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外公引火燒身(中)
她突然想起來，那天吵架的早上，自己剛剛把一戶人家欠的，去年底彈棉被的三百塊錢給要了回來，就一直放在褲兜裏給忘記了。
為了等弟弟回家，姥姥還想無論如何也要多住上幾天。不管平時多麽摳門的她，這下她毫不心疼地把三百塊錢掏出來，直接放到飯桌上，對弟媳說：“這三百塊錢就當我們母子四人的夥食費，等下你就去供銷社買吧！”
弟媳沒想到，這個小姑子是有名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今天居然會舍得掏出三百塊錢給她，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也不客氣，剛要伸手拿錢，老大一把抓起全部全部的錢，搶了過去，又迅速仨兄弟把錢給分了，每人一百塊錢，一塞褲兜仨人就往門外跑。
老大今年十二歲了，仨兄弟都隻是差一兩歲。兩個大的反應快跑的也快，老三最小反應慢了點，跑的也慢。
弟媳見錢被老大搶了，本能要抓老大，結果老大老二都溜的快。一把逮住老三跟搶他錢，老三說什麽都不拿出來，七扯八扯，弟媳連個孩子都搶不過，氣的火冒三丈。直接“啪——啪——啪”朝老三臉上狠狠地刮了三個巴掌，嘴上還不停的罵罵咧咧：“你們老楊家，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偷人，小的搶錢。還懶在我家騙吃騙喝，死犢子!快還我的錢!有爹生沒爹養的狗東西。有娘生沒娘教的豬崽子……”
姥姥把錢放桌上後，馬上在心裏不住的後悔，心疼那個三百塊錢那，她要賣掉多少個雞蛋才能補回來。
她就對著老大眨眨眼，沒想到老大最懂他媽的心思，一下就把錢給搶過來，並且非常聰明的把它分成三份，就不用擔心被逮著給一鍋端。姥姥在心裏那個高興啊！又不住的暗暗竊喜。
但當姥姥看到她最心愛的小兒子被打，這幾天原本就是忍氣吞聲的住著了，按她的脾氣能忍受到今天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
現在小兒子被打，她已無需再忍，憋屈多少天的怨氣全撒在弟媳身上。
姑嫂兩個人就這樣纏在一起一起，都是恨對方恨得咬牙切齒的，下手都非常的狠。你拽我麻花辮，我扯你發髻；我踢你一腳，你揣我一下；你咬我一口，我就立馬還咬回去。
兩人嘴上還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罵一句：“你這個挨千刀的，不得好死!”
那個回一句：“你該下十八層地獄。”
……
罵著!罵著!突然，有個人這樣罵道：“你這個女人這麽壞，活該斷子絕孫，死男人。”
另一個愣了一下，馬上緩過來大笑：“哈——哈!你就盡管的罵吧！，反正死的都是你自己娘家的人，哈——哈！我大不了再改嫁!哈——哈!”
“啊喲!我怎麽罵自己的寶貝弟弟了！該死的！都是你這個壞女人惹的！”姥姥反應過來，對弟媳更是一頓好打。
弟媳個子長得小巧玲瓏，家境又可以，平時又很少幹農活。她根本就打不過，整天都在地裏幹粗重農活，滿身都是傻力氣的姥姥。
沒多久，弟媳敗下陣來，棄家不顧狼狽逃跑。
像是沒長腦子的姥姥，還當自己未出嫁一樣，還在這個家東翻翻西翻翻，還在不停找吃的東西。
弟媳的娘家離這不遠，站在這裏的村頭大喊一嗓子，她娘家的人就能聽的一清二楚，家裏兄弟姐妹又多。沒一會兒，她娘家的人呼朋喚友，一大群的人氣勢洶洶，像個大部隊一樣，大張旗鼓往弟媳站的方向趕來……
沒等姥姥翻出東西，院裏已經鬧哄哄站滿人。還沒等姥姥反應過來，有幾個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把姥姥從屋裏拽出去，直接扔在院裏的地上。不由分說一哄而上，所有人對著姥姥一陣拳打腳踢，還不住的往她身上砸雞蛋吐口水。
最後把折騰的半死不活的姥姥，像抬一頭死豬一樣直接扔在村口，然後那群人揚長而去。
那仨小子躲在暗處的，等那群人都走了，才把姥姥半推半拉，好不容易仨兄弟把姥姥帶回自己家裏。
外公看著這母子四人，死老婆子肯定又在娘家惹是生非，渾身上下髒的不成樣子，就像豬在豬圈裏打滾了一樣，還滿身都是傷痕累累。仨臭小子大冬天還大汗淋漓又沾了滿身的泥土。明顯母子四人，這個樣子就是從娘家落荒而逃的。
外公也不跟姥姥計較以往的過錯。
精心照顧好姥姥的身體，還管好這群嗷嗷待哺的娃兒們……
