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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咫尺心魔控五間

  東朝二十年,七月末。


  南州,夏國與陵國相鬥三月有餘。


  夏國三路大軍夾擊陵國臨川郡。陵國連失臨川、邵武二城。


  唯有明溪城,由於距廬陵郡不遠。為陵國大都督褚昭琦及時領兵所救。


  陵國大都督褚昭琦領四萬援軍,與明溪城中的近萬守軍,欲夾擊夏國驃騎將軍牧戈所剩的兩萬餘步騎。


  夏國驃騎將軍牧戈見此,索性以步卒為餌,用騎兵迂回其後,反襲了陵國大都督褚昭琦後軍,燒毀糧草輜重近半。


  陵國大都督褚昭琦與明溪守軍合兵一處,駐守明溪城。夏國驃騎將軍牧戈麾下步卒盡亡,如今隻率萬餘騎兵,於明溪城外四處劫掠。


  大都督褚昭琦不得已,領輕騎、重騎合計二萬出城。與驃騎將軍牧戈遊鬥於陵國明溪與夏國三明交界之處。


  另一邊廂,陵國大將軍林鴻領軍六萬,北上南城。與南豐、黎川三城互為犄角。


  此三城地處臨川郡之心腹。西北可禦臨川來犯,東北可擋邵武之兵。西南可援廣昌,以衛廬陵。東南可與泰寧、明溪縱橫一線。


  南城、南豐、黎川三城之間有一湖,名醉仙湖,方圓八百裏。水路縱橫,湖島千餘。丹霞峰林,樹木蔥鬱。


  相傳荒朝坤國大都督,‘四絕’李顛,曾於此湖中操練水軍。李顛時常提酒睡臥湖中,一襲白袍醉似仙形。是故,醉仙湖因此得名。


  為後人譽為千古第一詩詞集的《李顛集》中,曾收錄有一首李顛於此地所作的《鷓鴣天·萬頃碧波為衾枕》。詞中有記道:


  “


  萬頃碧波為衾枕,一醉臥倒此湖間。千島塢中犀甲整,鱗次櫛比艦連天。


  飛猿嶠,落峭岩。丹霞峰林不知年。漫道無欲可登仙,酒來天公也放顛。


  ”


  今時醉仙湖中雖無昔日千島千塢,舟艦連天之景。卻也有陵國船塢半百,其內樓船、門艦數十,艨艟、走舸過百。更有陵國水軍四萬,日夜於此操練。


  陵國大將軍林鴻尤善水戰、步戰。如今領軍六萬入駐南城。加上這醉仙湖中四萬水軍,以及南豐、黎川兩城駐軍。


  此三城一湖,合計精兵一十三萬,可攻可守,扼襟控咽。縱是夏國三麵來圍,亦可分而拒之。且八百裏水路縱橫的醉仙湖中,那枕戈坐甲,船舸待發的四萬陵國水軍更如寒匕鋒刃,暗藏殺機。


  陵國若能與夏國相峙於此。以嚴待懈,以守待攻。臨川誰屬,猶未可知。


  陵國大將軍林鴻亦是知兵之人,便是要如此行事。保三城一湖之地,據險而守。


  夏國見此,兵出四路。


  臨川城,夏國鎮北將軍南書瑾。分出水勇八千,往東打金溪,自領萬餘水軍自撫河下南城。


  邵武城,夏國車騎將軍繆青,分兵兩路。步騎一萬北上打光澤,親率一萬步騎往黎川。


  陵國,南城。


  城中校場,中軍大帳。


  大將軍林鴻頂盔摜甲立於帳中,凝視輿圖。微微沉吟道:


  “夏軍今次兵分四路,繆青攻黎川為虛,取光澤為實。南書瑾打南城為虛,占金溪為實。


  東西兩路,匯兵資溪。意在臨川、資溪、金溪、光澤、邵武,五城連橫,斷臨川以北……”


  林鴻偏首於身側一旁,落後半步而立的男子,笑言問道:


  “林鴉,你怎麽看?”


  旦見此人,七尺餘高,三十上下。鐵冠束發,一身甲胄。身形不似林鴻高大魁梧,卻是精悍矯健。兩頰消瘦,不苟言笑。鹿皮罩目,遮住一目。


  精貫白日,林家一鴉。


  林鴉,大將軍林鴻的家將。林鴉原名林季,廬陵林縣佃農之子。七歲入廬陵望族林氏族中為仆,賜名林鴉。


  林鴉聰慧伶俐,八歲感氣。為林氏一門看好,用心栽培。林鴉不負所望,敏而好學,能文能武。隨族中家主之子林鴻身旁陪學聽用。


  其後,林鴻出任軍中,林鴉相伴左右。林鴻領軍大戰、小戰三十有餘。林鴉為林鴻出謀劃策,屢救林鴻於危難。披肝瀝膽,生死不離。林鴉一目便是為林鴻擋箭而失。


  數年之前,陵夏兩國,撫河水戰。亦是林鴉斷出夏國盲侯夏仲淵的火攻之計,救得陵國水軍過半,自也救了林鴻性命。可以說若無林鴉,當年夏國燒毀的就不僅是陵國數十艘精鐵艨艟了。


  林鴉躬身行主仆之禮,恭聲回道:


  “回家主。夏國分兵四路,確如家主所言。有取城連橫,斷臨川以北之意。


  若真令夏國連橫五城,則五城東近豫章、北靠鄱陽、西通建安。以三郡養五城,便可與我等於臨川之地南北相峙,再無糧草將罄之慮。此其一也。”


  林鴻看過林鴉,雖早知林鴉見識更勝自己一籌,不想林鴉非但斷的更為透徹,且還有其二。


  林鴉繼而言道:

