一個在帝國,一個在東南。
但是他們騙的過別人,騙不過他,秦佩麟最依賴的人就是秦佩玉了。
秦佩麟擋臉的手拿了下來,他也不笑了,任由溫斯特打量。
“秦佩玉在哪?”
“姐姐現在很安全。”
“嗬,我管她安不安全。”溫斯特冷笑出聲,無論這些年他變化多大,在與秦佩玉相關的時候,他還是當初的那個毛頭小子,那個在南域求生得可憐蟲。
他麵目扭曲:“我為什麽要管她的事,她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幹?”
他刺激秦佩麟,放從心底感受到了一絲暢快。
但是暢快之後,又是悲涼。
溫斯特不再抓著秦佩麟不放,他轉身離開。
有些選擇,一旦做了,就再無回頭路。
秦佩麟輕歎:“再見了,準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