姥姥那段時間在娘家，每時每刻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弟弟回家。現在弟弟終於回來了，剛一進家門就聽了自己老婆的一番哭訴，一扔下包裹，就馬不停蹄往姐姐家趕。
還臥在床上養傷的姥姥，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弟弟，覺得一陣陣涼氣從後背冒出來。
被弟弟的好一陣怒罵，就差點又要打死她，最後還是外公過來幫她解了圍……
姥姥經過這段時間外公的精心調理，身體逐漸好轉。老頭子不計前嫌的照顧自己，還幫她解圍，姥姥已經提不起對他的恨。相反的把所有怨氣，所有的恨都埋在心底，隨著小楊果長大，在姥姥心裏逐漸生根發芽。
因為家裏有兩個這麽小的孩子，外公隻能在家彈棉花，再多種些地，以前在外做的生意還有些積蓄，一家大小日子過得倒還可以。
楊果打小所有事情，姥姥絕不參與。外公對她也不放心，有關楊果的事情，他盡量親力親為。
待到楊果兩歲多開始，姥姥趁外公不注意，總是偷偷的欺負她，要麽罵她，要麽狠狠地掐她一下，或者偷偷的嚇她一下。
楊蘋還太小不知道楊果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但她非常喜歡爸爸給她帶來的，這個隻小她兩歲的小妹妹。
兩姐妹整天黏在一起玩，隻要楊果給老媽欺負了，楊蘋就要站出來護著小妹妹，結果楊蘋也要跟著遭殃。
隻要爸爸這個附身符不在身邊，兩人總是一起被打一起挨罵，楊果受到傷害的程度，肯定是比楊蘋要嚴重的多。
這樣弄得外公寸步不敢離開，他這雙小蘋果。防不勝防，時不時兩孩子身上都是傷。外公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有一次狠狠地揍了姥姥一頓，並且威脅她，下次再這樣我就直接休了你，你帶著你的寶貝仨小子給我滾蛋。
姥姥也害怕被休之後，娘家已經讓自己給整得沒臉回去。帶著仨小子，自己這臭脾氣還這麽大歲數，肯定不會有人要自己了。
從此姥姥收斂了許多，手上是下手少了，可嘴上還是不饒人。該是出去筒這樣還是出氣筒，當然都是背著外公做的。
姥姥等著楊果三歲多，趁外公不知道就逼著楊果就讓掃地，喂雞、鴨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並且威脅小楊果你敢跟你爸說出去，我就揍死你，掐死你。
小小的楊果每每總是淚漣漣，把這些事情給做完，並且練著努力做好，盡量少一次挨罵，少一次挨打。楊果每天在姥姥麵前過得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什麽時候又惹媽媽生氣，或者什麽時候又成了媽媽的出氣筒。她就不明白為什麽媽媽對哥哥跟對她截然相反，為什麽自己在媽媽那裏的待遇會這樣的。
從小楊果受到姥姥的不公平待遇，她就變得膽小怕事，特別的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的聽話懂事。
楊果就越發的黏著外公，尋求庇護，在外公懷裏撒嬌。本來外公就非常喜歡這個天賜的孩子，這個家裏就楊果的最聽話最懂事，外公就越發的喜歡她。
等快要上小學時，姥姥就光明正大的教楊果做飯，所有的家務楊果必須幫忙做。因為其他孩子都上學忙，外公跟姥姥天天不是忙著彈棉花就是忙著地裏的農活。
隻要姥姥不打楊果，女孩子幫家裏做些家務活也正常，再說自己夫妻兩個確實忙的沒時間，外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整個小學階段，楊果除了上學，每天還要不停的忙碌著，所有的家務都是她一個人做的。慢慢地，楊果練出了炒的一手好菜，習慣家裏都是楊果做飯。就算家裏有客人來了，姥姥也要楊果做飯，總有人會誇楊果這孩子這麽小，做的一手好菜，將來可以當廚師開個飯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姥姥在心裏盤算著：總有一天，她要好好利用家裏的這個小雜種，現在楊果是自己的貼身使喚的丫頭，將來我要讓她是我的錢包，我的聚寶盆……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楊果已經小學畢業了，馬上就要升入鄉裏的初中。
