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輩子不得安生
阿晟走過來解釋道：“少爺，那位婆婆的兒子和小女孩的媽媽去找桑白皮還沒回來，所以他們還在這裏。”
“嗯。”葉黎暄了然，牽著柳依依朝她們走去。
那老婆婆首先看到他們，欲要起身，“葉神醫回來了。”
“快請坐。”葉黎暄將她重新輕按到椅子上，問，“婆婆，你感覺怎麽樣？咳得厲害嗎？”
那老婆婆長歎一聲，認命道：“我感覺啊，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太痛苦了，太難受了。你相信嗎？我從前廳走到這後院，用了將近一刻鍾，嗬嗬嗬……”
葉黎暄感到心酸，但桑白皮沒買回來，他也不好輕易許諾什麽。
老婆婆似乎不抱什麽希望，自顧喃喃道：“這死啊，倒是不可怕，隻是老太婆我這有遺憾。我二十歲就死了丈夫，自己一個人含辛茹苦把我兒子拉扯大，終於在去年給他娶了妻子。今年年初啊，我那兒媳診出有了身孕，我的大孫子還要一個月就要出生了，然……我卻活不到一個月了。”
她說著渾濁的眼睛裏落下兩滴濁淚，心痛地哽咽起來，“我多想……多想再多活幾天，不用多，就幾天，我想看看我的孫子，哪怕隻有一眼，真的想看……”
“婆婆……”柳依依淚眼婆娑地喚，上前拿出手帕給她擦去眼淚，“您別傷心，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買到桑白皮救你們的命的。”
老婆婆擺擺手，又是一聲長歎，不再說話。
“我也快要死了……”一個落寞傷感的童聲隱約傳來，柳依依朝秋千上的小女孩看去，隻見她依舊蒙著麵低著頭，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掉落。
柳依依心都碎了，上前蹲到已經停止晃動的秋千麵前，擦著她的眼淚搖頭哀泣，“不會的，你不會死的，相信姐姐。”
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像是怎麽也擦不完，不斷從小女孩眼中掉落，一顆一顆源源不斷。
“我快死了，我死了我娘怎麽辦？她一定會天天哭，天天哭……眼睛會壞的。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能當娘親的女兒嗎？”她低著頭小聲說著，像是在問柳依依，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柳依依心似油煎，摸著她的頭流淚安慰，“乖，不用下輩子，你們母女這輩子的緣分還沒盡，你們還會繼續在一起的。”
小女孩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繼續喃喃自語，“我死了之後我的小夥伴們會不會想我？我如果變成鬼了，還能跟他們一起玩兒嗎？他們會不會害怕？”
柳依依嗚咽著說不出話來，隻能默默給她擦拭眼淚，自己的眼淚卻流得越來越歡。為她的悲慘遭遇，為自己即將到來的痛失所愛。
“姐姐，”小女孩的目光終於看向了她，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潭碧泉，抬起小手也給她擦拭眼淚，“你不要哭，我其實也不是那麽可憐，剛才這個奶奶說她也快要死了，這樣一來我就不那麽害怕了，我們一起變成鬼，奶奶說會保護我。”
柳依依更加難過，無語淚流。
“咳！”小女孩忽然劇烈咳了一聲，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每一聲都難受到了極點，每一聲都讓人揪心。
“咳…”她咳到脫力，蒙著口鼻的麵巾上隱隱顯現一抹紅色。
柳依依驚懼交加，看向葉黎暄悲聲呼救，“黎暄哥哥，她咳出血了，怎麽辦？怎麽辦？快救救她！”
葉黎暄慌忙上前搭救，在抱起小女孩之前，她先一步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她……她暈過去了！”柳依依驚呼，捂住嘴巴滿麵驚恐。
葉黎暄將小女孩抱起，快速往屋裏跑去，“別慌，我想辦法緩解一下。”
柳依依也慌忙跟去，還不忘回頭叮囑阿晟，“阿晟，你照顧好這位婆婆。”
葉黎暄把小女孩放到房間裏，無可奈何下給她服用了沒有桑白皮的肺癆藥，才總算穩住了她的病情，讓她五天內沒有生命危險。
“她怎麽樣了？”柳依依給小女孩掖好被子，心中難過得不行。
葉黎暄是滿心的自責悔恨，痛苦地捶著腦袋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她可能已經在康複中了。”
柳依依跑過去抓住他的手，心疼勸慰，“黎暄哥哥，你別這樣，這怎麽能是你的錯呢？桑白皮賣光了跟你有什麽關係呢？”
葉黎暄紅著眼眶愧疚道：“怎麽能跟我沒有關係？我們和桑白皮隻差了幾個時辰而已。如果我能早點去買，如果我在阿晟服藥見效的第一天就去買，而不是非要等阿晟徹底痊愈，等家裏的藥徹底沒了才想起去買，又怎麽會發生這種狀況？”
柳依依淚流滿麵，搖著頭泣不成聲，“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是我害的他們。”
葉黎暄苦笑，“傻丫頭，這跟你哪有半點關係？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是我沒有先見之明導致的。我現在隻祈禱李知府能早點把桑白皮買回來，若是因為沒有藥引子，讓這個小女孩和那位婆婆死去的話，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會自責痛苦一輩子，一輩子不得安生！”
柳依依臉色慘白，後退兩步險些摔倒，心中的絕望潮水般朝她湧來。
“依依？”葉黎暄注意到了她的狀態，心疼又疑惑地把她擁到懷裏，“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黎暄哥哥！”柳依依實在是忍無可忍，抓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我害怕，我害怕。”
她怕離開這個男人；她怕嫁給那個陰晴不定的張文翰；她怕她的命運即將走向萬丈深淵。她怕極了，怕得不得了，然而她再怕，這些百姓們的生命她也沒法不顧，這個男人的感受她更是沒法不顧。
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葉黎暄心疼得像是刀在割一樣，摟緊她連聲勸哄，“不哭不哭，別怕，有我在，桑白皮會買回來的，小女孩和老婆婆也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柳依依點著頭，哭到失聲，“對，都會好的，他們都會好的，你也會好的。”
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