  “其二,夏國此舉,實有賺家主出城之意。


  如今臨川安危,陵國生死,皆在家主一身。陵國若比裘衣,家主則為皮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是故,縱然坐視夏國斷北連橫,家主也萬不可輕易出兵涉險。”


  林鴻一雙大手,扶起身側這名相伴二十餘載,有如兄弟一般的林家忠仆歎道:


  “我有‘獨目’林鴉,可比晉王‘鷹目’李瞰。


  林鴉啊!你我名為主仆,實為兄弟。我前番欲去你奴籍,請大王封你為將,你死活不從。


  我知你心意,但陵國如今外憂內患,時局難明。以你之智,不難猜出我逐你出林府,留你於軍中的用意。製衡大都督褚昭琦,助大王子陵彀繼位,才是我林家的燃眉之急。


  待今次夏國戰事一了,我會再向陵王表你功績,去奴籍,封你為將。你切莫推辭,暫忍一時。他日大事若成,我親接你回林府,你我兄弟再不分離。如此可好?”


  林鴉獨目微紅,躬身行禮。


  “林鴉,謹遵家主之命。”


  林鴻拉著林鴉的手大笑道:

  “哈哈哈!這家主之稱也該改改了。好了,去知會一下你於夏軍之中安插的細作,探探夏軍虛實。


  夏軍北麵四萬餘兵馬,尚敢分兵四路。我林鴻擁兵十三萬,若是窩在城裏不敢出兵,恐遭天下人笑。尤是那褚昭琦,欲看我笑話久矣。”


  林鴉心中無奈,你娶那邵君舯就是個笑話,天下人和褚昭琦早已笑過了啊


  林鴉出了中軍大帳,行到自己帳外。


  忽的,獨目一凜。


  支開其中一名執矛侍衛,與另一名圓臉侍衛沉聲言道:

  “你且隨我入帳。”


  南城校場,林鴉帳中。


  林鴉單膝跪地行禮,恭聲問道:

  “敢問侯爺有何指派?”


  那名圓臉侍衛毫無尊卑的笑回道:


  “嗬嗬!人言‘獨目’林鴉可比‘鷹目’李瞰,莫非林大人猜不到麽?”


  林鴉心中叫苦,他如何能猜到那位‘咫尺心魔’南盲侯的心中所想。


  數年來他林鴉能屢戰成名,多是盲侯夏仲淵暗中相授機宜。


  隻說當年陵夏兩國撫河之戰中,窺破夏仲淵的火攻之計。那哪裏是他窺破的,分明是夏仲淵事先遣人告知他的。


  圓臉侍衛見林鴉一時無語,略有不奈交待道:

  “三日後,你去回報林鴻。便說細作探得,南書瑾打金溪為虛,水陸並發取南城為實。南書瑾會親率水勇近萬,於陸路行軍。


  繆青攻黎川為虛,實為與南書瑾三路夾擊南城。分兵取光澤亦為虛,兵馬行出邵武三十裏便會駐軍。待擊光澤、黎川兩地援軍。”


  林鴉聞此,心中已知。夏仲淵此回專為誆林鴻領軍出城擒殺南書瑾。


  夏國鎮北將軍南書瑾是夏國丞相,瓊天閣大學士南書賦的長子。且是夏侯夏仲淵愛將,於夏**中素有威望。


  如能擊殺南書瑾,陵**中必能士氣大漲。若是生擒南輸瑾,或可以其為質,與夏國相約和談罷戰。


  隻是林鴻真若領軍去了,被擒殺的就不是夏國鎮北將軍南書瑾了,而是他陵國大將軍林鴻。


  林鴉神色黯然,欲言又止。終是提起膽子,小心試問道:

  “不知侯爺可否留林鴻一命?”


  圓臉侍衛好似聽到了什麽可笑之事,嬉笑道:

  “嘿嘿!林鴉大人這是擔心主子了?”


  轉而麵色一沉,寒聲厲道:


  “可也要記得,誰才是你的主子!”


  林鴉慌忙頓首賠罪,連道不敢。


  圓臉侍衛複又滿臉堆笑地行下屬禮,躬身退出帳外。


  林鴉愁腸百轉,終是化作一歎。


  南州,陵國境內。


  臨川城外,以東十五裏。


  夏軍營寨,中軍大帳之內。


  ‘咫尺心魔’夏仲淵,頭戴蟒口吞天冠,一襲墨綠華服,上繡金絲纏身蟒。麵色臘黃,短須工整。端坐正位,撫讀竹卷。


  帳中側立一人,皂袍素甲。身形挺拔,豐神俊逸。須髯同樣工整,飄飄然有儒將風姿。


  夏國鎮北將軍,南書瑾。


  夏仲淵側首笑道:

  “嗬嗬!不問為何命你以水勇打金溪?”


  南書瑾行禮一笑:

  “回侯爺,末將是想問侯爺如何能誆林鴻出城?”


  夏仲淵含笑頷首,探出略顯枯瘦的手指,點了點南書瑾道:

  “哈哈!正要以你為餌啊!”


  南書瑾神色微凝,略有不解。


  “侯爺,林鴻並非庸才,他深知南城之重。又豈會輕易出城浪戰,以僥幸於一時之功?”


  夏仲淵神色微有自得:

  “陵國之中,我有五間,數以百千。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


  南書瑾麵有驚色,怔在當處。


  ‘陵國之中竟有如此多的夏國間諜、細作?’


  夏仲淵繼而與南書瑾教道:

  “凡欲征戰,先用五間。然,非聖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


  南書瑾正容,躬身行禮,以示受教。心中道的卻是。


  ‘


  善種魔念控五間,咫尺心魔夏仲淵。


  方寸之機深莫測,平起波瀾咫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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