外公看著楊果現在已經這麽大了，好多年自己也沒發現老太婆打楊果欺負楊果，看來楊果做點家務，免了老太婆給她找麻煩，也是值得的。現在外公不怕老太婆會再打楊果，就算打她一下，楊果這麽大了可以逃也可以還手。
家裏那仨小子也快成年了，家裏的老房子，也該拆了重蓋，又要給仨小子娶妻。這幾年夫妻倆拚死拚活的幹，供五個孩子上學，現在家裏也沒有多少積蓄了。
外公考慮再三決定自己再去北方彈棉花，多幹夠幾年再回來，盡量一次把蓋房的錢給賺回來。
於是，在暑假結束之前，外公帶著鋪蓋，又去了北方重新闖蕩江湖。
外公在北方隔段時間就要給家裏來一封信，他最關心的永遠都是楊果，每封信都要對楊果說很多很多事情。可是這些信楊果一封都收到沒看到。都是讓姥姥悄悄地給收了，然後，就隨便讓哪一個兒子給他老爸回一封平安信。
外公在外地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一切都好，特別是他的果兒過的也挺好的，他也就非常放心在外頭工作。
外公在北方拚了命的整整幹了三年，估摸著自己這三年賺的錢，回家蓋三間兩層大瓦房也差不多。不夠的話，可以去借點湊湊，這也夠將來仨小子結婚用的婚房。多少年沒有回家心裏一直想的不行，更是長時間沒見到楊果，越來越覺得心慌。再算一算，三年初中也快上完，果兒她也該中考了，說什麽自己也得回家陪她中考……
等外公把手頭的事情都處理好，一路長途跋涉，興奮地踏進家門。就大聲喊著：“果兒!果兒!爸爸的小心肝!爸爸回來了！”
喊了老半天沒反應，以往隻要外公這樣一喊，果兒早就像一隻快樂的鳥兒一樣馬上飛到外公身邊。
可今天，外公把家裏裏裏外外找了個遍，也看不到果兒的人影，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連老太婆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外公看時間也不早了，自己又餓的不行就去廚房做飯。
沒一會兒，姥姥扛著鋤頭從地裏回來，遠遠看著自家的煙囪在冒煙，就覺得非常奇怪：家裏隻有她跟楊果有做飯的習慣，難道是楊果不上班，偷偷跑回家了？
想到這，姥姥非常的生氣，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扛著鋤頭氣勢洶洶直接往櫥房衝，一路上還罵罵咧咧：“死丫頭!死楊果!你不去上班滾回家幹什麽？把這個月的工資給我統統的交出來。”
正坐在小板凳在燒火的外公，聽到老太婆的罵聲，剛想站起來，姥姥的鋤頭差點就打到他的頭上。
姥姥剛要下手打楊果，突然間發現燒火的是自己的老頭子，馬上愣了一下。
趁她愣住，外公用力一扒拉他頭頂上的鋤頭，姥姥差點被鋤頭帶著給摔倒了，及時拉一下灶台，才站穩。
外公怒罵道：“你這個死老太婆!死性不改，差點就要砸死我!說——你對果兒都做了什麽，還想用鋤頭砸死她，果兒現在她在哪裏？你有沒有讓果兒去上學。”外公現在懷疑姥姥是不是沒讓果兒上學。
“是她自己不想上學的，關我什麽事!”姥姥推卸責任。
“你胡說八道!果兒從小聰明伶俐，這五個孩子裏麵就她學習最好了。況且她也是一個最喜歡上學的孩子，她肯定能考上縣裏最好的高中，我回來就是要陪她中考。”外公相信家裏這群孩子裏麵，他的果兒，將來是最有出息的。
“媽！媽！你在廚房跟誰在說話？我肚子餓死了，媽媽！你快給我盛飯!”老三出去玩了，剛回來就喊餓，又想要老媽伺候他。
聽到老三的聲音，外公大喊一聲，讓他過來。老三聽到是爸爸在喊他，著急就跑過去，從小這小子怕老爸就像是老鼠見了貓。
外公大聲喝斥：“老三!你給我說說你妹妹果兒去哪裏了？她在幹嘛？敢撒謊看老子今天是怎麽揍死你。”說著，外公一把搶過來姥姥手上的鋤頭。
剛一見麵就是這一陣勢，嚇得老三，雖然三年沒見老爸，身高也早超過老爸。可從小怕他都有心裏陰影，再加上剛回來見麵就是這樣的場景，直接嚇得老三癱軟坐在地上：“爸!都是我媽，你剛出門就逼著楊果妹妹，跟臨村的一個表姐去市裏小飯店刷碗，刷了半年的碗。後來有一天，他們發現楊果炒菜炒的好吃，就讓她當了廚師，工資也跟著翻了倍。我媽自己每個月都會準時，去領楊果得全部工資，一分錢也沒有給她留。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的。”老三一點都沒保留，一口氣全說出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